第36章 祝芝云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142字
- 2022-06-14 20:00:00
包勉是個不會忽略細節的人。他動身前去拜訪祝芝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包勉已然確信,祝芝山和祝芝云兩個人截然不同。這一次,想要速戰速決是不會成功的,必須采取從容不迫的進攻手段。
包勉知道只有一種方法能夠攻破這座堡壘。他必須帶著適當的憑證去見祝芝云,這些憑證得是社交上而非職業性的。
所幸的是,因為趙凱的身份,很快查到汴梁有兩個人是祝芝云的熟人和朋友。
其中一個是李師容夫人,她是個和藹的寡婦,只有微薄的收入,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另一個是個退役的老兵,他們家在汴梁定居已經有四代了。于是包勉就帶著這兩個人寫的信搞了個突然襲擊。
祝芝云帶著一種迷惘接待了包勉。
他近來常常感到世道變了。真是見鬼,私人偵探是什么!
不過李師容夫人在信中這樣寫道:“包勉是我摯友的孩子,請盡最大可能給予他幫助,好嗎?”而李師容夫人絕對不是那種你會把她和私人偵探之流聯系起來的女人。
退役老兵楊志則寫道:“很棒的家伙,絕對可靠。若你能盡量幫他我將不勝感激。他是個極其有趣的人,能給你講很多好玩兒的事情。”
當包勉進入汴梁城外的這個鄉村的時候,他已經覺得對這件案子興趣大增。如今,他終于可以親眼看到多年以前事情發生的地方了。
就是這座祝家農莊,年輕的兄弟兩人曾經在這里生活。他們常去湖邊,在那里嬉鬧,還結識了年輕的唐柏虎和一個叫徐秋月的姑娘。
在那個悲劇發生的早上,祝芝云就是從這里出發前往唐家農莊。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包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彬彬有禮卻又帶著幾分局促不安的男人。
基本上,不出他所料,祝芝云表面上看起來就和每一位鄉村的老人一樣,手頭不那么寬裕,喜歡在戶外待著。
他身穿一件破舊不堪的大褂,一張飽經風霜的臉龐上帶著愉快的表情;一雙眼睛看上去顏色有些黯淡;嘴巴本就不大,還被亂蓬蓬的胡子擋住了一部分。
包勉發現祝芝云和他的弟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顯得猶豫不決,心理活動顯然也是慢悠悠的。似乎隨著歲月的流逝,他的生活節奏也跟著慢了下來,他弟弟卻反而越來越快。
包勉已經猜到,跟這類人打交道著急是沒用的。那種鄉村閑散自得的生活方式早就已經滲透到他骨子里面去了。
盡管按照劉華東老先生的說法,兄弟倆之間好像只差幾歲,但祝芝云看上去可比他弟弟顯得老多了。
包勉很得意于自己知道如何利用這種“熟人關系”。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從李師容夫人和楊志談起,其間也提到了一些其他人的名字。
所幸的是包勉還真知道某某的表親,某某的嫂子之類的。這樣一來他發現鄉紳的眼神里逐漸顯露出了熱情,仿佛覺得這家伙似乎還頗認識些人。
然后包勉在不知不覺中很巧妙地表明了來意。并且對于意料之中對方不可避免地退縮給予了迅速的回應。哎呀,這本書就要開始寫啦。他渴望能夠審慎地進行編纂。
不幸的是,這件事本身家喻戶曉。不過,如何去表述才能避免揭人傷疤,這個問題上倒是大有可為。
包勉又小聲補充說,以前他也曾經利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影響力刪除過某本回憶錄中夸張失實的段落。
祝芝云的臉氣得通紅,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祝芝云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他……他們這樣把事情又刨出來可真是有點兒殘……畢竟已經十……十六年了。怎么就不能讓這件事順其自然地過去呢?”
包勉聳了聳肩膀,說道:“我同意你的看法,但你又能怎么辦呢?總是會有這樣的需求。況且任何人也都有重構一樁定案并且對它品頭論足的自由啊。”
“在我看來這可不怎么光彩。”
包勉低聲說道:“唉,我們可不是生活在那樣一個年代了……你要是知道我曾經如何成功地把一些遣詞用句很不客氣的書,怎么說呢,潤色的更加柔和,更能讓人接受的話,你會大吃一驚的。”
“因此我也很希望在這件事上能夠盡我所能地保護唐曉悠的心理感受。”
祝芝云喃喃自語道:“曉悠!那個孩子!她已經長大成人了,真有點兒難以置信啊。”
“我明白。時光易逝啊,對不對?”
祝芝云嘆了口氣,說道:“過得太快了。”
包勉說:“從我給你的那封唐曉悠的信里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她迫切地想要了解當年那出慘劇的前前后后,越詳細越好。”
祝芝云有點兒惱怒地說道:“為什么?為什么又要翻這些舊賬?要是能忘得干干凈凈該有多好。”
“你這么說是因為你對往事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別忘了,唐曉悠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應該說,她所能知道的僅限于官府報告中的那些事情。”
祝芝云皺起了眉頭,說道:“是啊,我忘記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對她來說這種處境太糟糕了。得知真相時的那種震驚,還有那些關于審判的呆板乏味、冷漠無情的報告。”
“你永遠都不可能。”包勉說道。
“指望僅憑一份卷宗就得到事實真相。真正重要的反倒常常是那些被遺漏的事情。那種情緒,那種氛圍,每個當事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些可以使判決從輕的情節……”
包勉停了一下,而對方馬上就像個輪到自己說臺詞的演員一樣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使判決從輕的情節!就是這個。要說真有什么能從輕判決的情節,也就是這個案子里會有了。”
“唐柏虎是我們的老朋友,我們兩家又是世交,但是坦率地說,我不得不承認,他的一些行為舉止實在是離譜。當然,他是個藝術家,想必這個理由就可以解釋一切了吧。”
“但事實擺在那兒,唐柏虎把自己卷到一系列太不同尋常的事情里去了,沒有哪個普通的正派人會愿意自己陷入那種境地的。”
包勉說:“你這么說讓我覺得很有意思。那種情形一直讓我困惑不解。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又見過世面的人不應該讓自己攤上這些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