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推論5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663字
- 2022-08-06 20:00:00
馬兆元那張皺眉蹙額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笑容;而包勉卻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一直做馬兆元先生的工作,要他經(jīng)得起、受得住;只要講清了他究竟能經(jīng)受風(fēng)雨到何種程度,也就解答了你的問題,洪米。
“我早該告訴你了,關(guān)于那兩幅都屬于古董、只在印章色澤上有細(xì)微差別的字帖的整個‘典故’都是胡吹瞎扯——全都是編造出來以聳人聽聞的。
“接到第二封恐嚇信的當(dāng)天下午,我明白了一切。賈貫道的計謀、他的罪行、他的意圖。但我所處的地位很特別:如果馬上把他逮捕法辦,我卻拿不出一星半點兒的真憑實據(jù),可以讓你定他的罪。
“再說,那幅珍貴的字帖已被賈貫道藏匿在什么地方了。我們一揭穿他,那幅字帖說不定從此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而我有責(zé)任使那幅王羲之作品物歸原主,還給杭州博物館。
“另一方面,如果我設(shè)法把賈貫道引進圈套,只要能把他跟所偷竊的王羲之作品人贓并獲,那么,單憑他手中有此字帖,就足以構(gòu)成一項罪證,更何況這樣一來也可以使這幅畫完璧歸趙!”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套印章色澤上細(xì)微差別之類的說法,全都是捏造出來的?”
洪米問。
“是的,是我略施小計,我把賈貫道耍了一下,就像他耍過我一樣。我把馬兆元先生拉到我這邊,推心置腹地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他正怎樣被人陷害,以及被誰陷害。
“于是馬兆元告訴我,在他從沈富手里把王羲之真跡買下來之后,他又復(fù)制了一個副本,他坦率承認(rèn),原來的打算是,一旦官府施加的壓力太大的話,他就把這個復(fù)制品還給博物館,詭稱那就是他從沈富手里買下的。
“這樣做法,那邊的專家當(dāng)然立刻就會辨認(rèn)出是件贗品。但馬兆元先生準(zhǔn)備的那套詭辯之辭卻是無懈可擊的,所以有可能被他蒙混過去。
“換句話說,馬兆元先生把復(fù)制品藏在辦公室的書里,而把原畫藏在鑲板后面,賈貫道偷走的乃是原本。這倒使我獲得啟發(fā)。何妨將計就計,給他來個三真七假、虛實難分。”
包勉回憶到這兒,禁不住眉開眼笑起來。
“我告訴馬兆元先生,我打算逮捕他。純粹是為了讓賈貫道稱心如意一。我要控告他,給他羅織罪名,并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使賈貫道深信對馬兆元先生的陷害已經(jīng)大功告成。
“現(xiàn)在我要說一句,馬兆元先生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很漂亮:他既恨賈貫道企圖陷害他,想要報復(fù)一下;他也內(nèi)疚自己曾不懷好意,打算用復(fù)制品去搪塞博物館,他想要贖罪;所以他同意為我演出苦肉計。
“我們請來了谷丙壽。這都發(fā)生在星期五下午。我們共同編造出一套故事,騙得賈貫道提早攤牌。
“我們也預(yù)計到賈貫道不上鉤的情況,所以在商量研究這套子虛烏有的典故時,把全部談話都記錄了下來……無非是用來證明:并不是真的要逮捕馬兆元,而是以此作為誘捕真兇的一種手段。
“現(xiàn)在,咱們來看一看,賈貫道聽了專家講得天花亂墜的無稽之談后,他作何想法。專家的談話中,連篇累牘都是些耳熟能詳?shù)臍v史資料,‘津津樂道’兩幅字帖的‘微妙差別’——當(dāng)然啦,這一切全都是無中生有、憑空捏造出來的。
“這份古代字帖的珍品,從來就獨一無二。就是王羲之的原作,根本沒有那一套傳聞,也壓根兒沒有什么‘當(dāng)時的’復(fù)制品。
“馬兆元先生那幅復(fù)制品,是汴梁出產(chǎn)的臨摹,任何懂藝術(shù)的人一看就能鑒別出來。所有那一切以騙攻騙的計謀,全應(yīng)歸功于我的想入非非……
“當(dāng)時,賈貫道聽到這些話是出于谷丙壽這樣的權(quán)威人士之口,就相信自己如要判斷出哪一幅是真王羲之、哪一幅是‘當(dāng)時的復(fù)制品’,唯一的辦法是將兩幅字帖并列著對比!
“賈貫道一定對他自己說我所要他講的話:
‘好吧,我無從知道我到手的是哪一幅,是真跡還是復(fù)制品。馬兆元的話是不能算數(shù)的。所以我必得把兩幅字帖并排放在一起——要趕快,因為現(xiàn)在查出的這幅,不久就會歸入大理寺辦公室的檔案中去,在我手上的時間不會太長。’
“賈貫道必然會想,只要他能把兩幅字帖并列在一起,確定哪一幅是王羲之原件,他就把復(fù)制品歸檔,如此便萬無一失。連那位專家自己也承認(rèn),要不是兩幅字帖放在一起的話,他也識別不出來!”
包勉喃喃自語地說:
“這一手可真是高明啊!我為此深感慶幸。怎么,諸位都不拍手稱贊嗎?
“當(dāng)然啦,如果咱們的對手是個懂藝術(shù)的人,是個審美專家,是個畫家,或者哪怕是個附庸風(fēng)雅的人,那我絕不會冒險叫谷丙壽去講這個荒謬的故事;但我知道賈貫道是個道道地地的門外漢,他對這些話一竅不通,只好照單全收,尤其因為其他的一切都是那么逼真。
“馬兆元被捕、收監(jiān)、報紙上大吹大擂。我也知道,無論是你,洪米,還是你,飛燕,全都不會聽出破綻來,因為,盡管你們對于抓人辦案都是個中老手,但對于藝術(shù),你們并不比賈貫道更懂多少。
“我有理由要擔(dān)心的,僅有一個人,那就是柳吟月小姐。所以我在那天下午,把這套策略對她作了必要的透露,以便在馬兆元先生‘被捕’的時候,她會顯出恰如其分的驚恐神態(tài)。
“附帶說一句吧,我還另有應(yīng)對自己祝賀的方面呢。那就是我的表演;難道我算不上足智多謀、詭計多端嗎?”
包勉咯咯笑了起來。
“我知道沒人賞識我這套才能……不管怎樣吧,賈貫道由于一無所失而且大有所獲,禁不住要把兩幅字帖并排在一起對比,哪怕是只有以五分鐘……這全不出我的所料。
“就在我在馬兆元先生家里對他進行指控的時候,我早已派遣馬漢。去搜查賈貫道的寓所和辦公室,懷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許他會把字帖藏在這兩個地方的某處。
“當(dāng)然,在這兩個地方,全都一無所獲,不過我總得查實。星期五晚上,我注意到,是賈貫道把字帖帶到大理寺辦公室去的,他隨時都可取用此畫。
“那天晚上,以及昨天一整天,賈貫道都潛伏不動。然而,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了,熬到昨天夜里,他就從公事案卷內(nèi)偷出那幅字帖,夾帶到馬兆元空房子中他那秘密窟,被我們當(dāng)場拿獲,兩畫并在。那個原本,以及不值錢的復(fù)制品。
“不消說,王朝和馬漢及其弟兄們一直像獵犬似的尾隨著賈貫道;我一直不斷地收到關(guān)于賈貫道的行蹤報告,因為我們不知他把那幅王羲之的作品藏匿在哪兒。
“至于他朝我當(dāng)胸一劍……”
包勉輕輕揉撫自己的肩膀。
“總算僥幸,只不過傷了我的皮肉,我認(rèn)為,這一事實表明,在水落石出的痛苦的一剎那間,賈貫道終于領(lǐng)悟到我已扭轉(zhuǎn)了全局。
“這樣,戲就收場了。”
眾人嘆服。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樣,仆人端上了茶點。有一會兒的工夫,大家把那案子撇在了腦后,聊起天來。
必須指出的是,柳吟月小姐和沈茂先生兩位都沒有參與。
聊天之后,洪米說:
“包勉,我還存在一些疑問,有待澄清。你曾圍繞著兩封恐嚇信,頗費周折地對一大堆現(xiàn)象進行分析,也提到了是否可能有同謀的問題。分析得好!但是……”
洪米用典型的官員派頭,旁若無人地用食指在空中點點戳戳。
“你最初的分析是怎樣的呢?你曾說過,寫信者的第一個特征就是;由于此人曾在沈家布置過陷害沈富的假線索,所以兇手必定就是此人;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