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信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384字
- 2022-07-29 20:00:00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二,距離沈瓊蓮夫人采取行動正好一個禮拜,她的行動無意之中觸發了一連串事件,終于給張子正翻了案。
這天早上,包勉被告知去大理寺主薄洪米的辦公室開會。關于汴梁和杭州之間的信件往返,到了這天上午出現了緊張的局面。杭州博物館鬧起別扭來了。
半個時辰之后,包勉到了大理寺洪米的專用辦公室,發現場面劍拔弩張。
展飛燕又氣又急;王朝平靜如常;洪米坐立不安;賈貫道沉默無言;還有,像登上王位似的正襟危坐、蒼老的面龐上流露出剛毅不屈的神情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馬兆元先生。
包勉向大家打招呼,他們全都愛理不理;洪米用手朝一把椅子一揮,包勉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睛四下打量,滿懷著希望。
“馬兆元先生。”洪米在“王位”前踱來踱去,
“我今天上午把你請到這兒來,是因為……”
“唔?”
馬兆元用他那虛偽的柔聲細氣接口道。
“是這么回事,馬兆元先生。”洪米另換一種語氣,
“我并沒有積極參與這個案件的調查,這一點也許你是知道的吧……我還有別的事務,實在忙不過來。我的助手,賈貫道,一直代表我行事。
“現在,盡管賈貫道盡職盡責,但事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不得不親自正式過問這個局面了。”
“確實如此。”
賈貫道的話,既非揶揄,也非指責。他似乎在靜等著,外弛而內張。
洪米幾乎咆哮著說道:
“確實如此!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么要從賈貫道手里接管這件事?”他在賈貫道的坐椅之前停下步來,盯住他看。
“因為,賈貫道先生,你的態度造成了嚴重的兩府糾紛,這就是為什么!”
“我的態度?”賈貫道仿佛被逗樂了。
洪米不立刻回答。他走向自己的寫字桌,拿起了一沓信紙,都是杭州博物館的回信。
“呃,馬兆元先生。”
洪米接著說道,嗓音嘶啞。他正在施展演出滑稽舞臺劇的本領,努力控制自己的舌頭和脾氣。
“我來念幾份回信給你聽。按照順序念。這許多信件都是這位王朝捕頭跟杭州博物館館長之間的通訊聯系。最后出現了兩份信,并不是上述兩位先生中的任何一位的手筆,也就是我剛才所指出的,這兩份信大有可能造成兩府糾紛。”
“其實,你該知道,”馬兆元皮笑肉不笑地低聲說道,
“我不懂你怎么會認為我對這事感興趣。不過,我倒確是個關心國事的公民。往下講吧。”
洪米的臉色變了;但他控制住自己,蒼白的臉色泛出紅來。
“第一份,”洪米用惡狠狠的語氣繼續說道,
“是王朝在聽了你所報告的情況之后,發給博物館的信,也就是把沈富當作兇手的結論告吹的那個時候。以下就是王朝的信。”
洪米于是把最上面的一份信高聲念了出來,念得十分響亮。
五年前貴館是否有王羲之的珍貴作品遭竊。
馬兆元嘆了口氣。洪米尷尬地猶豫了一會兒之后又開口說:
“不久收到了博物館的回信。”
第二份信如下:
此字于五年前失竊。竊賊疑為本館前職員,在此供職時名為李奎,真名或為李達。但迄今未獲悉該字下落。失竊一事,顯然宜秘而不宣。既承垂詢,諒必知此王羲之作品之下落。請速告希予保密。
“全是誤會。全是誤會。”馬兆元和藹可親地說道。
“你認為是誤會嗎,馬兆元先生?”
洪米氣得臉都發紫了,“啪”一下把第二份信掀了過去,念第三份。
這是王朝回信:
有無可能,失竊之字并非王羲之親筆,而系其學生所作,故僅值標價的一個零頭?
杭州博物館館長回信:
請回答前信所提問題。字何在?如不立刻歸還原作,將采取嚴厲措施。業經杭州最著名專家鑒定,為王羲之真跡。懸賞二萬兩白銀,招尋原作。
王朝回信:
請緩予期限。尚無絕對把握。力避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既為你們著想,也為我們考慮。意見的分歧,似表明:追究中之作品并非王羲之真跡。
博物館回信:
情況無法理解。如果所說的作品即王羲之作品《快雪時晴帖》,亦即王羲之晚年,毅然決然地辭去職務,追求隱逸自然的生活時作成,則該畫屬我館所有。
你既能獲悉汴梁專家的意見,則亦必知此字之下落。無論汴梁對此字如何估價,我館堅決要求歸還。根據發現之權,此作應屬杭州博物館所有,該作之在汴梁純因盜竊之故。
王朝回信:
需要時間。請信任。
洪米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現在,馬兆元先生,我們要念到會使咱們彼此全都感到頭疼的兩份信中的第一份了。這份信是答復我剛才念給你聽的那份去信的,希由杭州府的捕頭武松所寫。”
“有趣極了。”馬兆元不動聲色地說道。
“一點兒不錯,馬兆元先生!”
洪米直瞪著兩眼,用顫抖的聲調繼續念下去。
杭州府的信是:
杭州博物館的失竊案已轉我府處理。請告詳情。此致開封府。
“我希望,”洪米啞著嗓子說道,
“我誠懇地希望,馬兆元先生,你現在該明白咱們所面臨的處境了吧,這是王朝對該信的答復。”
復信云:
王羲之作品不在開封府手中。此刻受到壓力,可能使該作品從此失蹤。此間一切活動,均符合博物館利益。寬限兩周為盼。
馬兆元點了點頭,扭過身子,臉朝著緊抓住椅子邊沿的王朝,彬彬有禮地表示贊許:
“回復得很得體啊,捕頭。非常高明。非常有外交風度。干得好啊。”
沒人接他下文。
包勉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這一切,雖然他很懂事地故意裝得漫不經心、無動于衷。
展飛燕憋著肚子氣,洪米和賈貫道相互對望了一下,眼中鋒芒卻肯定不在于相視的對方。
洪米繼續說下去,緊壓著嗓音,勉強可以聽出這幾個字眼:
“這是最后一封信。今天早上剛收到,也是武松捕頭發來的。”
這份信如下:
延期兩周的要求已獲博物館同意。在此之前,我杭州府衙暫緩采取行動,祝順利。
洪米把這沓信放回寫字桌上,臉朝著馬兆元,兩手叉腰,大家都不開口。
“好吧,馬兆元先生,你總明白了吧。咱們已經把牌都攤在桌面上了。看在老天爺的份上,先生,清醒點!我們大家互相配合吧。
“至少讓我們看一看你手里的那幅字,讓我們請專家公正地鑒別一下……”
“我決不干任何這類無聊的事。”這位大亨一口回絕。
“沒有必要。我的專家說它不是王羲之的作品,這位專家應該識貨。我付給他足夠的錢。讓杭州博物館見鬼去吧。這類部門全是那么一回事。”
展飛燕忍無可忍,一下子蹦了起來。
“管他大人物也罷,小人物也罷,”她喊道,“我情愿永世不得翻身,如果我放過這個,這個……”她氣得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