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速戰速決，”王朝眨眨眼，

“要不然可就坐失良機啦。不管怎樣，咱們先得確定這個殘片是真的。咱們在這兒等著。然后，你一搞清楚，立刻通知我。”

“行啊，看來免不了要跑一趟陳鳳臺的辦公室，查對一下副本。不過我會盡快回來的。”

賈貫道匆匆走了出去。

“這事進展得未免太順利了吧。”

包勉發表意見了。他臉上已經失去了幽默感，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怎么會不順利呢？”

展飛燕安坐于椅子里，心滿意足地噓了一口氣。

“看來路已經走到盡頭啦……咱們已把路走完了，張子正也走完了。”

包勉哼了一聲。

“在這件案子上，”展飛燕笑呵呵地說，

“你那套高深玄妙的推理，一點兒用不上了吧。按照正正派派的老規矩，直心直肚腸地思考就成了。不必想入非非。”

包勉又哼了一聲。

“你的毛病就在于……”

展飛燕講得起勁兒。

“你總認為每件案子都是一場智力大搏斗。你把我看得簡直連一點兒常識也沒有。嗨嗨，可是不管怎么說，偵探所需要的無非就是常識。”

包勉不開口。

“現在你看看張子正所作的案吧。”

展飛燕繼續往下講。

“很簡單明白。動機嗎？有足夠的動機。張子正干掉李達，是出于兩點原因：

“一，李達對他形成一種威脅，就我們所知，說不定還曾試圖敲他的竹杠。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李達由于沈富的新遺囑，而把沈家收藏品總庫撈到了手，把張子正這個遺產繼承人擠掉了。

“所以張子正要除掉李達，要銷毀遺囑，其理由你已指出過，張子正不愿被人知道他跟李達是兄弟，不愿在岌岌可危的處境下繼承遺產。

“好吧，只要把遺囑銷毀掉，沈富就將當作未立遺囑而死亡，張子正就能靠他妻子而分享遺產。多么狡猾！”

“哦，十分狡猾。”

展飛燕笑了笑。

“別鉆牛角尖啦，少爺……我敢打賭，你要是調查一下張子正此人的情況，必定會發現他在經濟上周轉不靈。他急需鈔票。行啦。這就是動機。

“現在再來分析另外一點。你在分析錯把沈富當作罪犯的時候，曾經指出過，那個殺死李達的人，毫無疑問必定會制造假線索來諉罪于沈富。

“所以，那個人必定知道馬兆元手里有這幅畫，才能肯定他不會聲張出來。這個分析沒錯。

“然而，正如你也說過，能夠制造假線索、并且知道馬兆元買進王羲之作品的唯一外人，就是李達那個神出鬼沒的‘同黨’。對嗎？”

“言之有理。”

展飛燕接著往下講。她皺起眉頭，像是具有獨到的見解，兩手的指尖對住指尖。

“張子正作為兇手，也必定就是李達那個‘不知名姓的’同黨。根據他們倆是兄弟這樣一個事實，我看這是不難理解的。”

包勉嗯了一聲。

“是呀，我明白……”

展飛燕縱情暢談。

“這就意味著張子正剛才胡吹亂扯的那一套話中，在兩個重要的關節上撒了謊。

“第一，如果他就是李達的同黨，那么李達必定曉得張子正就是自己的兄弟，當然也就曉得張子正在沈富事業中的地位。

“第二，張子正必定就是那個跟隨李達一起到來福客棧去的人，而絕非像他對我們講的那樣是緊跟在后面的那個人。

“這也就意味著：張子正既然就是李達那個不知姓名的同伴，是唯一迄今還未被指認出來的旅館來客，必定也是那第二名訪客。至于他怎么湊上這個數的，那就只有天曉得了只要他湊得上就行了。”

“任何事都應湊得上。”

包勉說。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唔？”

展飛燕笑道。

“我可是對此很滿意了。無論如何，要說張子正就是兇手，就是李達的同黨，那么，其主要動機在于遺囑，次要的動機在于把李達作為禍根除掉。

“還有第三個動機，那就是要獨占馬兆元非法買進王羲之作品的這一個把柄，以便對馬兆元進行敲詐勒索。”

“這一點很重要。”

包勉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我們必須特別注意這一點。現在，你既然把一切都估算得天衣無縫，我倒樂于聽你復述一遍犯罪的過程。對我來講，這也是一堂臨床實習課，我迫切希望多多領教。”

“這有什么難懂的呢？就像甲、乙、丙、丁一樣的簡單明了。”

展飛燕傲嬌地回答道。

“上星期三夜里，張子正把李達埋進棺材。那天夜里，何婆看見他到后院去干過什么勾當。我估計她看見張子正時，是他第二次去了，這就是為什么她沒有看見他帶著尸體。張子正必定是早已把尸體拖到墓地去了。”

包勉搖搖頭。

“您所說的，確是無瑕可擊，不過，我總覺得不大踏實。”

“瞎說八道。你有時固執得像頭騾子。我覺得很踏實。張子正把李達埋掉的時候，當然沒有理由去推想這棺材有朝一日會被官府重新打開。

“當他挖起棺材、塞進尸體的時候，大概隨隨便便就把遺囑拿出來了，以使萬無一失地把它銷毀掉。這在他看來，并不需要多冒額外的風險。棺材反正已經開啟了。你聽懂了嗎？

“張子正在殺害李達的同時，必定從他身上掏去了那張保付期票，后來就把期票毀掉，以保住那份他無論如何總能間接得到的遺產，免得期票萬一被什么人搞到手，就會來要求付款。

“一切都是絲絲入扣的啊！”

“你認為是這樣嗎？”

“我吃準了是這樣，嗨！瞧，張子正的書內藏有復制的地下室鑰匙——那就是證據呀。隔壁爐子里有燒剩的遺囑殘片——那也是證據。

“比這更可靠的證據就是：李達和張子正是兄弟這一事實……

“包勉放清醒些吧。像這樣明擺著的事實，別再視而不見了。”

“令人遺憾啊，但卻千真萬確。”

包勉嘆息道。

“然而請準許我置身事外吧。對于這樣一個結論，我一點兒也不想參與其中。我上過一次當了，自以為抓住了線索，結果卻原來是人家故意安下的釘子。”

“釘子！”

展飛燕嗤之以鼻。

“你是說，你認為有什么人把鑰匙塞在張子正的書里，打算陷害他嗎？”

“還沒到我作回答的時候呢。然而，請注意，我把兩眼睜得大大的，不會熟視無睹。”

包勉說著就站起身來。

“盡管我還無法看清下文如何，但我祈求佛祖保佑，讓我享受一下所謂的‘雙重樂趣’吧。對付騙子，就給他來個將計就計，這乃是雙重的樂趣……”

“一派胡言！”展飛燕大喝道，同時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王朝大哥，集合一批小伙子。咱們到沈家收藏品總庫跑一趟。”

“你憑著手頭現有的這些材料，就打算去跟張子正對峙嗎？”

包勉陰陽怪氣地問道。

“是的，而且，只要賈貫道拿來了對遺囑殘片的鑒定報告，那么，張子正天晚上就得按照殺人的罪名，去嘗嘗開封府衙內美妙的牢房風味！”

“可惜，”馬漢嘟噥著說，“這風味并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