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兩條線索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358字
- 2022-07-13 12:00:00
馬兆元確是個神話般的人物。他運用自己的百萬巨富以及隨著巨富而來的權勢,使自己不被大眾所瞻目,而是讓大眾無從捉摸。
人們只能耳聞其名,不能眼見其人。所以不妨說這也是人之常情吧。當馬兆元被領進辦公室的時候,洪米和賈貫道這兩位先生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并且全都表現出誠惶誠恐。完全不像官員對百姓的態度。
這位大亨有氣無力地跟他們握了握手,然后不請自坐。
展飛燕不爽的哼了一聲。
馬兆元是個淘空了的大個子,此時年近六十,原來的驚人體力已經明顯地耗盡了。滿頭白發,連須眉也全都白了嘴角的皮膚有點兒往下松弛。只有那對的黑眼珠仍保持年輕時的原樣。
“在開會嗎?”馬兆元問道。他的口吻出人意外地柔和,是一種虛情假意的口吻,聲調放低,略顯遲疑。
“哎……是呀,是呀,”洪米搶著回答,“我們正在研究沈富一案。真是件令人非常難過的事啊,馬兆元先生。”
“對。”馬兆元正眼朝王朝望著,
“有進展嗎?”
“有一點兒。”王朝冷冷地說道。
“復雜得很。頭緒一大堆,理也理不清。我不敢說已經可以見分曉了。”
包勉見氣氛有點冷場了,覺得該是自己登場的時候了。
“你瞧,馬兆元先生,”包勉用那同樣輕微的聲調往下說。
“現在雖然還有一些費解的零星環節,但是案情的主體輪廓已經大致上清晰了。”
“我倒還不十分明白呀。”馬兆元鼓勵他繼續說。
“包勉。”展飛燕用顫抖的聲調開口了……
包勉無視展飛燕,帶有一種古怪的傷感。
“案子已經破了。”
在那奔逝不息的時間長河里,一個自命不凡的人只有在這樣一種時刻才感到自己真了不起。
包勉躊躇滿志,他仔細研究展飛燕、王朝、洪米、賈貫道這幾位臉上的表情變化,就如同一個大夫正在研究一種新的草藥時一種陌生而不出所料的反應。
至于馬兆元,當然對這一段插曲一無所知。他只是表示很感興趣。
“殺害李達的兇手……”洪米啞著嗓子說道。
“包公子,兇手是誰呢?”
馬兆元溫和地問道。
包勉先不忙回答,卻嘆了口氣,端起一杯茶。永遠也不要急著收場。必須拖到最后的寶貴時刻,才來個圓滿結局。
于是,包勉隨著吞下自己口中的茶,吐出了幾個字。
“是沈富。”
大理寺的主薄洪米事隔很久之后承認,當時在這樣一個戲劇性場面下,要不是有馬兆元在場,他真會抓起辦公桌上的任何一樣東西,往包勉腦袋上擲去。
洪米不相信。他不能相信。一個死人……況且,這個人死前早已瞎了,會成為兇手!簡直令人無法置信啊。惱火的還不止這些……那是小丑的沾沾自喜的胡言亂語,那是熱昏的頭腦里冒出來的幻覺。
然而,此時此刻,洪米總算抑制住了,只不過在椅子里挪了挪身子,他愁容滿面,大傷腦筋,挖空心思怎樣來消除這句瘋瘋癲癲的混賬話。
還是馬兆元先開口,因為馬兆元不需要安定情緒。
包勉的宣言,確實使他眨了眨眼,但是片刻之后,他就用心平氣和的口吻說道:
“沈富……不過,我不明白。”
展飛燕直到現在才說得出話來。“我認為……”她一面說,一面迅速地舔了舔自己發紅的嘴唇。
“我認為,你得向我們解釋清楚……呃?”她的聲調與包勉的眼色是不一致的。
展飛燕的眼里能冒出火來。
包勉從坐椅中一躍而起。
“我們當然要解釋清楚。”包勉誠心誠意地說道。他靠在辦公桌的邊上。
“這個問題啊,真是個獨一無二的問題,其中有幾個情況是頗為微妙的。”
“諸位請注意。有兩條主要的線索:
“第一條線索就是沈富心力衰竭而死的當天早晨所系的領帶。
“第二條線索就是沈富書房里的濾壺和茶杯。”
馬兆元有點兒茫然。
包勉說:“馬兆元先生。你當然不知道這些情況嘍。”
于是包勉急匆匆地把勘查中發現的事實扼要地敘述了一遍。等到馬兆元點頭表示理解之后,包勉再繼續往下說。
“現在我來解釋一下,我們從沈富的那些領帶上能夠發現什么問題吧。”
“一個禮拜之前的星期六早上,也就是沈富死的那天早上,我們通過阿呆的證詞已經知道,沈富的白癡隨從阿呆是根據服裝程序表來給他堂兄準備衣服的。
“所以,照理說沈富穿戴的應該是程序表上所規定的星期六的衣著項目。那么,你們且看程序表,上面寫著什么呢?你必能發現,除了別的東西以外,沈富應該戴一朵綠色簪花。
“那好,阿呆在結束幫助堂兄穿衣打扮這一套晨課之后,或者至少可以說是在拿出了所規定的衣物之后,在巳時(09時)離家外出了。
“已經打扮完畢的沈富獨個兒呆在自己的書房里,有一刻鐘之久。到巳時一刻(09時15分),張子正進來跟沈富商討當天要辦的事。
“我們又掌握了什么情況呢?我們了解,根據張子正的證詞。他當然并沒有特別強調,但無論如何卻表明。巳時一刻(09時15分)的時候沈富戴的是紅色簪花。”
這時大家都開始聚精會神聽包勉說;從他那情不自禁的微笑,就可以看出他是如何地心滿意足。
“這情況很有意思吧,嗯?如果說,阿呆講的是實話,那咱們就面臨著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假定阿呆講的是實話吧。他的精神狀態就排除了撒謊的可能性。那么,沈富在巳時(09時),也就是在阿呆離開他的時候,必定是按照排定的程序,帶著紅色簪花。
“這樣的話,那費解之處又該怎樣才講得通呢?看來,不能不這樣來理解:沈富在那獨處的一刻鐘(15分鐘)內,出于我們也許永遠不會知道的原因,他走進自己臥室去換了朵簪花,撇下阿呆拿給他的綠色簪花,從自己臥室的衣櫥里,拿了朵紅色的簪花。
“同時,我們從張子正的證詞中得知,那天早上巳時一刻(09時15分)過后,在他跟沈富議事的時,沈富曾指著自己所戴的簪花。
“這朵紅色的簪花,張子正一進書房就已注意到是紅的。說了這樣一句話:‘在你離開這兒之前,提醒我一下,買幾朵新的像我現在戴著的簪花。’”
包勉的目光明亮起來。
“這幾個加重語氣的字眼,是我加重的。現在大家注意啦。再往后,當柳吟月小姐離開沈富書房的時候,她聽見沈富安排仆人去百利花鋪購買簪花。
“后來我們通過調查,核實了百利花鋪曾經送過貨。根據那個伙計的證詞,送去的貨,正是沈富訂購的。
“然而沈富訂購的是什么呢?不言而喻,就是送去的貨了。那么,送去的貨又是什么呢?六多紅色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