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洛苡收到薛山的邀約,地點是西郊梅林。
巳時初刻,洛苡拉著秦氏坐上馬車前往梅林,洪七駕車,黑墨派了一隊暗衛,暗中保護。
自從上次二人談過之后,洛苡便沒再提及這些,更沒有有逼迫秦氏做出選擇。
而是如往常一般,與她嬉鬧玩耍。仿佛,一切不愉快不過是場噩夢罷了,根本就不存在。
越是這樣,秦氏反倒有些難以安心。一面是對洛苡的虧欠,一面是尋王施壓。
馬車內,秦氏不停地攪動著帕子,看上去有些煩躁。洛苡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別怕,有我在。”
秦氏怔了怔,抬起眸子盯著洛苡,眼底浮現一絲薄薄的霧氣,柔聲道:“苡兒,謝謝你還能信我。”
洛苡擦去她眼角的淚痕,“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秦氏唇角抽了抽,露出一抹苦笑。半晌,咬了咬嘴唇,“九歲那年,娘親死了。我沒錢為娘親安葬,就想到了賣身葬母。
宏源縣不過是個小縣城,沒幾戶人家買得起奴隸。我那會兒還是個小孩子,人牙子都瞧不上呢。最后,是……是三爺,出錢為我為我娘親安葬。
為了報答他,我決定便一直跟著他,為他賣命。
他命人教我琴棋書畫,還教我如何……如何獲取情報。
我知道,他想讓我做什么。可那會兒,我都活不下去了,哪里還有的選擇。”
秦氏看著車棚,淚水在眼眶打轉,能看出她在隱忍著什么。
“你感其恩德,為其賣命,這也是人之常情。”洛苡抱住秦氏。
秦氏微微頷首,眼眸閉上,淚水奪眶而出。她深吸一口氣,“家父,若是在天有靈,得知我如此禍國殃民。怕是恨不得,我當你隨他,一同被大水沖走了才好!”
秦氏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洛苡越是待她好,她越是覺得對不起洛苡,對不起父親的在天之靈。
從前跟著楚謹思,沒人教過她家國大義。沒人告訴過她,她做得這些,會給北元國子民帶來什么災禍。
但跟著洛苡這些日子,看似每天都在市井胡鬧,都在府中折騰。可乞丐臉上的笑是真的,窮苦人家的孩子上得起私塾,也是真的。
促使她,忍不住將自己的父親,與洛苡聯系到一塊。
見秦氏哭得這么兇,洛苡不知該說什么。似乎說什么,都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她抱著秦氏,學著楚謹廷哄她的樣子,輕輕的拍著秦氏的頭。
秦氏吸了吸鼻子,“苡兒自從那日你跟我談過之后,我每晚,一閉上眼睛,就能夢見父親。
夢見他老人家質問我,為何要助紂為虐?為何要喂一口吃食折腰?”秦氏越說越激動,激動得完全失去了控制。
“不說了,不說了!”洛苡抱住秦氏,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苡兒,我……我想跟著你。不為別的,就是想恕罪。可……可我不能傷害三爺,你答應我,不要傷害三爺好不好?”
秦氏拉著洛苡的手不停的搖著,哀求著。
洛苡自然知道,秦氏口中的三爺是尋王。抿了抿唇,“尋王可是親王,誰也不能傷害他。除非,他犯了國法。不過……那是父皇該操心的事兒,不歸咱們管。”
馬車吱吱嘎嘎的出了城,不多時,便到了西郊梅林。來到薛山指定的地點后,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洛苡、秦氏,相跟著下了馬車。
已進入五月了,梅花開得依舊繁盛,洛苡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有些怔楞。
“有什么好詫異的?這不會是花匠們的把戲,利用藥水,延遲花期,再利用藥物灌溉,改變它們的習性。”
梅林深處,一翩翩公子,一身天水碧素錦長袍,慵慵懶懶的走了過來。
“呵!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換了件衣服,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洛苡低聲嘟囔著。
薛山內力深厚,耳力自然不差,洛苡的話,雖隔著遠,但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來到近前,淺淺一笑,拱手道:“王妃,還是這般愛開玩笑。只是此次前來,似乎誠意不大啊!”
洛苡朝薛山,做了個禁聲手勢想。隨后看向秦氏,指著薛山道:“薛山,青秀堂大當家。年輕有為,你若是看中了,可以告訴我,紅娘禮給你打對折。”
薛山嘴角抽了抽,輕咳了聲,打斷了洛苡,“合著,王妃來給本公子說親的?”
“你別急,本妃還沒說完。”洛苡伸手壓了壓,示意薛山先住口。扭過頭看向秦氏,“我這朋友,不但有力氣,還有錢,你若是跟了他,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三年抱倆。”
“夠了!成王妃,你靠點譜行嗎?”薛山實在聽不下去了,怒呵一聲,“本公子今日找你過來,就是問問,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考慮當你老大?”洛苡微微蹙眉,目光在秦氏與薛山之間徘徊,“我這兒說句話,你都的打斷我兩回。給你當老大,我得多受氣?”
薛山氣結,掃了眼秦氏,再看看洛苡,“我……我暫時不想娶妻,這跟你當不當我老大沒關系。”
洛苡抿了抿唇,思忖片刻,問道:“當你老大,有什么好處?”
薛山聽洛苡這話有門,一時來了精神,“好處可多了,青秀堂名下產業年收益上萬兩,青秀堂接任務,所得盈利每年近百萬兩黃金。江湖上,但凡有點臉面的,都得給你面子。總之好處特別多。”
“可我不會武功,你們不聽我的怎么辦?”
薛山眨眨眼,“青秀堂都是工資制,不聽話,扣錢就行了。”
秦氏扯了扯洛苡的衣服,朝她搖了搖頭,示意薛山這個人不靠譜。
薛山看出二人眼神交流的小動作,噗嗤笑了,“王妃果真是沒誠意,居然還帶了個參謀。”
洛苡拍了拍秦氏的手背,扭頭看向薛山,“想讓本妃做你老大可以。本妃有自己的規矩,本妃要投名狀!”
這回換薛山吃驚了,怔楞了片刻道:“王妃,想要投名狀?”
“不錯,本妃要你將,在京中假作匪患之徒,交由京兆府。三日內完成,本妃便答應做你的老大。”
說完,洛苡拉著秦氏,蹦蹦跳跳的回到了馬車上。不多時,馬車消失在一片梅花林中。
洛苡走后,白衣少年現身,來到薛山身后,低聲道:“公子,您若不方便出手,就讓屬下來。屬下保證,一定將成王妃的首級,給您提來。”
“不可!”薛山擺擺手,“本公子,暫時不打算要她的命。”
“公子,您可是接了殺成王妃的買賣了,定金都收了。若是違約,賠錢不說,還有損咱們青秀堂的名聲。”白衣少年滿臉焦急,他越來越看不懂,公子的想法了。
薛山看了看日頭,“協議書上,本公子白紙黑字寫著,這筆買賣長期有效。也就是說,什么時候殺洛苡,取決于本公子的心情。至于是一天還是一年,甚至是五十年,那可就不好說了。”
“哦!”白衣少年恍然大悟,合著,等到洛苡自然死亡,再去收錢,也挑不出毛病來了。
頓了頓又問,“屬下不明白了,您為何待成王妃如此特殊?難道……你喜歡上她了?”
“放屁!她長成那樣,本公子就算當和尚,也不會喜歡上她的。”
尋思片刻又道:“本公子是想,這成王妃,能讓司家天翻地覆。關鍵是,她竟有膽量,引本公子入局。本公子覺得,或許她有辦法,讓咱們青秀堂回歸皇室。”
白衣少年無語,“青秀堂回歸皇室”這夢,自從他認識公子開始,公子便一直做著。
“那豈不是,青秀堂一日不回歸皇室暗衛,洛苡便一日不能殺了?”白衣少年忍不住抱怨。
“不凡,你按照老大的吩咐,將那幾個兄弟送到京兆府。過段時間,本公子在想辦法將人弄出來。”薛山不自覺的,改了對洛苡的稱呼。
白衣少年叫龔不凡,今年十六,比薛山小兩歲,是薛山父親撿回來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