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府中,已是戌時。楚謹廷抱著洛苡,不自覺的起來歪心思。翻墻躍進王府,憑借卓絕的輕功,輕巧的上了朗月閣二樓。
懷中軟軟糯糯的小人,如同一團沒有重量的棉絮在他的懷中睡熟了。聽著她均勻的呼吸,嗅著她的女兒香,楚謹廷心里癢癢的,揮手關上了內室的房門。
輕手輕腳的將小人兒,放在軟榻上。指尖掠過她的眉心,停在她的臉頰上。
倏然,后背一陣寒氣襲來。習武之人本能五感極為敏銳,楚謹廷順手拿起折扇,擋了一下。
當啷一聲,一錠銀子掉落在地上,打了個轉,又滾了滾,在茶幾下面停住了。
楚謹廷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門縫被人推開了,他竟沒有察覺??梢?,對方是為高手。
“秦夫人好腕力!”楚謹廷拽過來被子,將洛苡裹得嚴嚴實實,轉身看向門口。
“王爺,好體貼啊?!鼻厥媳话l現了,也沒打算逃跑,而是淺笑嫣然款步推門進來。朝楚謹廷福了福,“看來,苡兒有這樣的好歸宿,我這個做繼母,真為她開心?!?
“夫人所言極是,王妃有本王疼惜,自然算是最好的歸宿。”
秦氏走到茶幾旁,拾起銀子,笑盈盈塞入懷中,仿佛一丁點也不尷尬,“方才手滑,險些誤傷王爺,是妾身的錯。還望王爺勿怪?!?
“無妨?!背斖⒗漤湓谇厥系哪樕?,嘴角掛在淺淺的笑。
秦氏面色不改,微微頷首,“妾身,就不打攪王爺與王妃了?!?
“秦夫人留步,本王聽說今日苡兒突然暈厥,不知所為何事?”
楚謹廷雖然,已經知曉事情的全過程。但還是想看看,秦氏面對追問時,臉上是何種反應。
秦氏瞳孔微微縮了縮,抿了抿唇,聲音微顫,“都怪妾身這幾日縱著苡兒胡鬧,使得她累過度,以至于暈厥?!?
楚謹廷蹙眉,“秦夫人可知,成王府是住著大夫的?!?
見秦氏略顯得有些慌張,楚謹廷也不想將其逼得太緊,“是本王糊涂了,秦夫人才來王府,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些?”擺擺手示意她退出去吧。
秦氏回到了幽蘭苑的耳室。這間耳室,與碧藻的房間,分別居于洛苡臥房的一左一右。
碧藻這幾日,家中有事,不在王府,秦氏便住在洛苡的臥房內,幾乎這間耳室也就形同虛設了。
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湊到一塊,有說不完的話,時常一聊就是一整夜。
今夜還是秦氏來到王府后,第一次在這間耳室下榻。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
自從來到成王府,洛苡待她,算得上極好的??伤齾s做了,對不起洛苡的事兒。一時間,愧疚、悔恨,盈滿心田。
楚謹廷的話,回蕩在秦氏的耳中,不停的鞭打著她的靈魂。
站在門口,手懸在半空中,不自覺的抖了抖。過了許久,顫抖的手指,才將門板推開。門打開的一瞬,秦氏不由得愣住了。
一名婢女坐在茶幾旁喝著茶水,見她進來,聲音陰沉道:“夫人可算回來了,奴家都等急了?!?
秦氏認得,這婢女正是楚謹思的小妾羅云兒。羅云兒今日化妝成,成王府婢女模樣,想必是來給她傳達指令的。
秦氏心底再一次陷入了撕扯中。眼底的神色,一時間變換了幾種溫度。微微福了福,“妾身……”
“夫人,奴家不是王爺,您這副模樣,對奴家沒有。奴家大半夜來此,是奉命來取,王爺要的東西。不知,夫人是否取到了?”
羅云兒手里把玩著茶杯,淺笑盈盈,掃了一眼秦氏。
“自然是弄到手,只是,妾身想問一句。尋王要成王妃的血……”
“秦夫人既然沒膽量問王爺。想必也是知道,王爺的決定又怎么告訴手下人?”羅云兒眸子冷若冰霜,瞥了秦氏一眼,繼續喝茶。
秦氏一噎,垂下頭,不再多言。將懷中的小瓷瓶,遞給羅云兒。
羅云兒將瓷瓶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會兒。滿意地笑了笑,“王爺讓奴家傳信兒,三日內,務必查出青秀堂堂主薛山,在京城的落腳點,以及他此行的目的。”
“三日?怎么可能?”秦氏驚愕,三日查清青秀堂的事情,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羅云兒,看了看手指,對著窗口處的蠟燭,隔空掃過蠟燭陡然變成兩段,燃燒的那段在空中打了個轉,穩穩落在桌子上,燭火抖動得愈發厲害了。
秦氏雖經過訓練,粗懂一些武功,可卻沒有這樣的內力。如今,見到一個場景,臉色白得透骨。吞了吞口水,“妾身,尊王爺、姑娘的吩咐?!?
羅云兒冷笑了兩聲,欣賞著,眼前這個,被她嚇得抖若篩糠的美人。
利用輕功,瞬移來到秦氏的面前,挑起她的下顎,“奴家,不希望王爺知道,奴家的身手,想必夫人是個嘴嚴的。”
秦氏一雙水眸子,眼神避開羅云兒,嘴唇抖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
羅云兒走后,過了許久秦氏的身子才停止抖動。緊接著,又陷入了極度的恐慌與無助之中。
驀地,一只單薄手臂,從身后將她抱住。小腦袋,不見外的搭在她的肩上。
用剛睡醒獨有的沙啞聲音道:“小娘,那個女人,在坑你。她功夫那么好,都不敢去招惹薛山,可見薛山的能耐在她之上。你若是去了,就是送人頭?!?
秦氏聽出洛苡的聲音,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剛恢復的血色的臉,再一次變得慘敗一片。驚愕過后,便是濃重的愧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半晌,開口道:“你不是應該在朗月閣歇著嗎?”
洛苡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也將秦氏扶起來。拉著她坐在軟榻上,“你跟老五說話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不成想,竟遇到這么個奇葩女子?!?
秦氏垂下頭,顯然洛苡是聽見了她與羅云兒的對話。無論怎樣,她都對不起眼前這個小丫頭。
洛苡連著打了兩三個哈欠,強打精神道:“實話告訴你,下午你對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你與楚謹思會面,說了什么,我也聽見了。
不過……我不知道,為什么,他一走,你就取下來銀針。難道不該對我做些什么嗎?”
秦氏低垂著睫毛,摳著衣角,用蚊蠅般的聲音道:“不錯,他是要我取你的血。我既不敢違背他的命令,又不想你有事。就……就在他走后,將你喚醒。那瓷瓶里裝的是兔子血,不是你的。”
秦氏說到最后,顯得有些慌亂,抬眼看了看洛苡有緊忙垂下頭,用更低的聲音問道:“你……你會信我嗎?”
“信,因為我相信秦縣令。
秦縣令當年,為了救一縣的百姓,不惜親臨水災現場,指揮抗災搶險。最后,被大水沖走了。他的女兒,怎么可能是壞人?”
聽到洛苡提及她的父親,秦氏眼角不自覺的濕潤了。肩頭顫動著,半晌喃喃道:“我……我愧對父親……”
洛苡抿唇,從身后抱住了她,輕聲道:“秦縣令,會體諒你的。他被大水沖走時,你不過才六歲。孤兒寡母,無以為繼。
第二年,秦夫人憂思成疾,你不過才八歲稚子,卻要擔起家庭重擔。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今不過是,一時聽信了他人,走了歪路,秦縣令在天有靈,不會怪你的。”
秦氏聞言,大哭得不能自已,淚水如同山洪決堤一般奔涌而出。
洛苡能說的都說了,如今最好的安慰,只有陪伴。
月懸中天,雖過了子夜,可圓月依舊皎潔。照得屋脊分外明亮。
楚謹廷蹲在幽蘭苑的屋脊上,對身旁的沈毅道:“這丫頭,怎么這么會收買人心?難不成,真是只狐貍精?”
沈毅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喃喃道:“依屬下看,王妃就是被狐貍精奪了舍。屬下記得,您半年前還恨不得早日與王妃和離。如今倒好,跟王妃一刻都離不開了,寶貝得跟什么似的?!?
“閉嘴!再敢說本王的王妃一句壞話,本王將你丟去喂狗。”楚謹廷剜了沈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