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楚謹廷便收到京兆府門房通稟。說有一伙人,自稱是京中匪患的盜匪,主動前來自首。
盜匪自首,倒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可以往,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如今看來,顯然不是這個原因。
楚謹廷按照流程,對這伙人進行審訊。
這伙匪人自稱是山中獵戶,一月前,有人拿著京城各大府邸的地形圖找到他們。花重金,要他們進入其府邸行竊。
這幾個人將府邸地形圖,呈給楚謹廷過目。
楚謹廷心中還是有諸多疑慮,但看著他們的供詞,再看著地形圖,不得不承認就是眼前這伙人所為。因而命人,將這人全部關(guān)押入獄。
隨后,找來黑墨,叫他派一隊暗衛(wèi)去查。看看這伙人,與青秀堂有什么關(guān)系。
黑墨應聲退了出去,這時楚謹廷的手腕閃了閃,師父的聲音在耳中響起,“阿牧,最近上面催的急,為師打算,現(xiàn)在就給你們安排任務。苡兒如今怎樣,還是認不出你嗎?”
楚謹廷微微蹙眉,下意識幻視了周圍一下。好在此刻二堂無人,他微微閉上眼睛,“師父,苡兒意識沒恢復,不如……今晚試著跟她談談。上級那邊,師父您還是先幫我們壓一壓吧。”
芯片那頭,安靜了足足一分鐘,“也好!畢竟這個需要你們二人配合。”
因著心中有事,楚謹廷今日酉時剛過,便匆匆回了王府。
剛一進后院,便看見,后廚的兩位廚娘劉嬤嬤,桂嬤嬤,忙著清洗花瓣,各自各樣的花瓣,在水盆中浸泡著,迷得人眼花繚亂。
劉家兩個花匠,正在剪花枝、摘花瓣。
沈毅帶著洪七幾名護衛(wèi),正用內(nèi)力,給洗好后花瓣,烘去水珠。
楚謹廷看了片刻,沒發(fā)現(xiàn)洛苡,剛要開口詢問,便看見碧藻端著一桶,不知是什么的東西從釀酒室走了出來。
桶里的汁液成煙紅色,看著有些……不像好東西,還帶了濃重的曲子味,有些嗆人。
眾人忙得熱火朝天,最終還是沈毅、洪七眼睛尖,看見楚謹廷立即起身,施禮,“屬下,見過王爺。”
二人這一喊,眾人也齊齊起身施禮,一時間,人聲鼎沸。
釀酒室內(nèi)卻顯得淡定許多。如同與世隔絕一般,洛苡、秦氏、如同沒聽見一般,繼續(xù)做著什么。
楚謹廷對眾人擺擺手,“不必多禮,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釀酒啊!”洪七笑嘻嘻的走上前,為楚謹廷解惑,“老大說,釀幾壇百花酒,拿到集市上去賣。若是能掙錢,就留著年底開個粥棚。老大,真是大好人。”
“那是,本王的王妃,自然是好的!”楚謹廷嘴角不自覺的揚了揚。
說笑間,洛苡走了出來,見楚謹廷滿臉春風,也忍不笑了起來,“王爺別聽洪七瞎說,本妃就是閑來無事做做看……未必能成功……”
別等洛苡說完,楚謹廷一把將她抱起來,“無論成功與否,都是王妃的一番心意。本王替百姓,好好感謝一下王妃。”
那雙深情繾綣的眸子,燃著烈火。有些話雖未說出口,所有人都明白,王爺這是要做什么。
眾人識趣的垂下頭,裝聾作啞的,自動屏蔽掉自己的五感。
楚謹廷滿意的揚起唇角,吻了下去。隨后抱著洛苡便往朗月閣走。
一路上,府中丫鬟、婆子、小廝,見到這樣的二人,自動學著鴕鳥一般,將頭埋下去。
“你放我下來!”洛苡見眾人如此,羞得無以復加。臉頰紅得如同染了夕陽,在楚謹廷肩上輕輕錘了錘,不停的扭著要下來不讓他抱了。
楚謹廷見洛苡在她懷中一個勁亂動,直接暴力的將唇壓了下去,淺嘗輒止的親了親,隨后笑道:“丫頭,看你還還敢不敢反抗了?”
“你不知羞!”洛苡一張臉紅透了抿了抿唇,嗔了楚謹廷一眼,便將頭扎入他的懷里。
楚謹廷大笑,親了親她的頭發(fā),喃喃道:“本王親自己的王妃,合理合法,怎么就不知羞了?”
洛苡氣結(jié),沒挑地方,張嘴咬了下去!
楚謹廷咝了一下,“王妃你是狗嗎?”
不多時,二人來到朗月閣,楚謹廷將洛苡放了下來,拉著洛苡進入臥室。關(guān)好門,“有事跟你說。”
門一關(guān),楚謹廷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不知為何,每每面對這個話題,他都有些心慌,不知如何開口。
洛苡覺得楚謹廷有些不對勁,歪頭看過去,“咬疼了?我沒使勁。大不了讓你咬回來。”
洛苡擼起袖子,露出白蘿卜一般的手臂。閉著眼睛,話說得大義凌然,臉卻早已皺成咸菜干了。
見到她這副模樣,楚謹廷被逗笑了。輕輕捏了捏洛苡的臉,“傻瓜,我怎么舍得咬你?過來,有事兒跟你說。”
見楚謹廷臉色有些凝重,洛苡的心也跟著沉了沉,點了點頭乖巧的來到他身旁。
楚謹廷的心比洛苡還慌,一把擁她入懷。仿佛只有抱著她,他才能安心,才能將那些不知如何開口的話,說出來。
臥室內(nèi)一片闃寂,落針可聞。兩個人各自懷著別樣的情愫,但彼此間那份忐忑卻是相近的。
“你能跟我說說楚牧嗎?”楚謹廷睫毛低垂手指不老實的,描繪著洛苡衣服上的花紋。
聽到那個名字,洛苡心底很是復雜。酸酸的,又暖暖的,但卻不再有眼淚了。
洛苡將頭枕在楚謹廷的肩上,感受著他的心跳。
思忖半晌,驀地推開楚謹廷,扭頭去背對著他。面對那個名字,洛苡不知如何開口。輕聲道:“他是……我的戰(zhàn)友,我……愛他。但是……他死了……”
每一個字仿佛,是用盡了洛苡全部力氣,她吸了吸鼻子,身子微微發(fā)顫。漸漸的身子團成一團,像是要將自己包裹住。
楚謹廷蹲下來,從身后見她抱住,輕聲問道:“你還記得……”
“求求你,別再問了……”洛苡聲音帶著濃厚的哭腔,身子抖得厲害。
倏然起身,繞開楚謹廷一把打開臥室門,停頓片刻,“對不起,我可能……不會忘記他,但并不影響我愛你。如果你介意,那……那咱們就……分開好了。”
洛苡心底很亂,與楚謹廷相處不過半年,但是她確定她愛上了他。可如她所言,楚牧就如同她心底的白月光,即便她愛上旁人,也不會忘記楚牧的。
楚謹廷意識事態(tài)有些失控,立即起身,一把抱住洛苡唇輕輕的吻在她的耳朵上,低聲往洛苡耳中吹氣,“我不問了,也不會在意了,只要你不離開我,別說一個人,十個人,我都容得下。”
洛苡眼前漸漸出現(xiàn)一團黑霧,天旋地轉(zhuǎn),身子漸漸軟綿無力。
楚謹廷也感到洛苡的變化,一把將她抱起,輕輕放在床上。這一刻,他心里滿滿的自責。他為什么這么著急,明知道她還沒好,為什么這個時候刺激她。
……
洛苡的意識,漸漸陷入了混沌之中。眼前出現(xiàn),真假難辨的幻象。
這里的環(huán)境她很熟悉,這里的楚牧看起來也很熟悉。
可就是這份熟悉,使她隱隱感到不安。使得她越來越懷疑,這個時空也是虛構(gòu)出來的。
她過去二十年的記憶中,楚牧的性情她在了解不過了。可眼前這個,除了長得像楚牧外,其余的卻與洛苡記憶中的楚牧,大相徑庭。
“苡兒……”楚牧的聲音傳來,不對是,楚牧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看著這張熟悉的笑顏,洛苡一時間有些恍惚。環(huán)視了周圍一下,紅墻綠瓦,還是當年楚牧出事的那個地界。
面對周而復始的重復畫面,洛苡早已沒了最初的悲戚與不甘。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楚牧說,他們陷入了記憶迷宮之中是真是假?
記憶迷宮,她從前在特工營聽說會過。據(jù)說很久以前,特工營有位老前輩,便陷入其中情況就與她如今相近。對過去,某段執(zhí)念,周而復始的經(jīng)歷,直至擺脫執(zhí)念為止。
若是真的如此,那楚謹廷又怎么解釋?洪七、沈毅、碧藻、秦氏、黑墨,這些人又怎么解釋?
還是說,她的腦電波出現(xiàn)了異常,以至于部分意識,落入了其他的異時空中。
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關(guān)于腦電波異常這個問題,她一直都瞞著師父和楚牧。她害怕,他們知曉會擔心,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