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腦中回想著從記事起開始的點滴,幾乎沒有哪一天,她不是活在打罵與否認與哀悲中。
媽媽“要不是為了你我早就走了!”
奶奶“打死她,打死她重新娶一個!”
爸爸“你看看哪家孩子像你這樣又蠢又倔!”
媽媽“你就踏踏實實上學,別想著學什么畫畫了。”
“可你明明答應我了!”
“我還不是為了鼓勵你好好念書!”
奶奶“你媽媽有沒有說我壞話啊,告訴我我就給你買零食吃!”
奶奶“女兒啊你不知道我多委屈,我就你弟這么個兒子,還討了這么個天天找我茬的媳婦,又懶又好吃,不給我好臉色,還跟我吵架,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你們以后啊都別給她好臉色!”
奶奶“你們這些老太太過的是快活哦,沒人找你們茬兒,不像我造了孽,兒子討了這么個祖宗,一把年紀了還要天天被她罵,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我又沒欠她的,要我?guī)退找路忠規(guī)退闺u,我又不是欠她的!”
爸爸“眼睛瞎了啊,這題是這樣做的么,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媽媽“鍋里粥已經(jīng)煮好了,我先去上班了,晚上回來還要種黃豆,你到時候要幫我撒豆子啊!”
爸爸“叫你拿個東西拿半天,眼睛瞎了么,眼睛不想要老子給你挖出來!”
奶奶“你媽早上買的肉和酥餅是帶去你外婆家了?”
媽媽“樹啊,這一家都不是東西,要不是為了你我早就出去打工了!”
爸爸“你看你姑家孩多乖,坐那兒寫作業(yè)能寫半天,考試從來都是全班前五,你呢?還虧你好意思找我要旱冰鞋羽毛球,你哪來的臉配,講你兩句就給我臉色,你是老子還是我是老子?”
“你罵我媽了?”
“我罵她,你問她誰先挑起來的?”
“我姐他們在這兒,都說是你的錯,你還嘴硬!”
“你姐是她女兒能不幫著她?你是不知道你們這老娘有多狠,一有人在就裝可憐,一在我面前就狠的不得了,你們一家子一條心,沒一個好東西!”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媽媽!!!”
她走了很久,來到就近的一家銀行,取出了本該作為這個月生活費的兩千塊錢,又去文具店買了個防水文件袋,經(jīng)過一家便利店時買了一瓶白酒。隨后打車離開了桃油鎮(zhèn)去往距離桃油20公里外的熏風公園。
“是啊,我只是單純自己沒用罷了,腦袋不如別人聰明,脾氣不如別人好,情商也低,三分鐘熱度,干什么事一吃苦就堅持不下去。出去工作也沒別人機靈,不會變通。賣東西也總是結結巴巴心虛的說不好,上夜班還容易打瞌睡,說話不過腦子……這些本身的缺點又能怪的了誰呢。是我非要將自己的無用歸咎到他們身上,說到底還是我這個人本身就不行,就算有美好的家庭,也不見得我能有多好。所以,他只是大聲的說了實話而已,我就是被社會淘汰的那類人,是活著浪費糧食的廢物!”
她沿著熏風湖邊緣的小路一直走,走到幾乎沒有行人的時候,她在湖邊的一處長椅邊停了下來,從包側面的水壺袋里拿出那束綠菊,用手在椅子旁挖了個洞,把它種了進去,隨后她將剩下的三千塊轉給了惠姐然后就關掉了手機。接著拿出紙筆趴在椅子上寫了起來(抱歉啊嚇到你了,我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被水泡爛了吧,不過你別害怕,我是自殺的,沒有戾氣不會害你的,這個文件袋里有一千多塊錢,你拿去吧,算是給你的精神損失以及感謝廢。警察同志我的身份證在這里,你們也不用查了哦,我就單純自殺,你們不用浪費警力,不信你們查查字跡,是我親手寫的。抱歉啊,我等不到人老珠黃的那一天了。)寫完后,她將信身份證和一千多塊錢都裝進了防水密封袋,然后放進背包坐在長椅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坐就是一天,靜靜等待著最后的日落。
傍晚,秋尾體育中心游泳館內,葉塵正泡在水中細心的指導著學員們,不知是不是中午沒睡好,從醒來開始腦袋就沉沉的。
教完這一課等會兒吃過晚飯還有兩隊私教,他必須讓自己保持精神,于是他跳進水里想通過憋氣讓自己清醒些。
他戴上泳鏡進入水中,閉上眼屏住呼吸,一瞬間,腦袋里閃過一個聲音。
“來不及了,快去!”那個陌生的聲音大喊著。
“他是誰”,他像是被困在水中出不來,直到將自己憋到瀕死的那一瞬,他想起了一切!瞬間破水而出,澡也沒沖隨便穿上衣服光著腳就狂奔了出去。
“喂!去干嘛啊,不等我一塊兒吃飯了嘛!”小卓在后面喊著。
中午睡著的時候那個叫時風的人進入了他夢里,他告訴自己,他感知到了小樹正處于極端的悲痛之中,他感受到她心里正在萌生一些極其不好的念頭,她很痛苦絕望,她的靈魂一直在哭泣,熏風公園,快去……
飛快跑到路旁打車,上車后連忙給江樹打電話,關機。他連忙掛斷立刻給惠姐打語音電話。
“喂,惠姐,小樹在哪兒!”
“她今天請假了,說有事去了。”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么?”
“不知道,她沒告訴我啊,莫名其妙給我轉……”
沒等惠姐說完他掛斷手機,看來夢里那家伙說的都是真的。
“熏風公園,師傅請加急,事關人命!”葉塵說著立馬給師傅轉了五百塊。
很快來到了熏風公園,但這時候太陽已落山了,天很快就黑了,再說公園這么大,他該上哪兒找去,他急的焦頭爛額,四處跑著大喊著她的名字,只要路上看見人他就懇求別人幫忙一同找,只要幫忙找一定給報酬。
“不用報酬加個微信就好!”幾個一同散步的小姐妹看見他羞紅了臉。
“好!怎么都行,麻煩你們!”
“人家找的說不定就是自己女朋友呢!”
隨著太陽的落山,湖面變得灰暗無光,她緩緩從包里拿出所有的藥,胃藥消炎藥全扣了出來,滿滿一手心,她毫不猶豫的包了一大口放進嘴里,苦的反胃想吐,但她還是緊緊捂住了嘴,舉起白酒瓶灌了一大口將藥吞了下去,又苦又辣的滋味令她難受的五官擰成了一團。
“死哪有不難受的,總比掛樹上,摔成泥,用刀子割破血管來的體面。”她又將剩下的藥吞了下去,強忍著嘔吐感舉起酒瓶一鼓作氣灌了下去,灌了一半實在灌不下去了,只好將酒瓶丟在椅子上,踉踉蹌蹌的朝著水面走去。
她望著水面,絲毫不覺得害怕,反倒感覺心里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她微笑著張開雙臂任身體朝水面傾去,可就在傾倒的瞬間,天空亮起一道閃電,一陣突如其來的強勁狂風推著湖面朝她迎面襲來,砰的一聲她被掀倒在了草皮地上。
她坐起來望著四周發(fā)狂般的苦笑著,笑聲悲涼絕望,笑著笑著她就哭了,嚎啕大哭,可突然,她又猛地站起身來使出渾身解數(shù)向湖面沖刺而去,這次,狂風也不是她的對手,可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得逞的時候,身后的背包被一雙有力的手死死抓住,她一個屁摔猛坐到了地上,她唰地轉過頭來望著身后的陌生少女。
“姐姐,不要。”那少女頭扎馬尾,身穿過膝百褶裙,一件干凈的綠色短袖襯衫,地上掉著她的寫生畫板。
“不要,小樹。”她漂亮的雙目中充盈著淚水正一滴滴掉落,嘴唇顫抖著叫出她的名字,心疼的輕撫著她臉上的淤青。
“小風!”她皺緊眉頭扁著嘴,心中萬千悲苦化作滿臉委屈,她看著她,啞著嗓子低聲念道,隨后一把將她擁緊。
可下一秒,她渾身發(fā)軟眼前一黑,直接癱倒在了地上,不受控制的嘔吐著額頭冒滿汗珠。
“小晴啊,改天再畫吧,天好像要下雨了!”
“哎呀這人怎么了!”
“媽媽我不知道,我剛剛從這里路過,腦袋昏了一下,一眨眼就看見這個姐姐躺在地上了。”
“奇怪,我眼睛怎么濕濕的。”
“小樹!小樹!小……”
“帥哥那邊地下躺了個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啊!”那幾個小姐妹指著不遠處的河邊。
“小樹!”他轉頭一看,便發(fā)瘋似的向她狂奔而去。
“我說的沒錯吧,身材這么好長得還帥,怎么可能沒女朋友!”
“不過她女朋友這是怎么了啊?自殺么?”
“走走,快過去看看!”
他看到長椅上的酒瓶和藥瓶,還有地上栽種的那束綠菊,大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他立刻撥通急救電話,抱著她向出口飛奔而去。
“哎,他走了,微信還沒加呢!”
“什么時候了,有點兒眼力見,人女朋友都吐沫了!”
“說不定是妹妹或者朋友呢!”
“你哦~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