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間她聽見輪子滾動的聲音,滴滴的機(jī)械聲,她感覺喉嚨里似乎卡著什么東西,有人在不停的喊她的名字,他很焦急,還有刺眼的白光……
“小風(fēng)!”她回到了三月千瓣花場的煙火會里,她看見時風(fēng)在擁擠的人潮中焦急的尋找著什么。
他回頭,詫異的看著她,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她便擠過層層人群向他撲擁而去。
“這次,我才不會逃走。”她將臉緊緊貼在他懷中笑的很甜。
“這次之后,你要聽話,答應(yīng)我!”他摘下口罩,溫柔的笑著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那還能再見到你么?”她抬起頭委屈巴巴的看著他那雙滿是心疼的眼。
“這是最后一次了,人總是要向前走的。”
“可我舍不得你,我能跟你一起走么?”她雙眼噙淚的望著他。
“不可以哦,我是不得已才走的,而你有選擇,你只能走更長的那條路,我想看你變成小樹老奶奶!”他用指腹溫柔的抹去她眼尾的淚。
“可是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好好活下去了……”
“這世上誰都是獨(dú)自來獨(dú)自去,沒有誰會因?yàn)殡x了誰而活不了,你也一樣。”說完,天空綻放起了絢爛的煙火。
“這是屬于我們的時光,一起看完這場煙火吧!”他緊緊拉著她的手,他們?nèi)鐏硗巳褐袩o數(shù)相愛的情侶一樣平凡的挽手,抬頭看著一朵朵綻放的美麗煙火,他們臉上的笑如和風(fēng)般溫柔,如清泉般甘甜。
他看著煙火,她看著他,就像十二年前那般,陽光灑在水面上,它穿過樹隙落到樹上少年少女的臉龐上,燕子在空中盤旋,他抬頭看著燕子,她側(cè)首看著他,風(fēng)吹動波光粼粼的水面耀眼而美麗,香樟樹葉簌簌作響,少女的長發(fā)被風(fēng)撥到少年的肩旁,她望著他同樣被風(fēng)吹的亂揚(yáng)的漂亮黑發(fā)和那雙清澈明亮映著天空與飛鳥的眸,或許就是從那時候,又或許是第一次聞見他發(fā)間氣味的時候開始,她便已悸動。
“時間真快啊,該回去了,小樹。”他滿眼溫柔的看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她一頭撞進(jìn)他懷中,雙手將他緊緊環(huán)住,臉埋進(jìn)他懷里一句話也不說,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知道她是怎樣的表情。
“多看看身邊的人吧,真摯的愛就算得不到回報也該得到回應(yīng)。好好活著,這是我唯一的愿望。”煙火綻放間,他緩緩化作云煙與和風(fēng)相融,連同那個泣不成聲的人一同消失在白光之中。
睜開眼,她躺在病床上,她感覺渾身酸脹難受,喉嚨里干燥難耐,她想起身,可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葉塵正趴在她床邊。
他的頭發(fā)亂糟糟的有些發(fā)油,臉色暗黃眼圈發(fā)黑,嘴唇起皮,臉頰甚至還冒出幾顆新鮮的痘痘,這個一向注重儀表從來都是光鮮亮麗干干凈凈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男人,此刻竟憔悴成了這副模樣。一瞬間,心疼與愧疚涌滿整個胸腔,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無理取鬧的害人精,她這樣的人,怎配擁有如此真摯的愛。
她緩緩抬起酸脹的手臂想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可未等她的手伸來,他身體猛的一驚,唰的抬起頭滿臉驚嚇的看著她那雙滿是心疼的淚眼,見到她醒來,他喜極而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里的驚嚇?biāo)查g變成了欣慰。
她也沒說話,只是滿眼心疼的看著他,嘴巴在微笑,眼淚卻止不住的掉。
“我給你倒水。”他啞著嗓子轉(zhuǎn)身迅速倒了半杯熱水,又打開礦泉水摻了一半進(jìn)去,轉(zhuǎn)身蹲在床邊將水遞給她。
“謝謝你。”她哽咽著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他拿著水杯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緩緩的將水杯放下,小心的將她擁住。
“我身上臭。”他低聲道。
“不臭,好聞。”她用臉蹭蹭他的臉,摟的更緊。
這時候值班查房的南丁格爾小姐進(jìn)來了,一看見這個場面又默默的悄悄退了出去,并帶上了門。
“你昏迷的時候,我想了很多遍,其實(shí)我已經(jīng)不怕你離開我了,我只是害怕你離開這個世界。”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輕易落淚,而此刻他卻哭的像個委屈的大男孩。
“不會了,我還要變成小樹老奶奶呢!”她說著便笑了。
他也笑了,將她擁的更深。
“三分球!”
“漂亮!”
室外籃球場上,天很藍(lán)云很濃,陽光很烈,周圍空無一人,場內(nèi)唯有兩名年輕男子在斗牛。
比賽結(jié)束后,二人坐在長椅上休息。
“沒想到你這小高個兒還挺有能耐!”葉塵。
“你也不賴,只可惜對手是我!”時風(fēng)靠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天。
“你不虧,只是輸了這場球而已!”時風(fēng)。
“你也只是輸在命短!”葉塵。
“也虧了我命短,不然還能有你什么事兒!”時風(fēng)。
“那可不一定,可別低估了我的魅力和挖墻腳的手段!”
“其實(shí)剛知道有你這號人的時候我真恨自己有病,恨自己沒辦法約你出來干一仗!但回頭想想還多虧有你,不然我跟她就是一對短命鬼了!”
“救你只是順帶啊!差點(diǎn)兒把我小命都搭上。不過其實(shí)你也沒那么讓人討厭,要是你活著并且不跟我搶女人的話,說不定咱們還能淺當(dāng)個兄弟!”
“這個搶字用的實(shí)在蹊蹺!”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比你先遇到她,但她卻看上了你這家伙!”
“那沒辦法,誰讓我從小帥到大!”
“那又怎么樣,還不是輸給了我!”
他仰望著天空,微笑著長嘆了口氣,“該走了,別讓她再有機(jī)會見到我。”
“一定!”他重重的拍了拍胸脯。“珍重。”他又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個月后……
桃油鎮(zhèn)圖書館。
“去吧!”葉塵留在圖書館門外,江樹獨(dú)自走了進(jìn)去。
“小樹!”一進(jìn)門惠姐就看見了她,連忙放下手里的書驚喜的向她小跑著來。
“怎么樣?身體好清了沒?”她握著江樹的手將她拉到書架過道的角落從頭到腳細(xì)細(xì)打量了她一番,滿臉關(guān)心的問。
“好多了,惠姐!”她笑的很乖。
“唉,知道你出事后我都嚇的幾晚上沒睡好,你這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就想不開呢……”
“惠姐,過去的事不說了,今天是來跟你告別的,我決定回秋尾了,桃油鎮(zhèn)已經(jīng)沒有我的家了。”
“你一個人出去找工作么?要不你回來吧,跟我住一塊,反正我也有間空房,現(xiàn)在不還沒招人么,我跟館長說再等等你,我一個人能忙的過來……”惠姐看似輕松的說了一連串,卻也無法掩蓋眼里溢出的擔(dān)心與不舍。
“我要是能有個像你一樣的姐姐該多好!”她緊緊握著惠姐的雙手看著她,滿眼真摯。
“這不就站在你面前么,惠姐就是姐姐啊!”她抽出手在她臉上調(diào)皮的捏了捏,欣笑道。
“怪的很,認(rèn)識幾年的同事辭職的時候我都沒那么不舍,倒是跟你這丫頭,明明才相處幾個月。”
“大概惠姐一直都把我當(dāng)做朋友吧!”
“有空記得回來看我,反正市里也不遠(yuǎn)!”
“那必須的!你有空也要去找我玩兒!”
“好!不過你以后可千萬不要突然轉(zhuǎn)錢給我了,我小心臟可再受不了驚嚇了!”
“知道啦!”
次年三月二十日春分。
“小樹!又在墨跡!”
“你腿長走的快就不允許別人腿短走的慢啊!”江樹提著一個裝著水和幾條小金魚的透明塑料袋向他小跑著追來。
“我手里還提著這么多東西呢!”葉塵故意抬了抬手里拎的水果牛奶糕點(diǎn)等。
“你累啦?我也提一些吧。”江樹跑過來伸出手。
“我的意思是,快點(diǎn)把東西送給爺爺奶奶,我就能空出手牽你了!”
“那就趕快去吧!”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蹦跳著向前跑去。
他在身后不緊不慢的跟著她,臉上笑意寵溺。
“李爺爺劉奶奶我們來了!”江樹高興的喊著推開那道熟悉的院門,院子里兩旁種滿了蔬菜,旁邊還擺著一個大水缸,里面游來游去的好幾條金魚。
“喲,小樹啊!你們來啦!”坐在搖椅上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劉奶奶笑呵呵的起身迎接二人。
“是小樹小塵啊!哎呦這么客氣干嘛,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剛好在做!”聽見外頭有聲響,李爺爺系著圍裙就從廚房跑了出來。
“不用啦,我們等會兒去花場里頭玩兒!”江樹邊說邊將裝著金魚的袋子輕輕放進(jìn)大水缸了。
“那好吧,一年一次,你們好好玩!”兩位老人慈愛的笑著。
汪汪汪!!!
一只大黃狗哈著大舌頭向她撲來!
“狗子!你都長這么大啦!鍋鍋呢?”江樹蹲下,狗子興奮的扭動身體哼唧哼唧的翻著肚皮讓她摸。
話音剛落,一只漂亮神氣的大公雞撲扇著翅膀一跳一飛的撲了過來,走到江樹身邊時又安靜的站在她腳旁咯咯咯的叫著。
“還認(rèn)得你呢!”劉奶奶笑瞇了眼。
“這院子買的值當(dāng),不僅多了個孫女兒還附送兩個聰明的神寵,哈哈!”李爺爺朗聲笑道。
院子里充滿了歡笑聲,如多年前難得和睦的某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