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落水男孩的人生》
12.月哀殘云(續(xù)一)
火車在東北境內向南方繼續(xù)前行。
從火車箱前方好遠的地方傳來了音樂和歌聲,我認真仔細聽,好像是《東北搖籃曲》。
《東北搖籃曲》
月兒明風兒靜
樹葉兒遮窗欞
蛐蛐兒叫錚錚
好比那琴弦兒聲
琴聲兒輕調兒動聽
搖籃輕擺動
娘的寶寶閉上眼睛
睡了那個睡在夢中
…………
這樂聲悠揚,像是一支專業(yè)樂隊演奏出來的,還有這唱歌的女聲,好熟悉,我仿佛在哪里也聽見過。許時,音樂聲停上后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這些聲音和東北《搖籃曲》勾起我對東北的懷念,我想起兒時難忘的時光,也想起我自己以及和我姐在哈爾濱的這段相互依靠的日子,更想起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
此時此刻,我又把思緒重新回到那天悲涼的氣氛中——
那副“魂歸九天悲夜,月芳流百代憶春風”的挽聯,宿命著人的一生的無可奈何,至于己經過世了的,什么芳流和春風都只是后人對前輩們的追思。
在這個哈爾濱西家藥材行的大門處站立著恭迎前來吊唁人的有:甘都泉、甘忠奎、甘彬後,還有挨著甘彬後后面站的有西楠男。這幾人中,我只認的甘彬後叔叔,后來聽甘雯秋給我講了,我才知道她的上海的大舅甘都泉、福州的幺叔以及她的親哥哥西楠南。他們穿著素裝胸戴小白花、面部嚴肅可親。前來吊唁的人很多,這些人我?guī)缀醵疾惶J識。
在靈堂處,有甘雯秋和她的母親貝玉,還有她的呼蘭河處的大姐夫西令王,還有好多的親戚,還有像我一般大小的八個孩子。我之所以說他們是八個孩子,也是后來才聽甘雯秋講,這八個人與她們家有著不為人知的特別的緣由。
靈堂設在一個很寬大很長的長形的地方的東端處。這個地方的中段一處有水池,水池中有假山,水池是用凋花的石拄石板做的護欄。水池的護欄圍了一圈的白色的綢布,換著掛住在石柱頭上繞著,每個石柱頭處吊有大的白布的花。長壩壩左右的兩旁房子的房檐也掛了寬大的白布條。
靈堂正中放著逝者安息的冰棺,冰棺四周擺放著青松枝和許多鮮花以及白色的花朵。哀樂聲低沉響在這悲哀的氣分中。在這靈堂的一側守著這靈柩的許多人,著裝像是抗日時的隊伍的老百姓的衣服,他們每個人都上了些歲數,顯得格外的出老,這些人中,有的人則臉上不少的傷疤,有的人缺胳膊,也有腿上毛病的,總之,他們好像是經歷過磨難或者是經歷過戰(zhàn)爭的。
上海的甘伯伯甘都泉在主持吊唁,在為西伯伯致悼詞。靈堂后面的一個很大的悼字非常顯赫,這個悼字便一下能把人拉入肅靜和恐懼之中,追悼的本身,就是從心里去述說這人過去的卓越的貢獻及不平凡的一切。
只是,致悼詞的甘伯伯,一頭白發(fā)蒼蒼,悼詞中的對西伯伯的一句評價的話:“他平凡而又平俗,他無畏而又無私,他堅強而又堅定!”我想從這句話悼詞中去看已故的西伯伯究竟是怎么的一個人,但終難完全和如愿,因為,我對他不甚了解。他的一生究竟是有多難理解和全釋,但是能讓一個白發(fā)蒼蒼的這樣的老人來為他致悼詞就已經足以證明西伯伯人十分了不起的。我在心想,這且是我一個小輩所能說的呢?
甘雯秋雙手攙扶著她的母親貝玉。貝母就站立在致悼詞的甘伯伯后面。貝母悲傷中透著莊嚴,暗然中顯現希望,肅穆中表達輕松。我想,她縱是有悲痛的淚,那也是流在心里,她縱是有苦,那也只是留給了自己。
我從未曾見過甘雯秋的母親。而今的他們,一個離世的人和一個健在的人,也是我尊敬的人,因為,他們養(yǎng)育的孩子,都是那樣的有禮貌,還有一個他們共同的西令王貝主,即那個此刻此時遠在福州的西大小姐。就是像我這樣,不知不覺也就成不小的孩子了,都是懂事的孩子。
應該說是我的西令王伯伯,他在臺上見到了臺下右角處的我,我們四目相對,凝視了短暫的幾秒,在他的目光中,我瞬間讀懂了過去我和西大小姐雙進雙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那孩提時代的幾年的所有一切,也包括他把我從松花江水中撈出的時刻,也包括他把我送去所有醫(yī)院,也包括他把我安排在哈爾濱讀小學、中學和高中,更包括救助我的爹親娘親。西伯伯的目光是慈祥而親和的,是悲憫和傷懷的。正因如此,我對今兒沒有見著西大小姐,西伯伯的心甘寶貝女兒,我心中生起自責和愧疚,也生起歉意和悔恨。不然的話,西大小姐不會遠離故鄉(xiāng),對于西大小姐來說,那就是她的土生土長的家鄉(xiāng),不會離開她的養(yǎng)父西令王和養(yǎng)母貝主。說不好,我和她還可能和好如初,繼續(xù)著我們的感情。
西令王貝主的這個大弟弟,我倒是見到過,轉眼間我們都從幾歲長大到了成為了大人的模樣。他高高的身材,比我知到的西家的人都高大壯實。西楠男的樣子極像他的母親,只是比他的母親高了許多。從西楠男他的身高,我去推斷他的父親也許也是一個高大有氣質的男人。但是,如今,我怎么去想也想不明白,甘雯秋的父親怎么可能是六十歲左右就去世了呢?
我見到了在臺上攙扶她母親的甘雯秋小姐,她畢竟小我3歲,而此時,我見她稚嫩的臉上一副茫然和不知所措,呆呆的站立著,沒有一絲活力,更難知道她自己在想些什么。這幾年,我成為了甘雯秋的崇拜者,她經常追著我的演出,當然是在哈爾濱的地方,這是以后我才知道的,因為我收獲的掌聲和鮮花中,有她給我的掌聲和有她親自在我面前送給我的鮮花,慢慢的我才知到這西家的一些事情。尤其是,當我知道她是西大小姐的親妹時,我的心十分的苦澀,難堪和憂郁。
我與那八人奏出的門德爾松的《葬禮進行曲》,以此哀悼西伯伯。
…………
作者:墨傾似淚痕
2023.5.7晚九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