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一點，我的心情也委實有些復(fù)雜。到不是說恨不恨的問題，反正我是不大明白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沒關(guān)系啊，反正都是誤會，我不在乎這些。”至于我再次昏睡后變成似錦時會不會恨，那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可我在乎……抱歉，過了千年，我還是沒能護好你，一次又一次，都是這樣。”

“你護不好我，那就換我護你啊，不要搞錯了，我才是你師父哎！”

我笑著敲了一下他的頭，卻忽然覺得心頭泛起一絲涼意，便不由得想要岔開話題。

“可是之前暮時還說了一句話，說她姐姐愿意為天下付出一切，可這個天下又是怎么回報她的。如果是天下人辜負(fù)了暮時的姐姐的話，那些老百姓就算是要一個人去死，也頂多是燒死她，為什么會使用煉魂陣？更何況，普通的老百姓又怎么會知道煉魂陣？難道說這背后還有其他陰謀？”

“你分析的很對，可是丫頭不覺得，暮時的存在，也不是特別合理嗎？”

我一愣。

暮時？

她有什么不合理？

“她是怎么死的？為何會突然性情大變？就算是恢復(fù)了之前的記憶，也不可能說瘋就瘋，她若是真的想滅世，早在百年前就該這么做了，為何又偏偏等到現(xiàn)在，要知道，現(xiàn)在，并非是她實力的巔峰時期。”

是哎！

我感覺自己的智商略微有些欠費。

“也許，這個陰謀，比你想象的范圍要更加廣。”他的表情很是認(rèn)真，似乎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可是……這關(guān)我什么事啊！

我又不是來拯救蒼生的。

我只是……來看戲的。

“那我先過去了，興許我不在的這點時間里，發(fā)生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呢！”

“嗯。”他端著茶抿了一口，恰好擋住了眉眼。

*

我想的沒錯，就在我離開的這么一點時間里，這里確實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之前熱鬧非凡的城市仿佛一夕之間陷入了死寂，路上偶爾有幾個行人，也是神色匆匆，滿臉慌亂。

看來這個所謂的陣法所禁錮的東西還蠻不簡單的，竟然真的把這里攪得天翻地覆。

我一邊溜達，一邊找著暮時，不知不覺就又來到了莫姨的桃花齋。

桃花齋與別處不同，仍舊是像往常一樣平和，莫姨挑開門簾走出，一襲如江南般靜謐的淺青色長袍，襯得她越發(fā)文靜柔美，頭發(fā)微卷，稀疏的劉海恰好擋住的眉宇的不安。

“阿染。”莫姨看見了我。

“之前到哪兒去了，怎么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出去這么久？”

“你知不知道最近外面有多危險？犯罪率直線上升，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墨昭交代？”

她的語氣略有些埋怨，可是眉宇間的不安卻漸漸消散了。

我不由得笑了一下，心間卻剎那有些細(xì)微的痛。

“莫姨，您和爹爹真的很像。”

莫桃花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輕笑了一聲。

“對了莫姨，您說外面危險是什么意思？除了那個犯罪率的問題。”

“我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這兩天頗是有些不大對勁。我曾經(jīng)聽墨昭說過，若是有這種感受，十有八九就是怨氣。我剛開始還不太相信，可是昨晚……我去看見一個死去已久的人，站在了門外面，遙遙的望著桃花齋。”

“您就不害怕？”

“還好吧，無所謂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見。”

我有些呆愣。

莫桃花卻搖搖頭，反問道：“那阿染覺得我又是為何同阿昭一起到的映月國？”

這個問題我不清楚，只好如實搖搖頭。

“當(dāng)年我和阿昭是在大學(xué)認(rèn)識的，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們一起去結(jié)業(yè)旅行，誤闖進了一個萬鬼窟。我當(dāng)時嚇壞了，完全沒法想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東西的存在，他卻一點都不慌，反而饒有興致的問我，想不想感受一下傳說中的穿越。”

說到這里，莫桃花的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

“我沒答話，他卻笑道，‘既然如此，我便當(dāng)你默認(rèn)了。’于是再一眨眼，我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那個年代，還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一個孤女。”

這般說來，這老頭確實不大厚道啊！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讓莫桃花穿個背景一流的家庭。

“最關(guān)鍵的是，那個孤女，還是墨昭穿的那個王爺?shù)馁N身丫鬟，而且他明明知道那是我，還裝作不認(rèn)識的樣子，活活差遣了我一個多月，最后還說什么要讓我當(dāng)他的侍寢婢女，于是我一氣之下就逃出王府，可奇怪的是，不管我逃到哪個地方，墨昭總能找到我，還嬉皮笑臉的問我什么時候給他侍寢。我當(dāng)場就氣壞了，端起客棧里的水盆就澆在了他的臉上，他這才幽幽的看向我，問了一句，女朋友給男朋友侍寢有什么不對。”

我嘴角抽了抽，這一聽就是老頭那個缺德鬼能夠干出來的事兒。

“于是呢？”我比較期待后來的故事。

“于是我整整一個月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看吧，不作不會死。

“那，皇帝老大是不是也追過您？”

莫姨的眉心一抽，艱難的點點頭。

哦，我算是看出來了，明顯老大給莫姨留下的印象更為深刻一些啊！

“莫姨，等這次的事情過去后，我接你回去好不好？”

“接我回去？”

“是啊，接您回去。”

“呵，他送我回來的，你若是接我回去，確定不會有問題？”

我一呆，這是什么情況？

我默默地把手背在身后掐指一算，只覺得一大盆狗血兜頭澆下，把我澆了個透心涼。

老頭是月老，這個我早就知道，月老在天上，只是個仙君。

當(dāng)年下凡投胎時不知道是腳崴了一下還是咋滴，竟然投錯了地方，直愣愣地掉在了二十一世紀(jì)。

天庭那個地方，是眾所周知的規(guī)矩多，一個仙君喜歡上凡人那就是觸犯了大忌，所以為了保護莫姨，他那幾日才故意氣莫姨，然后把莫姨送回了二十一世紀(jì)。

至于那頭發(fā)，還真不是染的，觸犯天條怎么可能沒有懲罰，少年一夜白頭，經(jīng)受的折磨又怎么可能會少？

鑒于這個狗血程度，我決定還是將莫桃花送回去，他們的舊事，他們自己商量，至于那天劫……那還真的是奈何不了我，不然我這么多年，可就白活了。

“當(dāng)然不會有問題，有我在。”

有我在，事情當(dāng)然才會變得更狗血，我才不會告訴莫姨真相，還是讓老頭自己解釋吧！

她沉默了許久，方才點頭。

不過，“莫姨我還有事情，得先走了，你記得就躲在房間，不要亂走，不管外面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

至于這個外面會發(fā)生的事，我就更不敢告訴莫桃花了，百鬼夜行？冤魂索命？可算了吧，我覺得她承受不住，就算當(dāng)年她在萬鬼窟待過，那不也有老頭護著嗎？真正可怕之處她想必是沒有見過的，我覺得老頭就算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專門嚇莫桃花。

“好。”

我勾了勾嘴角，往來時路走去。

暮時啊暮時，氣息暴露的這么快，是在干什么呢？你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了嗎？

我看著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紅色牽引線，不由得搖了搖頭。

還是我去找她吧，畢竟她若是順著這條線過來，發(fā)現(xiàn)莫桃花可就不好了。

左拐右拐小半個時辰后，我看見一身紅衣的暮時正坐在街頭，有些迷茫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路，背影略顯一絲蕭瑟。

“你來了。”她背對著我，輕聲說道。

“是啊，你都發(fā)現(xiàn)我了，我怎么可能還躲著？”

她轉(zhuǎn)過頭，眉心微皺。

“怎么會是你？”

你瞧瞧這話說的，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碰巧而已。”這個時候我當(dāng)然不可能把那么掉價的話說出口，以免破壞我僅剩的半點形象。

“第一次見面便覺得你不是平常人，果然我猜的沒錯。”

對于她這句話，我不置可否。

“你會阻止我的吧？”

“為何這么想？”我也有些好奇了。

“呵呵，畢竟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個禍害蒼生的大魔頭。”

“哦？是嗎？巧了，我也是啊。”我沖她笑了一下，我想，那一定是我最燦爛的笑。

“可是，我也覺得我錯了。”她垂下眸子，眼神竟透著幾分茫然，跟之前那個宛若瘋子的她，一點都不像了。

“我一生下來，就被他們當(dāng)做裝怨氣的容器，每當(dāng)除去鬼煞，他們就會將殘留的怨氣讓我吸收。在他們眼里，我是工具，也是怪物，那個時候，只有姐姐一個人把我當(dāng)人看。”她停頓了一下，似乎眼神開始有些扭曲。

“我以為，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最大的不幸，可我再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們最后竟然會要我去死。”

“你是怨氣的載體，只要你死了，怨氣就會徹底消亡，為了這個世界，他們有什么不忍心的。”

“嗯，是啊，他們也是這么告訴我的，想要這個世界安穩(wěn)，必須有所犧牲，可是憑什么是我，我這么多年因為長時間吸收怨氣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還不算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