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五界之中,能不被墨玉窮奇怨念侵蝕的只有您和秦悠二人,”孑智從懷里掏出錦囊遞給殘坼,“碎片都在這里了,煩請魔主。”
殘坼接過,在手中掂了掂,十分不屑,“若不是這個原因,你怎么會費那么大功夫為我轉魂移魄,不過是交易罷了。”
打開錦囊,黑色的怨念如小蛇一般四處逃竄出來,孑智后退一步,為自己布了結界。殘坼眼里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錯愕,孑智用的仙界術法倒也爐火純青,可這靈力中明顯帶著一絲妖氣,“看來五界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玄暮獨寵的師弟果然是只妖!”
被殘坼無情的拆穿,孑智有些吃驚,“你……”
殘坼低頭認真拼著碎片,并不看孑智,鄙夷的說道,“妖就是妖,無論你修習什么術法,都除不去這一身妖氣,別說秦悠,仙界任何一個上仙面前,你怕是也不敢用術法吧?”他微微抬眼,深深的盯著孑智,這眼神凜冽的似乎將孑智冰凍在了空氣之中,“在你心里,妖就那么可恥?寧可忍氣吞聲做一個仙界的小跟班,連承認自己是只妖的勇氣也沒有?”
殘坼的話扯去了孑智偽裝的僅有的一點自尊,仙界人人皆知孑智是個閑散神仙,身無半職,只跟在天帝身后如影隨形,從未見他用過術法,只會用他手里那只笛子吹吹小曲。竹修害怕他暴露妖的身份,更怕仙界之人覺得他一無是處,所以教他修習醫術和音律用以關鍵時刻防身,并一再囑咐玄暮寸步不離。這么多年來,孑智如履薄冰,仙界上仙眾多,只要稍有不慎便會被戳穿,他像一個掛件一般,在玄暮身邊異常顯眼卻又毫無存在感。可如今他要反抗了!五界終會被他踩在腳下,接受五界生靈之膜拜,“不!我就是要證明,我是一只可以稱霸五界的妖,我與先生籌謀良久,為的就是顛覆五界綱常,從前不過是蟄伏……”
“不過是從依附天帝變成了依附他人而已,蟄伏?!一顆棋子罷了,別把自己說的那么偉大。”殘坼覺得孑智的豪言壯語完全是一個笑話,“一個天帝的小跟班加上一只半條命的黑貓,即使擁有了墨玉窮奇,也不過是空有其表罷了,嚇唬仙界的蝦兵蟹將倒是可以。”
“那魔主可要當心,沙石雖小,若是被迷了眼,可是很疼的哦。”
殘坼不再搭理孑智,召喚黑魔法復原了碎片,這是一塊雕刻的極其精美的窮奇獸首,在殘坼虛無業火的映襯下發出一種通透的玄色光芒,“秦悠真是好手藝,把這窮奇雕刻的栩栩如生,只可惜只有一半……”
“一半!?”孑智驚訝,明明喬夕已經感應不到碎片,這說明碎片已經集齊了,怎么會是一半!他焦急又小心翼翼的湊近殘坼,看到他手中握著的確實只有獸首而已,本以為得了墨玉窮奇便有了靠山,于是不顧一切暴露了身份,誰知卻只有一半!孑智心里頓時涼了,幾乎發狂的吼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另一半呢,另一半呢!?”
殘坼有些不耐煩,把窮奇獸首放進錦囊扔給孑智,“告訴你家先生,本尊與他的交易就此結束,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說罷便消失了。
出了第六境的結界,秦悠感到一種似曾相識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召喚靈力去擋,與殘坼的黑魔法撞出一個巨大的光暈。
“多年未見,還是這么老奸巨猾,聽說秦大人靈力盡失,看來傳言也并不可信。”殘坼依舊擺著一張冷臉,但察覺到秦悠靈力尚在,眼里立刻溢滿了熱切與欣喜,“不愧是秦悠,中了九魔玄冰掌,又被心魔種子折磨了這么多年,卻靈力依舊。”
“若論老奸巨猾,我可比不上魔主,用鎖魂鏈都捆不住你,我隨你下忘川與你相伴,而你卻偷偷搬了家。”秦悠深深吸進一口氣,強忍住心口傳來的劇烈疼痛,怨念順著他的筋脈四散蔓延開來,他悄悄咽下口中的黑血,故作輕松道,“你既已拿到碎片,喬夕于你毫無用處,墨玉歸你,人還給我。”
“呵……”殘坼不屑,“只有法力不濟的人才會覬覦那種無用的東西。”
“真是奇了,當初急著求娶喬夕屠了親爹和哥哥,為了逼死喬夕又害了喬家軍幾十萬條人命,不就是想要那塊墨玉么?殘坼,你可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啊!”秦悠心痛如絞,卻慢悠悠的搖著扇子極盡耐心的同殘坼周旋。
“楚家與我沒有半文錢關系,不要再同我提起凡界那些讓人厭惡之事!”殘坼對于凡界的體驗并不美好,甚至覺得委身于一個肉體凡胎之中對于他來說是莫大的恥辱,“墨玉只是交易而已,說到這我還真是同情你,身邊無人可信,秦悠啊,你活了這么多年,為五界墜入魔道幾乎賠上性命,到最后這五界之中最惦記你的人,竟然是我!”殘坼越發覺得開心,這便是殺人誅心的快感吧。
秦悠并不以為然,“之前我還在想你與孑智是如何做的交易,承蒙魔主提醒,原來是曹末陽從中運作,孑智是禾舍與蘇介之子,看來所言非虛。”
“難怪他一身妖氣,”殘坼鄙夷道,“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你陪我在濁水溪下呆了這么多年,用在我身上的,我要一絲不差的還給你,讓你體驗一下七魂八魄被抽絲剝繭的痛快!說到底,你才是我最放不下的那個人!”殘坼冰冷的臉并不習慣如此開心的笑容,顯得有些生硬扭曲。他召喚出極樂玄斧,迫不及待要與秦悠暢快一戰。
“魔主大人這又是何必,聊的好好的,怎么說翻臉就翻臉!”秦悠心里明白此時的狀況絕不能再用靈力,不想與殘坼再做糾纏,向后退了兩步伺機逃跑,“我如今黑魔法消失,心魔復蘇,命不久矣,你堂堂魔主,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什么呢。”說罷拔腿就跑,卻不料一頭撞在殘坼早已布好的結界上。
“你你你!”秦悠被撞的頭昏眼花,嘴里的黑血終是沒有忍住的從嘴角流了出來,他草草擦掉,指著殘坼罵道,“你玩陰的!”
“這叫甕中捉鱉。”殘坼看到秦悠吐血有些詫異,快步沖過來拉住秦悠的手探了他的脈,“一個結界而已,秦悠,你現在怎么變得如此孱弱,剛才擋我那一掌不是還靈力十足?”
“你才是鱉!”秦悠哪里想到殘坼這一千年居然開始長腦子了,又覺得有些難堪,不耐煩的甩開殘坼道,“剛剛不是說了,我心魔復蘇命不久矣,快把喬夕還我,你若覺得不夠痛快,待我安頓好那神識,你尋個好日子,我任由魔主處置便是!”
“秦悠……”殘坼湊近秦悠的臉仔細的觀摩半晌,“你已不是從前那個秦悠了!”他嘆氣,覺得十分失望,忽然抬手狠狠掐住秦悠的脖子怒道,“你眼里的斗志呢?!你藐視五界的高傲呢?!”眼前的秦悠被他掐的面色發紫幾乎要背過氣去,卻始終不愿還手,這讓他更加憤怒,“一千年,我忍受轉魂移魄的痛苦簽了鬼契,就是為了與你再戰一場,你這副弱不禁風模樣是做給誰看!”
秦悠嘴角的血涓涓流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氣若游絲,“魔主想要看到的不就是這樣的我么,如今無人擋你稱霸五界之路,魔主的夙愿馬上就要成真,可喜可賀!只是……把喬夕還我。”
“你的心里,就只有那個神識么?!”他狠狠將秦悠扔在地上,被困于忘川之下的一千年,戰勝秦悠是他心中的唯一執念,比一統五界更甚!從前的秦悠桀驁不馴,眼中從無它物,他像一尊矗立與五界之上的高山,只有征服他,才能算真正征服了五界。而如今,當登山的人歷經萬難到達山腳,那座高山卻轟然倒塌,隨之倒塌的還有殘坼的信仰,他忽然感到迷茫,復又不甘心的拎起秦悠,“同我回濁水溪,我要把心魔連根拔起!”
秦悠召喚靈力,用盡全力一掌劈開殘坼,殘坼被彈飛出去,狠狠撞在結界上,秦悠踉蹌著站起身,一口黑血從口鼻噴涌而出。真是力不從心啊,如今這副模樣還真是難看,秦悠心中自嘲,他抬眼望向殘坼,眼里亦如從前那般冷傲,卻又不如從前那般空無一物。他破開殘坼的結界正欲走,心口又開始撕裂的疼痛,他的身子晃了晃,掙扎著向前邁了兩步,終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無惡無善在濁水堂等了幾日不見無慈回來,正急著,見一個臉比閻老爺還黑的人大步闖了進來,此人一身玄色戰袍,深深促著眉,濃重的眉眼看起來戾氣極重,他的背上馱著一個人,那人的頭無力的耷拉著靠在他的肩上,看不到樣貌,口中有黑色的血順著玄色戰袍緩緩滴落下來。看到濁水堂內站著的兩人,來人并不覺得驚訝,低沉而急促的厲聲道,“愣著干什么,去把鬼藥師帶來!”
“哪里來的狂徒!”無惡操起手中的鐵鏈迎上,還未看清來人就被對方一掌擊飛。
九魔玄冰掌?!無善僵在原地,“魔主殘坼!!”難怪此人可以悄無聲息的進入濁水溪,可是,他不是早已灰飛煙滅,再細看他背上的人,無善心里狠狠一抽,“你傷了秦大人!”
“不想他死,去帶鬼藥師來!”殘坼低吼。
“無海,快去找無海!”無善拉起無惡快速奔了出去。
三人氣喘吁吁爬上鎖魂山,無海指著山腳一處深洞道,“殘坼的舊部都被鎮在這里,但是一千年過去了,鬼藥師是不是還活著就不得而知了。”
“鬼藥師乃魔界第一藥王,不會那么輕易魂飛魄散。”無惡顧不得許多,上前便要去撕洞前的符咒,被無海一把拉住,“這里不只有鬼藥師,還有殘坼的四大護法,若是貿然放他們出來,我們如何應對!”
“秦大人危在旦夕,也許只有鬼藥師才可以救他!”無惡急道。
“此事蹊蹺,若是殘坼重傷了秦大人,為何又要鬼藥師去救,這說不通。”無善道,“如今魔主回歸,他們自然是要去找舊主的,若是殘坼真心想救秦大人,我想他們暫不會作亂。”
“可若不是殘坼,五界之中誰能將秦大人重傷至此?”
“先將鬼藥師帶去濁水堂,醫治秦大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