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騰之的最后一絲氣息終于被殘坼吸食干凈。胸口暗紅色符咒蔓延開來,將黑色的血液滲入每一寸脈絡,似一張逐漸收緊的網,在楚騰之的臉上塑刻出殘坼的模樣。殘坼非常滿意,他已經忍了這軀殼夠久了!他討厭楚騰之憂柔膽小的性格,更討厭他弱不禁風的身體。望著鏡子里自己,殘坼覺得十分稱心,愉悅的對自己招呼道,“好久不見啊,魔主殿下!”
“恭喜魔主重獲新生。”一雙幽暗的眼睛隱藏在宣和殿黑色的角落。
“真是稀客,難得見先生親自來找我。”
“你的那只惡靈被孑智殺了,我只好親自跑一趟。”
“那可不是我的惡靈,是秦悠的,”殘坼很是得意,“現在他應該很心痛吧,費盡心力要渡的惡靈,除了背叛,還能還給他什么呢?哈哈,他現在是不是該懷疑修了萬年的仙,原來竟毫無用處!”
“秦悠靈力盡失,回了洞天福地,魔主的鬼契既然已經完成,也該出山了,沒有了秦悠,現在可是最好的時機!”
“還輪不到你來告訴我該做什么!”殘坼全然沒有把對方放在眼里,“靈力盡失……才沒了黑魔法,又沒了靈力,秦悠啊,你如今這么不堪一擊,真是辜負我苦等這么多年要與你痛痛快快打一場。”此刻殘坼心里倒是比秦悠更加失落。
“如今魔主恢復如初,那答應我的事……”
“答應你的事我自然會去做,墨玉窮奇的碎片呢?”
“還差巖淵中的一塊……”
“真是麻煩!看來只能我親自去取了。”
金烏趴在祝融肩上,二人望著滾滾巖漿心嘆命苦,“唉~~若不是帝君親命,我祝融豈能做這漁翁的活計!”祝融從懷中掏出一根魚竿,將金烏的一只腳綁在上面,誰說不是呢!金烏更不愿意,堂堂神鳥,領天命馱日,掌管凡界日升日落,受人崇拜。現在倒好,被掛在魚竿上當鉤餌,這要是傳出去,臉要往哪擱!
“火神真是好悠閑,跑到巖淵來釣魚。”殘坼從鯤鵬口中跳下來,收了手中的鞭子,撣撣身上沾著的血,鯤鵬身上,一道巨大的傷口觸目驚心。
祝融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花了眼睛。“殘……殘坼!”眼前這人分明就是一千年前被秦大人封印在濁水溪的魔主,他不是早已魂飛魄散了么!
“火神記性還真不賴!碎片找到了么?”對于殘坼來說,這等小神不足掛齒,也懶得與他們多廢話。
“原來你是沖著碎片來的!”祝融自知全然不是殘坼的對手,心里有些發虛,不自覺后退兩步。
“不然我來這鬼地方干嘛!”殘坼對這趟差事心存不滿,他瞥一眼祝融手里的魚竿,笑出聲來,“用金烏釣碎片,這餿主意怕是只有秦悠想的出來。”
“碎片就在巖淵之下,你是取不上來的!”祝融立刻把金烏藏在身后,鼓足勇氣叫板。
“你們仙界的人,總是這么不識時務,就像這胖頭魚,非要打一頓才肯乖乖聽話。”殘坼回頭瞅一眼鯤鵬,見還有一口氣在,足夠他返程。
祝融計上心頭,想誆殘坼下巖淵,“魔主法力強大,自然不怕那碎片的怨念,但我只是一屆小神,那東西我近不得的,不如我們同行,我帶路,魔主去取,如何?”
“哼!”殘坼一眼看穿祝融的心思,“想騙我入巖淵,自己乘鯤鵬跑路?”他召喚出黑色業火淡淡道,“要么你下去取來交給我,要么我破了這水障,屆時海水灌入巖淵,這火自然也就滅了。”
“若海水灌入巖淵必然會炸裂開來,沸水與巖漿倒灌五界,后果不堪設想。”
“那不是正好,五界早就該換換天了,沒用的東西被巖淵吞噬不是理所應當?”殘坼掌中的業火越發明亮,“去是不去?”
殘坼冷漠的臉上毫無表情,他眉目低垂,并不愿多看祝融一眼,但強大的壓迫感卻讓祝融愈發害怕。無論如何碎片總是要取的,祝融帶著金烏下了巖淵,一路上都在盤算著如何脫身。
祝融帶著金烏從巖淵上來,殘坼早已在岸邊等的不耐煩,他一把奪過金烏,不顧金烏瘋狂掙扎,用力一捏,金烏如爆竹一般“嘭”的一聲碎了個干凈。趁殘坼翻找碎片的功夫,祝融迅速鉆進鯤鵬嘴里沖入水障。祝融強忍著被怨念侵蝕的疼痛,顫抖著拿出碎片裝入錦囊。鯤鵬將祝融送到北冥,無力的癱在岸邊,傷口的血還在汩汩的留,祝融輕撫它的臉,“你撐住,我這就去仙界找帝君。”此時的祝融情形也并不樂觀,他受怨念侵蝕,神智正一點一點消失,他要在神智喪失之前趕去紫微宮。
“為了騙我,你還真是不要命呢!”中了祝融的調虎離山之計,殘坼被困于巖淵之中,他召喚出黑魔法,在水障上重重一擊,一聲巨響,水障被擊出一個豁口,海水頃刻間涌入巖淵,在巖漿中噼里啪啦的炸裂開來,濃重的水霧越積越多,五界大雨滂沱。
“真是奇了,”孑智望著窗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微宮居然……下雨了?!”
玄暮正閉目修煉,聞言去院中查看,聽見門口的仙童慘叫一聲,祝融雙目猩紅,正無法自控的掐住他的脖子。
玄暮喊著“住手”用靈力將祝融推到了一旁,此時二人都已經被怨念侵蝕,孑智召喚結界將發瘋的二人困住,“師兄,我去找喬夕。”
這邊還未消停,金鈴博采閣便派人來報,巖淵水障被破,海水灌入巖淵。
“沈千塵,看住他倆,我去去就來!”沈千塵正在司律堂,被玄暮瞬間拽去了紫微宮,抱著厚厚的律典,抬頭便是發瘋的祝融和仙童,嚇了一跳,立刻放出兩條捆仙繩把二人綁了個結實。
“秦子衿!”喬夕將一本厚厚的古老書籍放在秦悠面前,“你說楚騰之與殘坼簽了鬼契,古籍上記載,鬼契不會一蹴而就,心智會被慢慢吞噬,我記得小時候楚騰之膽小如鼠,對恒之也非常依賴,后來性格越發暴戾,是不是跟簽了鬼契有關?”
“以你的性子,這么枯燥的書都能看進去,進步確實不小啊!”秦悠正煮了茶喝,一旁的小白研究著各種草藥,用杵臼認真的搗。不得不說這洞天福地真是個好地方,當年秦悠在此清修萬年不愿離開,也是舍不得這悠閑清凈的日子,他給喬夕斟一杯推到面前,“鬼契過程冗長且十分痛苦,楚騰之急于報仇又無人可依,只能出此下策。”
“這么說來,喬家的賬我是應該算在殘坼頭上的?”
“說了這么多,原來是為了尋仇啊。”秦悠想勸,但又立刻想到無慈,誰人不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許是自己未曾經歷,終究無法體會個中滋味,說再多道理也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喬夕這丫頭本就執拗,只有報了仇,才能邁過這道坎,“算日子這鬼契也差不多了,這仇你也只能找殘坼去報了。”
“你與他交過手,可知他有什么弱點?”
“小丫頭,心眼還不少!”秦悠嘬一口茶,“殘坼野心勃勃,手段狠辣,最厲害的就是他的虛無業火和九魔玄冰掌,虛無業火可以焚燒萬物卻不被撲滅,至于九魔玄冰掌,你也看到它的厲害了。殘坼覺得五界平等,憑什么仙界就要凌駕于五界之上,被奉為五界至尊,所以他心里有一個執念,就是一統五界,以魔界為尊。要說缺點……他太過魯莽直白,說白了,就是腦子不太靈光。”
“聽你這么一說,殘坼跟一頭傻熊有什么區別?”
秦悠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說殘坼,笑的十分開心,沖喬夕豎起大拇指,“恰如其分!”
“你可別聽他瞎說!”小白毫不留情的揭穿,“秦大人在我這洞天福地修行萬年,不也中了殘坼的九魔玄冰掌?那個魔頭哪里是傻熊那般好對付,以你的修為,還不夠給他充人頭呢!”
“那這虛無業火怎么克?”喬夕一點兒也不害怕,又追問。
“無法可克。”秦悠答。
“那他若是放火燒了仙界怎么辦?”
小白坐不住了,嚷嚷道,“仙界的結界怎會輕易被一個惡魔給燒了呢!”
“你的咒術學的如何?”這幾日喬夕天天泡在覽文閣里,想必該是學了不少東西。
“覽文閣里的書我可看了不少,這些咒術只是學會了,但究竟威力如何我還沒有試過。”
“總有機會試的。”
“小白,你天天磨藥,又不見你給秦子衿喝,”喬夕抓過秦悠小桌上一叢一叢奇奇怪怪的草,聞了又聞,“這是給玄暮的么?”
“玄暮為救我耗了大半真氣,這算是我的謝禮。”秦悠替小白回答。
“你就拿這些草答謝?”喬夕鄙夷的白秦悠一眼。
“你可不要小看這些草,功效可厲害著呢!”小白當然不允許喬夕小看他的醫術。
“秦子衿真的不用喝?”喬夕不放心。
“他?”小白與秦悠很有默契的相視而笑,“他用不著。”
“你說回洞天福地養傷,可也不曾見你調息修煉,秦子衿,你不會就此一蹶不振,打算讓我給你當一輩子保鏢吧?”
“那喬姑娘可愿意呢?”
“你總該給我個理由,憑什么要我保護你?”
秦悠心里偷笑,一眼看穿這小丫頭的詭計,她無非是想問凡界的婚約秦悠到底有沒有當真,但又不好意思直說,那日生氣八成也是因為這個。當日舉天盟誓時秦悠并沒有當真,可當喬夕在凡界死去時,秦悠才明白心痛是何種體驗,忽然有那樣一個人,讓自己愿意用盡全力守護,情字大概是如此的吧。
二人毫不避諱的在小白面前打情罵俏,小白才不愿當這個電燈泡,拎起竹筐,嘴里嘟囔著“我還缺味藥”,便去后山采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