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年(上)
- 不如乘風歸斜陽
- 公子與非
- 3052字
- 2022-06-19 22:34:10
轉眼除夕將至,喬夫人捧著一席新衣扣了扣秦悠的房門,“秦公子可方便?”
秦悠正靠在窗邊跟自己對弈,起身開了門,“夫人請進。”
喬夫人將手里的新衣遞到秦悠手上,“辭舊迎新,差人給公子做了一件青衣,公子若不嫌棄,守歲時穿上。”
秦悠恭敬接過:“謝夫人。”
雖是自家,為了不打擾秦悠,這是喬夫人第一次來這棟獨樓,將屋子內外打量一翻,“這間舊屋僻靜,鮮少有人居住,倒是讓公子收拾的如此雅致。”
“我本就是個喜靜的人,這屋子再好不過。”
“秦公子可還住的習慣?”
“自幼漂泊,承蒙夫人予一安身之所,實屬大恩。”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出了這門我也沒地兒去,反正你已經收留了我,若是再把我趕出去,這善事就白做了。秦悠自己都覺得臉皮厚,修了這么多年的仙,結果跑到凡界蹭吃蹭住,巴巴的去給人家做上門女婿,唉!也不知道這墨玉窮奇的陽壽還有多久,若是再活個百八十歲可如何是好!
可這話聽在喬夫人耳里就是秦悠實在無處可去,愿意一直住在這里,且感恩戴德。心里高興得很,眼看以后便可踏實的享受天倫之樂,再轉頭看看秦悠,這個女婿甚是可心!
秦悠看著喬夫人臉上變換的不同神情一臉莫名其妙,最后這溫情一笑更是讓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秦子衿!”喬夕猛的推門進來,看到喬夫人站在屋里,自己倒嚇了一跳,“娘親!”
喬夫人本想責怪喬夕不懂禮數,轉念一想這還不是自己造的孽?兩人獨處一夜之后秦公子就變成了秦子衿,不知是該喜該憂,反正也是早晚的事,罷了,于是咽了牢騷知趣的告辭。
喬夕將一個荷包遞到秦悠手上,“新衣配新荷包,怎么樣,這可是本姑娘親手繡的!”
“繡得好!”秦悠看著荷包上那歪歪扭扭的秦字,一想到以后每次想買東西的時候都不愿拿出來丟人現眼,可以遏制自己的亂消費行為,頓時感動到不行。“楚恒之有么?”檸檬精又開始發作。
“為何要給他做?”喬夕疑惑,“宮里那么多繡娘,肯定排隊給他做。”
“我就是問問。”秦悠頓時有些得意,當即將舊荷包里的銀兩通通倒進去,心滿意足的揣起來。
喬夕又從身后拿出兩壇酒扔給他,像是對什么暗號似的壓低聲音說,“看你愛喝這梨花釀,買了兩壇,晚上守歲困得難受,到時候一起喝?”
“這酒~你也愛喝?”秦悠想到眼前這位若是得知自己以前也是朵梨花,當初還聲討自己將同伴都釀了酒,會不會崩潰到想哭。
“沒喝過,晚上嘗嘗。”
今日的喬府喜氣洋洋,紅色的窗花對聯門神貼的到處都是,回廊里的燈籠照得院子里一片通紅。喬家關了大門,家里的家丁下人,只要沒處過年的都聚在院子里吃團圓飯,大家舉杯歡慶,互道祝福,熱鬧非凡,天上的煙花此起彼伏,喬夕早就坐不住了,心里一直想著吃完飯了爬到屋頂去看。
“大哥,自你和二哥去了邊塞,這可是咱家第一個團圓年!”喬朗臉上洋溢著喜悅,被廊檐下的燈籠映得通紅。
“是啊,真快,走的時候只有我們兄弟二人,現如今回來可是拖家帶口的滿滿一車。”當年大嫂被拐賣到邊關,幸得喬霽搭救,于是便成了這段姻緣,不然依他這樣耿直的性子,怕是也騙不到誰家的姑娘。
“一樽歲酒拜庭除,稚子牽衣慰屏居。奉母猶欣餐有肉,占年更喜夢維魚。爹爹娘親,孩兒不孝,守疆于千里之外,不能侍奉于堂前,辛苦弟弟妹妹替哥哥盡孝,二哥先干為敬!”喬風感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咱們喬家的男兒,生下來便是要以身許國,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需馬革裹尸還。你們二人只管守好邊疆,我和你娘親還用不著你們,將來~”老喬指著滿地跑著的兩個小孫子,“將來他倆也是一樣,習武報國!”在老喬心里,喬家承蒙皇恩,世代報國是理所當然的,策馬疆場保天下太平國泰民安,是喬家的使命,更是何其榮耀的事情!
“再過幾年,我也可以像三哥一樣同爹爹一起上陣殺敵!”喬朗一臉憧憬。
“你這小子,細胳膊細腿的,得多吃些飯才行,連刀都拿不動,怎么上陣殺敵!”喬霽捏著喬朗的胳膊哈哈大笑。
“誰說胳膊腿細就提不動刀?”喬夕表示不服。
“你這小丫頭,平時打打鬧鬧還行,上戰場,還差的遠呢!”喬霽笑。
“大哥小瞧人,四哥都不是我的對手,不然我們來比一場?”今日喬夕穿的是娘親給她縫的襦裙,長長的拖在地上,和平時穿慣的短衫不同,實在覺得不習慣,將裙角拉起來別在腰上,擼起袖子擺好姿勢就要開打。
秦悠趕忙一把拉住,“今日歲暮祥和,打打殺殺的可還好。待過幾日再比也不遲。”
喬夕想想也對,于是整理衣衫又重新坐下。
“看看,這野丫頭還是要有人管著才好。”喬朗笑道。
喬夕偷偷瞥一眼身旁的秦悠,正撞上他的目光,像是達成了某種一致般,二人相視一笑。
酒過三巡,夜色漸濃,兄弟四個圍爐煮酒坐在一起聊得正歡,喬夕坐在屋頂張著兩只大眼睛盯著天上的煙花興奮得尖叫連連,秦悠在她旁邊靜靜坐著,萬物生于凡界,果然這里才是生生不息的地方,相較天宮的清凈幽冥的陰冷,這里似乎才更有樂趣。
老喬將喬夕支去陪娘親聊天,然后一臉鄭重的坐在秦悠旁邊,“秦公子……”對于托付女兒這種事情老喬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的衡量著輕重,“喬夕這孩子,出生的時候我還在打仗,這些年她娘親身體一直不好,幾乎是喬朗把她拉扯大的,對于這孩子我有很多虧欠,她的幾個哥哥都是我手把手教的武功,唯獨這個丫頭我教得最少,這么一晃,怎么長大的我都不知道,”老喬嘆口氣,“喬夕這孩子看著清冷,心里頭也是個小女孩嬌滴滴的性子,看著平日里大大咧咧,心思細膩著呢。秦公子,喬家與你也算緣分匪淺,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喬將軍盡管說。”秦悠當然猜到老喬這諸多鋪墊是想說些什么,自己只等著他說出來,趕緊應一聲同意,今后便踏實等著喬夕壽終正寢后神識出竅,收了墨玉窮奇,帶上那神識回他的斜陽谷。
“秦公子可對小女有意?”老喬直截了當。
“那日與喬夕徹夜長談,她曾問我為何來喬府,我告訴她來尋一人,那人是我命中一劫。”秦悠認真答道,“既然命中注定便逃不掉,是我主動來尋她,自然至死不渝。”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老喬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有這等事?”
秦悠微微頷首,“不瞞將軍,為夫人枕病實屬巧合,我本就是來喬府尋人的。”
“你那一劫可是我們家小五?”
“是!”
“你尋她,可是……”眼見著老喬就要跳起來同他決一死戰,秦悠趕忙解釋,“將軍莫要擔心,此劫不可破,只可守。若這劫破了,我怕是也要遭天譴。”
“所以你一早就打了我們小五的主意?!”老喬的眼睛瞪得更圓。
“初來喬府只是為了護喬夕平安,如今蒙喬家厚愛,今后定當護她周全。”
“若是她入宮做了太子妃呢?”
“那我只能另尋他法,進宮做個御醫護衛也都使得。”
老喬聞言愣了半晌,確定秦悠所言非虛,隨即拍著秦悠的肩哈哈大笑起來,“好小子,我老喬沒看錯人!不過我戎馬一生,把四個兒子也都送上了疆場,蒼天開眼讓我老來得女,也算是于她娘有個交代,她娘親身子一直不好,公子若是日后同小五成親,可愿住在喬家?”
“夫人身子還需每日調理,待夫人日后身子大好,再聽憑將軍做定奪。”秦悠如此善解人意,老喬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拉住秦悠的手意味深長,“子衿,我們家夕兒若交于你,你可否與她舉案齊眉,白首相依?”
“秦悠舉天盟世,此生必不負喬夕!”此話說完秦悠立刻后悔,自己本就只是沖著那墨玉窮奇而來,如今夸下海口,以后如何面對那神識?更何況如此起誓發愿,定會傳到天上,那倆小兔崽子豈不是聞聲便來。唉~怪只怪這喬老兒太過真誠,讓他入戲太深,現在只希望那兩位在蒼峪樂得快活,沒聽到剛才那句話。
老喬看到秦悠如此誠懇,嚴肅而莊重的說道,“我將喬夕交付于你,你定記得之前說過的話,三尺之上有神明,他們也都聽著呢,若有朝一日你負了喬夕,我與他四個哥哥不會放過你,這頭頂的神明也定不會饒你!”
“喬將軍放心,秦悠謹記于心!”這下子可真是把自己豁出去了,秦悠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