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_兜售夢想的人

讓陌生人相信你，比吃成胖子要難；讓陌生人相信你的理想，比成功減肥還要難；讓陌生人相信你能幫其實現夢想，那比吃成胖子再成功減肥再吃胖子再成功減肥還要難！為了讓大眾相信自己，“白日夢公司”想盡了辦法。

辦法之一

有誰不需要夢想，有誰不希望夢想成真？白日夢公司堅信只要發幾篇軟文小廣告便會引來無數狂癲的客戶。

于是報紙雜志和各大網站上出現了這樣一篇文字：你是不是也夢想著回到從前，彌補昨日的缺憾？碌碌無為的你是否還在為荒廢歲月而懊悔；事業有成的你是否還在為曾經的過失而唏噓；搏擊人生的你是否想擁有于別人雙倍的時間；總是被冷落的你是否想成為金口玉言的寵兒？“白日夢公司”正是你追求夢想、修正人生的私密助手，本公司出售“后悔藥”“時光逆轉儀”“重生丸”“斷肢再生劑”“時間復制貼”“玉言丸”“過一丸”……本公司將協助你成為人生贏家，成為人類進步的締造者，你的名字將載入史冊。

廣告發布后，白日夢公司上上下下全都嚴陣以待，做好了加班的準備，客服人員還訂好了夜宵，以便徹夜鏖戰。然而沒有踏破門檻的購物客戶，也沒有臆想中水泄不通的咨詢電話。正當所有的人灰心喪氣準備下班的時候，客服電話終于響了。客服興奮地抓起電話，試圖用嬌滴滴的聲音兜售產品時，電話那端卻傳來怒不可遏的訓斥：是不是白日夢公司？你們的廣告怎么做的？什么歲月荒廢，什么搏擊唏噓，這都是什么骨灰詞兒？做廣告文案的兼職盜墓嗎？這么大的公司連個像樣的宣傳策劃都請不起？我告訴你，世界在進步，人類在進化，科學在“噔噔噔”往前跑，做廣告要用新媒體，要另辟蹊徑！這樣吧，我的公司幫你們負責廣告業務，我們公司的宗旨是，沒有賣不出去的產品，只有想不到的賣點。世界末日我們公司賣挪亞方舟門票，“911”我們賣世貿大樓殘骸，聽說第三次世界大戰就要開始了，我們已經賣了三萬多套隱形避彈衣了……

一周過去了，白日夢公司從無人知曉的公司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公司。公司的客服只接到那一個電話，網上的廣告也只有兩條回復，第一條是“傻”；第二條是“閑得屁股疼去蹭樹，這么垃圾的廣告你也回復”。

辦法之二

唯一的電話提醒了白日夢公司，兩個月后一段244秒的視頻迅速在各大視頻網站走紅。

視頻開始時，鏡頭前出現了一個男孩。男孩穿著汗漬斑斑的T恤在車流人海中一路飛奔，然而他沖進公司時還是遲到了。在得知自己被解雇的同時，他看到了對面樓里他的女朋友正在和客戶偷情，隨后他接到了醫院的電話，他相依為命的母親剛剛去世了。絕望的男孩從頂樓一躍而下，風在耳邊呼嘯，地面的建筑物和行人在他瞳孔中逐漸變大時他后悔了——他不想死，他還有夢想，他還要拼搏！然而，一切都晚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醒來后，男孩發現自己還活著，不過他的兩條手臂和右腿都沒了，他成為只有一條腿的廢人。他失去了經濟收入，他的母親剛剛去世，他的女朋友還會繼續和客戶偷情，不，他的女朋友徹底離開了他，因為他不僅是一個殘廢，臉還被摔成一張“披薩”。

男孩萬念俱灰，可是他連再死一次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他完蛋了，他的余生注定要與貧窮和羞恥為伍。灰色的天空被一道亮麗的閃電劈開。白日夢公司出現了。男孩先是吃下了“斷肢再生劑”，他雙手和右腿瞬間長了出來，身上的傷瞬間消失，形如“披薩”的臉變回了青春的模樣。他跳進了如同巨大的陀螺一樣的時光逆轉儀，于是他瞬間回到了自殺前的頂樓，回到了得知母親去世時的那一刻，回到了看到女朋友偷情的那一刻，回到了穿著汗漬斑斑的T恤在車流人海中飛奔的那一刻，回到了被鬧鐘吵醒，睡眼朦朧的那一刻。即便時光逆轉，男孩還是男孩，他還要穿過車流人海趕去工作，還是免不了被解雇，還是會看到女朋友在偷情，還是會接到母親去世的電話。男孩后悔了，如果當初他沒有浪費光陰，把打游戲和泡妞的時間放在學習和工作上，也許他的人生就不是這樣了。

白日夢公司再次實現了男孩的夢想。當男孩吃下“重生丸”后他回到了中學，在距離高考還有九十天的時候，他退掉了網吧的會員卡，每天頭懸梁錐刺股地努力，終于他考上了國內一流的大學。大學期間，他謝絕了睡在上鋪的兄弟遞給他的煙，收回了寫給同桌的她的紙條，他每天在圖書館發奮努力，畢業后開創了一家企業。他和創業的伙伴們晝夜奮戰，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累倒了，他的睡眠嚴重不足，體力透支，可他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寶貴的時間。白日夢公司將“仙人片”送給了他——馬每天只睡兩個小時，而他每天只需要在馬桶上“迷糊”那么十幾秒鐘就足夠了。

他成功了，他的公司獲得了投資人的青睞，他擺脫了普通男孩的帽子，一躍成為“高富帥”。不久，他母親的身體不舒服，他立即把母親送到了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療，避免了病情的惡化。不久，男孩遇到了那個會成為他上司，可能會解雇他的人，不過他現在每天追在男孩屁股后面，哀求男孩收購他瀕臨倒閉的公司。不久，他遇到了那個會成為他女朋友的女孩，遺憾的是女孩已經有了男友。不過沒關系，他以客戶的身份和她偷情。在一次偷情的時候，女孩當時的男友在對面樓里看到了這一幕，他很快跳樓自殺了。他縱身躍下的時候，身上那件汗漬斑斑的T恤隨風飄揚——男孩大聲咆哮著：“白日夢公司，救救他！”

244秒的視頻紅了！所有參與視頻制作的人都紅了。導演紅了、編劇紅了、制片人紅了，甚至連剪輯師、攝影師、服裝師、道具師也不例外。他們的檔期排得滿滿的，五年之內都不會有假期，唯一的休閑娛樂方式只有數鈔票。所有人都紅了，唯獨白日夢公司依舊無人問津。

白日夢公司收到一封電子郵件，發郵件的是一位風水大師。大師說公司的名字不吉利，叫什么白日夢嘛！應該叫美夢成真，應該叫心想事成，應該叫想啥來啥。大師說視頻也不吉利，視頻的長度是244秒，那就是4分零4秒，應該搞一個8888分鐘的視頻，不管有沒有人看，起碼它能破吉尼斯世界記錄，到時候公司想不紅都難。

辦法之三

白日夢公司建造了一座號稱世界上最牢固，最萬無一失的“納米迷宮”，多家媒體為此進行了跟蹤式采訪報道。“納米迷宮”采用了世界上堅固、最薄的納米材料石墨烯建造而成，“納米迷宮”的設計師是神秘的昂巫先生，他曾為美國的花旗銀行、英國匯豐銀行、瑞士銀行以及日本瑞穗集團設計過金庫。它匯集了多達30余種最先進的防盜報警系統，還聘請了全球首屈一指的士瑞克保全公司，為其提供24小時全方位護衛。龐大的保安隊伍中還聘請了從“美國海豹突擊隊”“英國特別空勤團”退役的精銳特種戰士。白日夢公司的董事長在接受采訪時聲稱，“納米迷宮”堪比從未失竊的美國聯邦儲備銀行，絕不遜色從未發生越獄事件的克林頓監獄——它是世界上最堅固的保險庫。安保設施中最關鍵的一環是“迷宮”，即便用計算速度最快的計算機也需要兩個小時才能破解，而一旦報警設備被觸發，“納米迷宮”會立即進入無氧狀態，沒人有能屏住呼吸兩個小時，也沒有誰能招架得住士瑞克保全公司的安保人員和特戰精英聯手進攻。白日夢公司之所以這般大費周章，就是為了保護其研制出來的新產品：“玉言丸”和“過一丸”。

通過媒體的傳播發酵，很多人開始關注“白日夢公司”，開始揣測“玉言丸”和“過一丸”究竟價值幾何，又有著什么樣的神奇功效。

不詳的預兆隨即傳來。150年內從未發生越獄事件的克林頓監獄發生了越獄，四名男性犯人在從容地逃離監獄時，還順手牽羊地拿走了一名獄警的制服，制服里有48美元、半包香煙和兩枚保險套。緊接著，美國聯邦儲備銀行也出事了。聯邦銀行是世界最大的黃金貯藏所，全球有超過四分之一的官方黃金儲備的黃金儲藏在那里。聯邦銀行建立80年來從未失竊，因為它建立在曼哈頓地下龐大的花崗巖層上面，永遠不用擔心犯罪分子通過挖掘地道的方式偷竊。然而，一伙悍匪駕駛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到了聯邦銀行門前，他們用坦克和裝甲車轟開了保險庫的大門和所有號稱牢不可摧的保險設施，之后，他們用挖掘機鏟走了大批的金條。

預兆很快在白日夢公司應驗了。兩個穿戴像農村人的中年男人鎮靜自若地走進了“納米迷宮”。其中一個用鐵扳手敲砸了幾下，就舒舒服服地拿走了“玉言丸”和“過一丸”。

失竊案引起了軒然大波。白如夢公司發出了懸賞公告，無論是誰，只要能找回失竊的“玉言丸”和“過一丸”，公司愿支付一千萬人民幣作為酬謝獎勵。

白日夢公司終于火了。客服人員每天不僅接到了數以萬計的線索電話，還要驗明千奇百怪的、所謂被找回的“玉言丸”和“過一丸”。公司發出聲明：“玉言丸”和“過一丸”是由當今最權威的科學家研制而成的，所采用的材料包括普陀鵝耳櫪的花蕊、絨毛皂莢的莢果、白頭葉猴的臍帶和犁頭龜陰囊等稀缺物品。全球的犁頭龜僅剩300只，白頭葉猴僅有59只，絨毛皂莢僅有兩株，普陀鵝耳櫪僅存一株。無論從科技層面，還是原材料層面，任何人都無法仿制“玉言丸”和“過一丸”。

咨詢購買的電話漸漸多了，有人想購買“后悔藥”，客服人員回答說，“后悔藥”的價格是99999億美元，我們公司只接受現金支付，不支持分期付款和銀行貸款。有人想購買“時光逆轉儀”，客服人員回答說，購買“時光逆轉儀”需要簽署繁雜的文件和協議，正常人不吃不睡，簽完這些合同和協議大概需要三十年左右。有人想買“重生丸”，客服人員回答說，“重生丸”的價格是99999億美元，我們公司只接受現金支付，不支持分期付款和銀行貸款，而且客戶需要簽署繁雜的合同和協議，正常人不吃不睡，簽完這些合同和協議大概需要三十年左右。

一個聲音沙啞的客戶在咨詢了兩個小時以后終于不耐煩了。他說：“銷售嘛，我懂，無非是兩種方法，第一種是超市型銷售，超市里有30%的產品價格比較便宜，客戶在超市購買這些產品的同時還會順帶著買點別的產品，那些產品的價格要高于市價，這樣就保證了超市的利潤。第二種就是你公司這種，你們號稱有很多種神奇的產品，勾起客戶的購買欲之后，你們會用各種說辭讓客戶放棄對這些產品的購買。其實你們根本就沒有什么后悔藥、時光逆轉儀……你們想賣的是其他產品！說吧，你們到底有什么？有沒有價格適合基層土豪、手續簡單的產品？”客服人員說：“‘玉言丸’和‘過一丸’。每一枚需要一千一百萬人民幣，手續簡潔，當天付款既可提貨。遺憾的是，我們公司的‘玉言丸’和‘過一丸’各研制出一枚，還被偷了。

聲音沙啞的客戶迷茫了，媒體也集體迷茫了，白日夢公司造出這么大聲勢不就是為了兜售產品，不就是要賺錢嗎？做了這么好的廣告，怎么沒貨了呢？

白日夢公司到底要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