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儀式傳統與地方文化建構:廣西上林師公的歷史人類學研究
- 覃延佳
- 2917字
- 2022-05-30 18:24:22
三、那定師公班
那定村是西燕鎮東敢村的一個自然村,全村約50戶340多人,為1956年修建大龍洞水庫時從今大龍洞村的江頭等莊遷移而來的一個移民村。本書將這個師公班命名為那定師公班,主要是因為其大部分成員來自該村。就目前所及,該師公班資格較老的師公主要來自岜獨村的拉嶺莊及大龍洞村的幾個莊,因此他們自稱為“師拉浪”,意為從大龍洞水邊來的師公。楊樹喆曾對此師公班的儀式、文本、法器等進行過研究。[21]由于這個師班的人員已有分化,不同師公所羅列出來的祖師名單亦有不同,大致有兩套譜系:一份是大龍洞村龍江莊的何善明提供的;另一份則是由岜獨村拉嶺莊的石庭賢提供的。前者的譜系如下:
1.黃國樹(拉甫)
2.童蘇法(登干)
3.印:石印章(拉嶺)、潘印福(刁望)、羅印蓋(佛子)、韋印明(佛子)、韋印金(龍江)
4.承:陳承祿(內澤,成念父)、韋承戒(龍江)
5.成:陳成念(內澤),李成佛(那定),韋成全(拉盤),陳成性、蘇成經(石盤),蘇成寶、韋成官(上凌)(還有兩人不記)
6.練:王練經(岜獨)、周練武(周盧)
7.元:何元福(龍江,善明父)、盧嘗謹(周盧)、石元祥(拉嶺)
8.接:韋接經(龍江)、蘇登峰(石盤)
9.授:石授經(拉嶺)、石授法(石仁宗,那定)、藍授卷(拉嶺)、覃授全(云桃)、蒙文勇(佛子)、藍景祥(拉嶺)
10.進:何進表(何善明,龍江)、藍進書(上凌)、童進文(登干,現居澄泰新聯)
11.傳:李雄昌(那定)、李傳教(那定)、雷傳法(那定)、雷桂豐(周盧)、潘啟成(那定)
12.李堅義等人。
13.何奇廣(何善明第三子,龍江)、蘇育強(龍江)、梁文強(內澤)
何善明,師公名進表,生于1942年,于1980年戒度為師公,是繼承其父親何元福的香火。他之所以對新近戒度的師公不甚了解,主要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傳字輩以后這些師公一起做法事。這其中的原因有二:一是他所在的村莊與那定等村莊相隔甚遠,交通不便;二是隨著那定和塘細、拉嶺等村莊新戒度師公的增多,勢必需要分壇,以適應法事的需要。分壇在本書所介紹的四個師公班中都存在。何善明現在的儀式活動主要在大龍洞村的內澤、龍江、刁望、上凌和鎮圩鄉的望河、佛子等村莊,且多與村中的道士一起做法事。
上述名單中,與他同時戒度的童進文,名建佳,為大龍洞村登干莊人,后來去40公里外的澄泰鄉新塘村入贅,現已是那一帶的掌壇師父。上文提及的藍志庭是傳字輩之后的師公,不過由于縣城與那定離得比較遠,故而他很少與這里的師公一起做法事。與上述的師承譜系相對應的是那定師公班的石庭賢列出的晚近才戒度的師公名單。石庭賢師公名從經,是第三代師公石印章的孫子,第五代師公石法光的次子,現年70歲,在那定師班中主要負責書寫文書及在法事中唱誦唱文。他所列的師公傳承名單如下:
1.黃國樹(拉甫)
2.童蘇法(登干)
3.印:石印章(石祖堂,拉嶺)、羅印蓋(佛子、上凸)、羅印社(古登,不成師公)、潘印福(刁望)
4.承:陳承祿(內澤)、韋承戒(龍江)
5.法:石法光(石明光,拉嶺,石印章之子),石法先、盧法顯(如來),蘇法揚(云童)
6.成:李成佛(李雄昌父,那定)、陳成念(陳承祿子)、韋成全(拉盤)、蘇成經(石盤)、韋成官(上凌,石庭賢舅)
7.練:黃練經(欄獨)、周練武(周盧)、李練法(高義伯父,欄獨)
8.元:石元祥(拉嶺,石庭賢叔)、何元福(龍江)
9.其:韋其善(確韋)、黃建基(確黃)
10.韋延標(上凌)、蘇登峰
11.授:石授經(拉嶺)、石授法(石仁宗,如來)
12.傳:李傳文(李雄昌,那定,李成佛之子)、雷傳卷(雷啟成)、雷傳經(雷桂豐)、李傳教(李高鵬)
13.藍卷法(藍呈華)
14.石從經(石庭賢,石法光次子,石印章之孫,拉嶺)
15.藍經文(藍育康)1995
16.李教明(李堅義,李高鵬之子)
17.石換法(石立堅)
18.石度傳(石盛龍)
19.石顯法(石燕財)
20.石善法(石庭杰)
21.李寶經(李高義)
在這兩套名單中,傳字輩以上的師公排輩分別是:
何善明:黃國樹→童蘇法→印→承→成→練→元→接→授→進→傳。
石庭賢:黃國樹→童蘇法→印→承→法→成→練→元→其→韋延標、蘇登峰→授→傳。
從中我們不難看出,何善明所列的譜系少了法字輩和其字輩,而石庭賢的名單則少了接字輩和進字輩。法字輩不被何善明列出,可能是因為其中的三位祖師所生活的地區與他所處的龍江莊頗有距離。其字輩中的兩位師公分別在今江盧村的確韋和確黃兩莊生活,與何善明相距更遠。因此,他未列出這幾位師公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石庭賢的譜系中的法字輩有他的父親,江盧村兩位其字輩師公是在他本村戒度的,因此記得比較清楚。不過他對接、進字輩祖師記憶不是很清楚,作為名師公之一的蘇登峰,他也記不太清是哪個字輩的師公,這與他受戒較晚有關系。雖然他與何善明都是1942年出生的人,但是何善明于1980年戒度,他則到1993年才戒度。雖然兩份譜系存在頗多出入,但大體上并沒有過多的相悖之處。
此外,石庭賢對不與其一起做法事的何善明、童進文等人都不納入師承譜系中,說明了其儀式空間在逐漸分離。根據何善明的介紹,在民國時期,大龍洞、岜獨的師公都和西燕街、鎮圩鄉佛子等鄰近地方的師公一起做法事,活動半徑比較大。20世紀80年代后,隨著新戒度師公的增多,各自的儀式范圍才逐漸縮小,形成我們當下看到的格局。
那定師公班現在一起做法事的主要有石授法、李傳文、雷傳卷、雷傳經、藍卷法、石從經、藍經文、李教明、石換法、石度傳、石顯法等幾位師公。2011年新戒度的兩位弟子,由于技法尚未成熟,剛開始時并未跟隨他們一起外出做法事,后來才逐漸參與一些儀式活動。同時,受人數制約,石授法、李傳文和雷傳經三位師父一直在考慮參與他們儀式的固定師公名單。那定師公班目前的活動范圍比較廣,包括東敢村的周盧、那定,岜獨村全境,大龍洞村的塘細、江頭等莊,侯面村的云侯、六面,西燕村的拉甫、炮臺、西燕街,等等。此外,他們還時常到縣城大豐鎮附近做法事。他們之所以活動范圍比較廣,有幾種因素的推動。一是與蘇之興的關系。那定師公班在西燕街上的影響力主要得益于蘇之興與雷桂豐(雷傳經)之間的良好私人關系。雷桂豐除了做師公外,還是東敢村的村干部,他對風水知識比較感興趣。蘇之興此前是西燕電影院的放映員,電影院倒閉后,他在街上開了一個電器修理店,業余時間喜好風水知識,與雷桂豐私交甚篤。蘇之興自1980年代中期以來時常在西燕街擔任喪事的主事者,幫主家管理財務,并協調處理喪事的各項事宜,其中就包括請儀式專家的工作。根據他的說法,如果主家有特別的人選,他就按照主家的安排;若主家全權交予他處理,他就會選擇做法事讓他較為放心的由雷桂豐領銜的那定師公班。二是那定師公較早受到外界的關注。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政府、學界都對他們的儀式進行過不同程度的調查與研究,并協助他們完成法器、法服等用品的更新。三是那定師公班比較注意添加儀式內容,為信眾提供更多儀式服務。上刀山、下火海就是雷桂豐的拿手戲,這些儀式項目在以前的師公儀式中是沒有的,他向馬山古寨鄉的閭山派道士習得此法。上述因素反映了師公對宗教市場控制所要借助的兩種手段:一是該師公班的撐壇師父人脈要廣,這樣可以到勢力范圍以外的地方做法事;二是需要增加儀式內容,這樣可以擴大他們影響力。一般事主請師公時首先考慮的是關系的親疏,其次考慮的是師公的資歷,因此師公的口頭禪就是“師憑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