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江景城！”

殷小楠聲音悶悶的，剛說完就感覺被人抱得更緊。

江景城將頭埋在她的肩頭，聲音有些疲憊，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耳側。

不知過了多久，江景城才放開了她，注意到旁邊保安室里還亮著燈，殷小楠的臉漲得通紅。

她和江景城，現在算什么呢？……朋友之間應該也可以抱的吧。

殷小楠從他的懷抱中退出來，一抬頭就對上了江景城晶亮的眼眸，在深色的夜空中仿佛點綴上細閃的繁星。

她微微愣神，深吸了一口氣，見江景城只盯著她不作回應，一時有些羞赧。

“謝謝你，小楠。”江景城突然看著她笑了一下，聲音輕輕的，在溫煦的夜風中卻帶著種令人心頭一顫的蠱惑感。

“不用謝……”

“你在這里等多久了？晚飯吃了嗎？……是為了給我說生日快樂才來的嗎？”

不知為什么，那一刻的江景城仿佛一個長不大的小孩，眸中滿是星子，不掩飾也不用裝作成熟，好像……他本身就該如此，在這個燦爛的年紀，有一顆爛漫不改的初心。

面對江景城一連拋出的一串問題，殷小楠一下子卡了殼，意識到面前的人所表現出來的似乎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拉住他的手，再緊緊抱住他，告訴他她會陪他過很多個生日。可是她說不出口，她有些不確定，她的未來，他們的未來。

“吃晚飯了，也沒等多久了。十八歲的生日是很重要的，只不過……沒來得及準備生日禮物，下次補上。”說到后來殷小楠有些不好意思，她得知江景城的生日后一直在思考準備什么禮物，但想了好久都沒得出一個答案，又不想讓他知道。

江景城仍然看著她，似乎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落下一句話：“你能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可是……”

“你能記得，我很開心。”江景城說著去抓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家。”

殷小楠反抓住他的手，沒去看他的臉：“等等，我拿下東西。”

她說著松開手往保安室走，保安大叔開門時視線掃過她身后的江景城，露出一種了然的神色，他從冰箱里取出生日蛋糕提給殷小楠。

“你爸媽在家嗎？”她問江景城。

江景城剛想搖頭，就聽小區門口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江燁開車在兩人身邊停下：“景城，你們這是？”

殷小楠對上江燁的視線，頓時像只炸毛的貓，匆忙和江景城拉開些距離，正思索著該作何解釋。

江燁的視線在她臉上打量一圈，恍然大悟似的說：“這不是小楠嗎，來找我們景城啊？”

“……”殷小楠感覺有些過于熱了，她下意識搖頭，余光卻瞥見江景城朝她望過來的目光。兩道視線齊齊落在她身上，她有些心思全被暴露在聚光燈下的窘迫。

江景城輕嘆了口氣：“爸，小楠她只是……”

“來給我們景城過生日？”

江燁笑了幾聲，說：“一起上車吧。需要先送你回去嗎，你家長會不會擔心？”

“我爸媽都出去旅游了，沒人管。”

“那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家有空余的客臥，可以在我們家留宿一晚。”江燁說。

殷小楠一時不知該說什么，直覺車里的氛圍似乎有些意想不到的怪異，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叔叔，你……我們……”

江燁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是奇怪我為什么不拆散你們嗎？哈哈，這個年紀有點情愫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嘛，而且那天晚上你們不是都答應了，以后只是朋友的關系。”

“景城這人，從小到大就注意分寸，我信得過他的眼光，也信得過你。”

江燁話才說完，就聽后面傳來江景城毫無波瀾的話音：“是畢業之前。”

“……”江燁不想說話了，他感覺自己一把年紀還被倆小孩喂了一把狗糧，怨，實在是怨啊。

車里恢復寂靜。

殷小楠和江景城坐在后座，兩人一左一右，中間放著一個蛋糕。

聽到江景城那句話時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側過頭去看他，視線恰好和他撞上，她才一瞬間明白意思，慌忙別過頭，只覺得一旁的視線熾熱得讓她難以直視。

*

殷小楠跟在江燁后面進了門，江景城最后進來把門關上。

“那我們就來唱生日歌吧。”江燁摸著頭，“事情太多，也沒來得及布置。”

許愿的時候，江景城閉著眼，殷小楠坐在他旁邊，江燁給兩人拍了張照：“紀念你們的十七八歲，生日快樂，景城。”

他十八歲，她十七歲。

“許了什么愿？”殷小楠問。

“愿望要實現了才能說出來。”江景城輕笑一聲，在桌下牽住她的手。

蠟燭吹滅的一瞬間，他在殷小楠臉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口。

江燁打開燈時兩人已經恢復到原來的距離，中間還能塞得下一個人。

江景城切了一塊蛋糕遞給江燁：“爸，你先吃。”

“這么客氣，你們也自便哈。”江燁說著接過蛋糕，下一秒就聽江景城道：“媽叫你去醫院。”

“現在？”

“現在。”

江燁臨走之前嚴肅警告了兩人，得到發誓后才敢離開。心中卻忿忿不平：他從小養大的兒子怎么好像有點賊呢？

……

后來的時間過得很快，沒有什么留得下深刻記憶的節點，除了她生日那天晚自習的時候在抽屜里發現了一個相框，里面鑲著之前江景城偷拍她并在頭上P了一只小熊的照片，晚上回寢的時候江景城在學校外面給她放了煙花，發消息讓她看。

高考之前的那段時間忙著復習刷題，兩人一個禮拜沒有交流也成平常。

初夏的風吹得很爛漫也很溫暖，讓人不知不覺沉溺在這種酣醉中。學校里的李樹三年前才種下，這一年才結了果，滿樹的是紫黑色的李子，藏在深色的葉中難以發現。

有高一高二的同學摘來嘗了，聽說又酸又澀，難以入口，因此那棵李樹掛滿了果實，卻沒人去摘。

高考那天，殷小楠突然來了月經，沒有提前吃藥，不知怎么的還痛經。

第一場考試結束，她臉色蒼白，連腳步都是虛浮的。

第二場考試前，一個陌生的女生給她送一杯紅糖水和暖貼，她勉強撐過。

殷小楠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即使她后來去買了止痛藥，前面的兩場考試卻還是因為狀態不佳而沒能達到理想的成績。

最后一門考試結束，走出校門時，溫久和殷成鳴在外面等她。

陽光依舊熾熱，校門外人山人海，紅底黃字的橫幅上印著“信心決定一切，細節決定成敗”，殷小楠不知怎么的有點不敢回頭，陽光太刺眼，照得她眼睛酸澀。

成績出來，殷小楠因一分之差與H大失之交臂，她從同學那里打聽到江景城的分數比她高了快十分。

暑假里，她刪除了所有有關江景城的聯系方式。

她只是有點不敢去面對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對自己這三年的努力。

“小楠啊，你可是咱家里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人啊。這不考的挺好的嗎，鄰居們都說要來給你慶祝，沾沾福氣，就打麻將的有個老太婆，她孫子明年高考，他的成績肯定不能跟你比，呵呵呵……”

奶奶知道殷小楠報的學校后，幾天都沒去打麻將，坐在太陽下跟殷小楠講她以前的故事。

她也不知道怎么樣算好，知道成績后就整天跟那些一起打麻將的人問，才了解到殷小楠的成績已經很好了，在他們小區都算是難得，見殷小楠整天悶悶不樂地不說話，她也沒心情出去。

殷成鳴走過來，聽到她的話，附和著說：“你爸媽連大學都沒的上呢。只要你自己認為你盡力了，那么因為意外而導致的失誤也不算失敗。”

“小楠，這個暑假我們全家出去旅游散散心？”溫久說。

殷成鳴笑道：“我看是你想去旅游吧。”

“什么啊，我這明明是為孩子好。”溫久說著拍了殷成鳴的肩一掌，“話說小楠考得好你是不是得請客啊？咱出去吃飯慶祝慶祝。”

“這是當然……”

奶奶拉過殷小楠，語重心長地說：“別理他們，兩個人這么大了還總是打打鬧鬧，嫌架吵得不夠多啊。”

殷小楠看著奶奶在陽光下花白的頭發，她微微彎起嘴角：“嗯，奶奶。我知道了，我會學著去放下的。”

窗外傳來陣陣聒噪的蟬鳴，郁郁青青的梧桐樹和三年前一樣翠綠，一樣高大生機，綠葉在風中搖晃。溫煦的暖風拂面，帶來不知什么花的淡香，夾雜著陽光的暖烘烘的氣息。

殷小楠一個恍神，記憶仿佛還停留在三年前那個盛夏。

“小楠，你有沒有想好以后想做什么？”奶奶在陽光下閉上眼，手中搖著蒲扇。

殷小楠想了想，回憶飄過很遙遠的地方，那些只有她記得的時光。

過了好久，她輕聲說：“當作家吧。我很喜歡。”

恬靜安詳的氛圍并沒有持續很久，門鈴的聲音催命一般響起。

殷小楠打開門，就看見一片紅色……啊不是，是一群穿著紅色短袖的老人。

“哎，志梅捏？這是你孫女嘛！”

“我們來給這樓里的新大學生送祝福嘞。”

殷小楠笑容僵在臉上，她打開門讓老人們進來。

“來來來，小楠是嘛，你奶奶經常跟咱提起你。這紅包是大伙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小姑娘長得好又會讀書，要是我孫女兒就好咯。”

奶奶走過來，一手搭在殷小楠肩頭：“想得美，讓你媳婦兒自個兒生去。”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