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城順著她的方向看去，看見少女的側臉，烏黑的發絲被陽光染上金色，他不禁出了神，就聽殷小楠低聲說了什么，他沒聽清。
“嗯？”
“沒什么，就是目標榜上你也填的H大嗎？”
“嗯。”
殷小楠轉過頭：“那萬一考不上怎么辦？”
“考不上就……再考？”江景城對上她在光照下顯得有些朦朧的眉眼，直直地望向她的眼睛，“說好了，大學再見。”
“什么啊，人要向前看的。復讀一年不是浪費了大好光陰。”殷小楠說到后來聲音越小，她搖搖頭，“不說了，快到山城了。”
回去的時候江景城特地跟在后面，和殷小楠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目送殷小楠進了家門才打開鑰匙開始開自己的門。
房間里依舊是原來的陳設，仿佛一切都和之前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啊，忘記把大貓帶回來了。”江景城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莫名有些失落，他轉過身正要關門，就瞥見門縫中掠過一抹灰黑色。
“小……雪？”
貍花貓望著面前這個陌生的人，身體后傾，眼神中帶上警惕。
“喵……？”
“叫哥哥。”
“……”
江景城在關門時留了一條縫隙，他則自顧自往里面走去，走到書房門口，他驀然轉身，就看見貍花貓不知道什么是后續竄進了屋子，正躲在貓爬架后面。
他輕笑了一聲，走向放置貓糧的柜子，翻了翻柜子，之前屯的貓糧有些被他帶回家給大貓了，剩下的則在寒假時被小雪吃完了，他只好出門去買。
外面天氣還不算很熱，陽光溫和地落在身上，烘得人暖洋洋的。他拎著一袋貓糧回到小區時，正好遇到一只大貓帶著一窩小貓正在垃圾桶邊翻東西。
他停下來，半蹲在地上將一袋貓糧拆開，在地面上灑出一個小土堆。
“哎，這不是景城嘛，又在喂貓啊。”殷小楠的奶奶還不知道兩人的事，從旁邊經過時跟他打招呼。
江景城站起身回道：“嗯，奶奶好。”
“你也真是心好，咱這小區里流浪貓這么多，也就你會半路上停下來喂了。欸景城啊，怎么好像好長一段時間沒見著你了？”
“嗯……前段時間我跟父母在鼎城住。”
……
“媽，回來了，快吃飯。”溫久從廚房探出頭來，一邊解下圍裙一邊說道，“小楠，給你奶奶盛飯。”
一家人在餐桌前坐下，老人看上去心情不錯，跟他們講她是如何反敗為勝大獲全勝的。
溫久和殷小楠都不懂麻將，只有殷成鳴在一邊附和著：“挺厲害的嘛，有空我也去玩玩。”
老人瞥他一眼，一臉不屑。
殷成鳴：“……”
“哦對，今天回來的時候還碰到景城在喂流浪貓呢，這孩子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了，說是跟父母回去住。”老人是對著殷小楠說的，說完后見兒子兒媳齊齊盯著她，解釋道，“是小楠的同學，之前在咱隔壁租了間房，我來去路上經常碰到，人蠻好的。”
“啊……哦。”溫久和殷成鳴兩人對視一眼，齊聲說。
老人全然沒有意識到這邊古怪的氣氛，拉著殷小楠聊起了江景城的事。等老人走后，殷小楠被父母輪流問刑。
“都說了沒有！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信，我說過會好好學習，因為我還要考想去的大學！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
殷小楠走進房間，鎖上了門。
手機頁面上還停留在微博上關于井安事件的動態，自從上次他們把事情鬧到警察局后，井安也因此上了熱搜。
關于抄襲的問題，有一個權威的博主發布了一條澄清的微博，微博登出后也在短時間內被頂上熱搜榜前三，那些噴井安的黑子被打臉后不愉快，就在網上到處罵人，殷小楠就收到了不少私信罵她的，她一一舉報，然后掛上了微博置頂。
在不久前，井安發了一條微博，說她會暫時退網一段時間，等風波平息后再回來，期間準備和構思第四本書。殷小楠也在那時加上了井安的微信，跟她聊過寫作的經歷。
井安：他們噴就隨他們去，寫作是我的事，不是任何人能替代的。喜歡就看，不喜歡就散唄。
井安：這只是我的愛好，又并不是為了討好誰。
井安：所以，我們都做自己就好，熱愛自己所熱愛的。
……
暑假剛過了四分之一。
溫久和殷成鳴去跨省旅行，殷小楠一個人敲響了隔壁的門。等了許久，卻都沒等到回應。
她站在門口，低頭戳開了手機。
-7月16日
-9：43
“江景城。”叫了好幾聲都沒聲答應，她只好回家拿了鑰匙。
殷小楠用鑰匙打開門，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沒發現人影，只有臥室沒來得及疊好的被褥呈示著有人待過的痕跡。
今天……這么著急，還能去哪里呢？
不知為什么，她的心跳有些加快，拿出手機給江景城打過去電話，那邊卻一直顯示手機關機，發消息也半天沒得到回復。
殷小楠在小區里找了一圈，最終將視線看向小區的門口。
可能出去了吧……她這樣想著回到家里。
陽光從窗外漏進來，灑了滿桌。
殷小楠趴在桌上等江景城給她回復，卻沒想到陽光勾起的瞌睡說來就來，她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風吹過窗口的樹葉，掃起一陣輕響，陽光也在這陣輕響中輕微搖晃。
“管它還會有什么向往，追著光——”殷小楠幾乎是一激靈，按下接聽鍵，卻聽對面傳來嘈雜的人聲。
“小楠啊，剛剛回來看你在睡覺，午飯給你放在櫥柜里，自己吃啊。”
殷小楠這才發現通話人上寫著“奶奶”，她有些疲憊地點頭：“好的奶奶。”
她隨便扒了幾口飯，太陽已經一半沒入山頭，發給江景城的消息卻始終沒有回復。
終于在心不在焉地看了幾章小說后，殷小楠忍不住了。
她換了件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出了門。
*
到達鼎城，根據之前江景城跟她提起過的小區位置，她順著導航找到小區大門。她不知道江景城家在哪里，又怕錯過他進出門，只好站在小區門口的保安亭邊上等。
保安看著殷小楠天剛黑就開始站在哪兒，站了一個多小時，打開門招呼她：“小姑娘，要不進來坐？”
殷小楠搖頭。
保安是個中年男子，本以為殷小楠是哪個被對象辜負的小女孩，正等著人來打滾撒潑，不想多管閑事，可見她等了這么久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也有些看不下去。
“唉，不是我說，如果是約好的，等這么久都不到的人也不值得再等下去。雖說白天太陽大，但天黑了風也不小，再說也沒看你吃晚飯……”
殷小楠聽出保安是誤會了什么，朝他笑了一下：“沒關系……我等著就好。”
話是這么說，等保安走開后，她卻又看向了手機，還是沒有關于江景城的消息。
失望后，殷小楠正準備熄滅屏幕，手機卻突然振動起來，是江景城打了語音通話過來。
江景城：“剛剛手機放在外面充電沒看到。我外婆生病住院了，我現在在鼎城中心醫院，今天可能回不來山城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今天就住在醫院里了嗎？”
“我媽在醫院，我回家住。”江景城頓了一下，聽到電話那邊嘈雜的聲音，問，“你現在在哪里？”
“在……上次帶你去過的老街上，今天這兒人還挺多。”
“……”
殷小楠掛了電話，一顆心砰砰直跳：江景城……應該不會發現她在小區門口吧。
江景城一大早就接到覃秋綿打來的電話讓他快點過去，他沒想到殷小楠會去找他。
過去后才知道外婆跌倒骨折了，讓他跟著一起去醫院，老人從手術室安全出來他才能看一眼手機，卻發現已經沒電關機了。江燁工作上有事先離開，就留下覃秋綿和江景城，他把手機放在外面充電，人被叫去了病床邊照看外婆。
好在老人的病情已經基本穩定，需要住院半個月左右就能康復。
他看著聊天界面殷小楠早上發過來的信息，心中隱約不安。
這時，覃秋綿從病房里出來，看到江景城坐在門口的長椅上，她在他旁邊坐下來。
“媽，外婆怎么樣了？”江景城注意到覃秋綿因焦急而憔悴的面容，問。
覃秋綿雙手揉了揉臉，聲音悶悶的：“好多了。今晚我要陪著外婆，你等會兒自己回去吧。”
“那我現在……”
覃秋綿似乎有些意外，正要開口，江景城補充道：“想起老師說有篇文章今天截止，我還沒寫完。”
“那你先回去吧，到家了記得跟我說一聲。你爸應該也快回家了，讓他等會兒過來。”
“嗯。”
江景城說完，跟覃秋綿告別后走出了醫院。
回到小區已經是深夜。
遠遠地他就望到保安室門口蹲著一個人，女生穿著一件帶帽白色衛衣，雙手枕在膝上，臉埋在手臂上，似乎睡著了。一直等到他走到身前，女生才望著他的鞋發愣幾秒，抬起頭來。
旁邊保安室傳來“咔”的碰門聲。
殷小楠當然是沒有睡著的，只是許多次沒有等到，她有些疲倦，但那點瞌睡在看到江景城的那一瞬間消失殆盡。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睡著了在做夢。
兩人相視無言，就在殷小楠以為自己看錯了，準備低下頭去時，聽到面前的人喚她：“小楠。”
“什么時候來的。”
殷小楠猝然睜大眼，她站起身，卻因蹲久了眼前發黑，撲到了江景城身上，后者卻也不躲，順勢扶了扶她的后背。
“抱歉。”殷小楠的雙手還搭在江景城的肩上，距離也近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虛。
她也知道他們現在只是同學關系，而且，要是江景城的家人也在怎么辦。
殷小楠說著就將自己往后推了些，她站穩了身子，看向江景城：“你來啦，叔叔阿姨呢？”
她看出江景城臉上明顯的不悅，卻還是裝作沒看見，表現得禮貌而得體。
“他們不和我一起。”江景城淡聲說，視線卻始終停留在殷小楠的臉上。他突然上前一步。
殷小楠的眼中剛剛閃過一絲詫異，茉莉的淡香就已經撲鼻而來，帶著熟悉溫度的懷抱將她包裹，耳畔被熱氣烘得發紅。
她被他緊緊地箍進懷中，容不下一點掙扎與猶豫。
“江景城。”她輕喚一聲，聲音被埋在江景城的胸口，似乎要被擂鼓似的心跳給掩去了。
頓了幾秒沒得到回應，她伸手回抱住他。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