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初三后,我正式遇到了一個我最敬佩的老師,他姓田,教物理化學兩門課。
田老師和我父親年齡差不多,筆直的身材,瘦瘦高高的。白凈的臉上永遠是和善友好的笑容,從來沒見過他生氣的表情。
我上小學的時候就見過這個老師,那年就是他在全校的大會后領唱教我們一首婉轉動聽的歌,那是他給我的第一次深刻印象。后來我上了初中,因為當了學習委員經常出入辦公室而進入田老師的視野,我在上初二的時候已經小有名氣,偶爾碰到田老師他會禮節性地對我點頭微笑。好像只有一次和我張嘴說過一句話。有一天課外活動,同學們都是議論電影明星,我靜靜地站在教室外面的墻邊愣神。這時,田老師從我身邊走過,順帶對我微笑著說一句:你可不能和她們學。因此一句,我知道這個不曾教過我的高年級老師看好我。
升入初三,各科老師全部都是新的,我最喜歡的就是田老師。他講的物理已經是一個新高度,遠遠超越了初二的那些簡單內容。新的知識領域深深地吸引著我,關于電關于光關于空間宇宙,我的思維在拓展延伸著。
田老師教的化學我也很喜歡,這是一個全新的知識領域,關于物質關于元素關于電子質子原子核,關于一切微觀世界的知識我都無限著迷。
田老師每一節課似乎對我都是一個洗禮,我虔誠地聆聽著。眼前的老師不只是單純的老師,他在一天天把我從愚鈍帶入光明。
這個老師在我眼里是神圣的,高雅的,超凡脫俗的。他的舉手投足一言一顰都是無可挑剔的。他永遠是平和的,從來不批評任何人也不表揚任何人,穿著一身褪色的灰藍舊制服總是干干凈凈,有點不拘小節,喜怒不行于色。
上田老師的課,于我來說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在課堂上我全神貫注,思維活躍。能夠進入一種忘我的境地,更忘記了所有不相干的人事。
每天最先完成的作業肯定是物理化學,之后才做其它科目的作業。
有時晚上睡前,我的腦子里常常還在回憶白天剛學的新知識是多么有意思。一旦有什么疑惑,我會默記在心里,第二天及時抽空向田老師請教。
父親看我一天到晚癡癡呆呆的樣子,大概很生氣,總認為我在偷懶逃避家里的各種繁雜活計。星期天,父親命令我放下書本,和大弟一起協助大人們干體力活。
有一次,我一邊干活一邊高聲背誦元數周期表,剛上小學三年級的二弟因為我教了他一個學期的課,已然打下好學生的底子,對我有些小小的崇拜。二弟也跟著我背誦。
奶奶認為我魔怔了。
幫我家干活的壩上遠方親戚的兩個大哥哥在院子里笑著嘲諷我說:我家妹子比你大兩歲,早不念書了,人家已經訂了婆家,今天穿一件紅的明天穿一件綠的,美得很。看看你死心眼子背誦這些亂七八糟沒意思。
我不理任何人,依然不停地背誦。不需要無知的人理解,我必須跟上田老師的步伐。
有時父親命令我陪著他和母親到地里干活,我看著化肥袋子上寫的名稱,暗暗思量的是它的分子式怎么寫?里面各種元素含量的百分比。
我無時不在想著課堂上田老師教過的知識,后來發展成最拿手的事情就是給化學方程式配平,當別的同學還在努力想著怎么寫出來正確的方程式時,我已經三下兩下配平了。
盡管田老師從來沒有像其它科目的老師那樣在班上公開表揚過我,但我知道我成了田老師最得意的學生。
有一次,不善言辭的母親微笑著告訴我,在街上碰到了田老師的妻子,她對我母親說:你家閨女我從來沒見過,但我家那口子回到家里經常念叨你閨女如何學習好,他可是從來不愛夸人的。
聽見母親學舌,奶奶也跟著自豪又開心地微笑著,只有我裝深沉不以為意,其實我心里也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