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沈良走進倉庫，這是一個兩層窗的一層的廠房，大概有500平的樣子，比璽元在浦西的老廠區小多了。墻上嵌著黑鐵樓梯，搭了幾個還算寬闊的平臺。從內到外先是籃球場，再是堆件區、辦公區，然后才是茶歇區。估計是一個工作室或者干脆就是幾個朋友的烏托邦。

亂，卻亂中有序，堆件區那一塊還很明顯的用彩色膠帶和樣色各異的貼紙標示物品，雖然沒有文字，蔣瓏卻很快分辨出了其中不同標記的大概含義。

沈良將兩人帶到到茶歇區。

“蔣瓏，喝什么？”

“哦。你喝什么？”蔣瓏扭頭問芮陽。

沈良指著芮陽笑道。

“肯定是齋啡啦”

他們好像很熟？這讓蔣瓏不是很愉快。

雖然他也不用愉快。

蔣瓏斜眼，黑咖啡就黑咖啡，一個上海人講廣東話，怪腔怪調的。

“我不知道你的愛好。就當我們這是酒吧，盡情點?！?

沈浪的爽朗對上蔣瓏小老頭似的陰鷙，頗為嘲諷。

“咖啡吧?！?

蔣瓏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隨和。他沒那些陽光似的夢想，也很少經歷這種人，在年輕直白的澄澈下有些畏光。

“那我也……可樂吧。”沈浪轉到吧臺后，又想起了什么，轉到酒柜后，不多時拿出一個水壺。

“冰萃。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就先喝了吧。加料不？”

“不用了?！?

蔣瓏拒絕。

“椰子水，geneva，還有青檸。”芮陽倒是點單了。

沈良連連點頭，先將蔣瓏那一份咖啡濾好遞了過去。又開始制作芮陽的雞尾酒。

蔣瓏端著咖啡，背過身去再次環視廠房內的人。

一個微胖的女生在電腦前噼里啪啦，手邊是一摞紙。右手邊光最少的角落，兩個男人坐在三四個電腦屏幕前相互咬耳朵。

“今天人都出去了。那個姑娘叫許汶，是我們的管家婆?！鄙蛄家娛Y瓏好奇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介紹?！按筱?。”他嚎了一嗓子。

許汶抬頭先是呆呆的看了幾秒，才報以微笑。隨后又沖著沈良在唇前用手指做出小聲的動作。

“這是蔣瓏，蔣老板。我的，生意伙伴?！?

沈良朝擠眉弄眼的小聲炫耀，說完又轉頭指著另外那兩個男生。

“李寶和峰哥，我們的未來的大導演。你就當他兩不存在，我也喊不應的。對了，楊真也在。敗，他不會又餓暈了吧?！?

沈良將芮陽的雞尾酒遞了出去，就甩手跑到一塊兩米多高的畫布后面，蔣瓏才知道后面還有人。隨即和芮陽也跟了過去。

一個瘦弱的男人穿著沾滿顏料的白衣坐在梯子上，面對僅有兩條黑線的畫布，托著腦袋沉思。

“真啊?！?

沈良喊了一聲，對方連眼皮也沒動一下。

“哥啊，喝口水不？”

“喝？喝?！?

男子轉過臉來，眉目清秀，五官本來不差卻因為太瘦，顯不出優勢來。蔣瓏不禁摸著自己的身體，他有意識到自己越來越瘦，可是還跟這個叫楊真的人比不了，想著胃部開始隱隱作痛。

楊真塌拉著眼皮，盯著芮陽手里的杯子。

“那是什么？”

“雞尾酒，咖啡、椰子水、酒?！?

芮陽遞了上去。

楊真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皺眉呀了一聲。

“牙痛?！闭f完一飲而盡。

沈良接過空杯，對著蔣瓏解釋。

“這是楊真，藝術家，我們不懂的。”

“你是在說我是瘋子嗎？”

梯子上的人迅速反駁。

蔣瓏突然提起了而興趣，看來楊真是個嘴巴子厲害的人。

沈良吃癟，扭頭對蔣瓏耳語，“間歇的，沒事?！?

隨后輕腳和芮陽一同走了出去。

蔣瓏沒有跟上去，他看著畫布上黑的線條，對這個地方一頭霧水。不過可以確定在這里的不是一般人，多少是有些癡的瘋子。

“楊真，你在畫什么?！?

他開口了。

“花，很多鮮艷的，漂亮的花。紅色的，有很多復瓣?！?

“玫瑰嗎？”蔣瓏疑惑，這有什么好想的，黑色是桿紅色是花，腦子里既然有往上畫就行了。

“不，玫瑰太高興了?！?

此言一出，蔣瓏有些尷尬，臉上的笑擠得極為勉強。他從來沒有關心過花的情緒，那是不是要說一句抱歉了。

“我不接待客人的，你有事就去找張正吧?！?

楊真一直沒正眼看蔣瓏，雙手一攤是要趕人的樣子。

“哦，張正？”蔣瓏重復了一句，雖然不知道又是誰，不過離開這處總歸不是一件壞事。

“等等，你不是？”楊真突然喊住蔣瓏。

“我只是來找沈良的。”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這太亂了，招待不周。還喝了你的水。”

我的？水？

蔣瓏緊抿嘴巴，忍耐住想要吐槽的心。

“沒事，沒關系。打擾你畫畫了。我先出去了?！?

“哦，啊，好啊。不送?！?

蔣瓏轉出畫布，剛松了一口氣，就見沈良迎面過來。

“沒事吧。不要太在意啊。他那個壓力太大，對象又出國了?！?

他解釋著。

蔣瓏擺手表示沒事，接著好奇的問道。

“這是你們的工作室？”

沈良擺頭。

“他們的，我只是編外人員。是不是？你看我還像一個正常人，他們都不怎么正常?！?

“這里是？”

“啊，你瞧我在這里也被感染了。我們的小據點，KUSO CLUB，小公司比不了你。就幾個朋友一起搞的工作室?！?

“做視頻？”

“差不大。搞網紅、娛樂的……”

正說著，聽到一個尖細的男聲從外面傳來。蔣瓏朝門口望去。

一個身著灰色西褲、白色襯衣的俊朗男子拎著外套疾步走了進來。他風塵仆仆，襯衣前襟的扣子已經解開了，身子卻還是挺拔優雅?？匆娛煜さ奈餮b，蔣瓏心中登時升起了一份親切感。才想靠過去，一個化著歐美裝的高個男生抱著一堆盒子扭進廠房。

“哎呀，人家手好累啊。大汶，來幫幫我?！?

少了距離，這尖細的嗓子更為刺耳。

蔣瓏登時不愿向前了，默默的朝芮陽移過去。

“樂哥回來了啊?！鄙蛄寄樕系谋砬樯跏切老病?

“嗯?！?

走在前頭的男子點頭，看著方向是要去拿水，見到芮陽和蔣瓏便中途轉彎，走到蔣瓏面前伸出手。

“你好?！?

“你好?！?

蔣瓏也伸出手。他仰頭直視對方的臉。男子的外貌有幾分混血感，鼻子、嘴巴，還有下頜線都十分好看。

“你朋友？”男子看向沈良。

“蔣瓏，蔣總，鴻元……”

“拾意投資創始人。希望有機會可以好好了解?！避顷柎驍嗔松蛄嫉脑挘榻B道。

“哈哈，好。王樂。我也只是一名這里的閑散人員?！蹦凶幼晕医榻B。

蔣瓏看芮陽打斷沈良的果斷，知道眼前的人并非池中之物，剛想開口，化著濃妝的男生擠了過來。

“浪浪，”他貼在沈良身上“什么人呀。”

之后又很快靠近蔣瓏捏起他上衣的衣領。“你這件牛仔好漂亮啊，什么牌子的？哪買的？”

“蔣總。找沈良的?！蓖鯓诽纸榻B。

男生松開手，有些尷尬的?！笆Y總，好衣品?！?

“這是陳立策，我們這里的頭牌。不知道你是否眼熟？”說著，王樂細微走位將陳立策與蔣瓏稍稍隔開。

蔣瓏盯著陳立策，越看越覺得有那么一點見過的印象，他裝作認識?！霸谑謾C上見過呢。粉絲很多啊?！?

“談得怎么樣了？”收拾好東西的許汶湊了過來。

“沒問題?！蓖鯓伏c頭，抬眼掃了一圈。“吳覦呢？”

“樓上睡著呢？”

沈良抬頭示意。蔣瓏跟著看過去，才知道那些長在墻上的樓梯和鐵臺是休息室。

王樂的眉皺了起來。

“不舒服？”

“沒有，說是吃撐了?！鄙蚶私忉?。

“張正呢？”

“不知道。蔣總這邊有事，我待會就走了?！?

提到張正，沈良總是一派輕松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不悅。

“知道了，我上去看看她?！?

王樂水也沒喝，拋下眾人輕手輕腳地上樓去了。

蔣瓏瞥了一眼芮陽。他實在是不清楚，明明是為了談家具才來的淞市，為什么非要以這么不正式的方式，在這個廠房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遇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