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如酥知雨不知歸
- 小薇娘娘
- 5633字
- 2022-05-28 11:31:29
兩天后天氣陰涼,隱約有著要下雨的架勢,黑云滾滾,將陽光隔絕在外。
杜如酥和潤知雨一大早就被老周叫起,兩人睡得迷迷糊糊,只聽見老周讓他們趕緊收拾,等會兒有人會給他們送服飾過來。
潤知雨沒敢耽擱,快速地收拾打理好,杜如酥聽完后一頭又栽進了被窩兒,話從耳邊過,老周天上來。杜如酥不顧形象呈一個“大”字形躺在榻上,老周在一旁急的團團轉,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杜如酥平時間懶散慣了,做啥事都不忙不急,老周現在巴不得幫他洗臉刷牙穿衣服。杜如酥出了名的愛懶床,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前兩天也是做噩夢被驚醒所以才破天荒的在卯時起床。
老周急到跺腳,槲葉交代過說是今日要帶他們去參加壽宴,這可關系到蒼杳山的門面,老周自然不敢懈怠,老周在杜如酥榻邊:“酥兒你趕緊些啊!”
杜如酥翻身繼續睡。
老周:“今日要去參加壽宴,咋們可不能失了大門派的風范啊!”
杜如酥翻身捂耳繼續睡。
老周:“公子啊!醒醒別睡了!”
杜如酥不耐煩地“嘖”了聲,還是毫無反應。
老周絕望了,正當他打算親自動手教育杜如酥一番的時候潤知雨來了。
潤知雨今日特地打扮過,輕裝素雅,螓首蛾眉,皓齒明眸,淺棕色微卷發梢將她突顯地更加成熟,粉淡嫩圓的臉龐又將她變成俏皮可愛的模樣,兩種反差在潤知雨身上顯得并不違和。
老周看到后也不得不感慨道,不愧是天上的神仙,就算是下凡歷劫姿容樣貌也照樣超群。
潤知雨沒有過多注意到老周的目光,她往榻上看了一眼就知道發生什么了。誒,改不掉的壞毛病。
潤知雨清了下嗓子,聲音甜美地喊道:“呀!溫師兄今日打扮的很是俊俏啊!”
杜如酥一聽立刻睡不下去了,他展示了一個極其耗費腰力的鯉魚打挺,床榻都因這個動作而不堪負重般的“咯吱”了聲。
杜如酥衣衫不整,發鬢凌亂,一臉的不爽,眼中沒有剛睡醒的迷離,不僅如此還很清醒,就像是一只隨時準備出擊的獵食者。
杜如酥警覺地問:“哪呢?溫姑娘在哪呢?”
潤知雨白眼一翻,無語道:“蒼杳山沒有溫姑娘,還有,如果你不想叫人看見你那蓬松的狗毛就趕緊收拾好。”
杜如酥莫名松了口氣,不耐煩敷衍地應了句。
槲葉背著手在議事堂等候著,把“我有心事”寫在了臉上,臉色比鍋底灰還黑。雖說是去參加壽宴,可槲葉與平常別無二致,沒有盛裝,沒有好臉色,甚至沒有壽禮。
杜如酥與潤知雨穿的都是淡藍色的水袖長衣,杜如酥屬于長得陽光活潑的類型,雖然年齡還小,可已經不難看出將來的身型模樣了,是個翩翩君子,除了這張嘴。
杜如酥:“老槲啊,你這是參加人家的壽宴還是喪禮啊?怎么擺著一副吃人的兇相啊?”
槲葉斜眼看了眼杜如酥,難得沒有駁回。杜如酥不免回味過來了。
莫非……老槲和那壽宴主人真有不快的回憶?杜如酥想到這收斂了自己調侃的語氣。
老周跟著槲葉,杜如酥和潤知雨并肩走在兩位長輩的身后,今日的狂風把杜如酥和潤知雨的水袖長衣吹起鼓包。
杜如酥不禁感到奇怪:“老槲,這是去參加誰的壽誕啊?怎的連個壽禮都不準備?”
老周雖然未知全貌,可多少知道些內因,他朝杜如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問那么多,杜如酥和潤知雨此時此刻是完全確定了槲葉對這場壽宴的惡心和排斥,兩人同時閉了嘴不再多問,安安靜靜地跟在后面。
槲葉在前冷哼了一聲,說了句有歧義的話:“給老朋友慶壽還需要準備壽禮嗎?”
杜如酥這回是真沒敢接槲葉的話了,他有很強烈的感覺,槲葉是真的很憎惡那個舉辦壽宴的人,這是杜如酥第一次看見槲葉有那么濃的怨恨。
午時。
槲葉一行人到達了廬州,這瀘州離芙蓉城還是有些距離的,四人風塵仆仆地走在瀘州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這鎮子上什么都賣,古玩字畫、刀槍劍鏢、胭脂水粉、筆墨紙硯……看的真真叫人眼花繚亂。
杜如酥和潤知雨別說出城了,就連出門下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雖說這些小物件做工粗糙簡陋根本無法與蒼杳山所用的相比較,可難道出一次遠門,所以仍然使他們興奮不已。
一路上走走停停,槲葉也不曾催促過他們,杜如酥這種蹬鼻子上臉的家伙見槲葉沒理會就更加肆無忌憚的玩,一會兒摸摸這兒,一會兒掏掏那兒,玩的好不開心。
潤知雨突然想起些什么,放下手中的燕子風箏快步向前追趕槲葉。
“師父,我們一路風塵仆仆地走來不如先找家客棧休息打理一番,以免失了我派風范。”潤知雨說道。
槲葉想也不想就回:“不用了,太給他面子了。”
潤知雨默聲退后,杜如酥跑了過來,和潤知雨在后面開始咬起了耳朵。
杜如酥壓低嗓子說:“你說老槲和那壽宴主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潤知雨:“你問我我問誰?要不……你去問問師父,我在后方為你挺力。”
杜如酥默默地看了眼槲葉的背影,這架勢誰敢問?就算他是槲葉一手帶大的養子那也禁不起他憤怒地毆打啊。
老周在邊上聽得哭笑不得,自己二十幾歲就跟著槲葉了,一跟就跟了二十余年,就憑他們說話的那個音量,自己都能聽的一清二楚更別說已經成了半仙的槲葉了,不過槲葉沒說話,那作為隨從的自己就更沒資格開口打斷了。
一柱香后。
槲葉一行人就來到了一座山腳下——蒼杲山。
杜如酥看見蒼杲山后愣住了,好奇怪的感覺啊,他看了一眼潤知雨,發現對方也面露怪色。杜如酥和潤知雨轉身看向槲葉和老周,期待著他們的解答,可還沒等到回應,就有兩名穿著蒼杲山門派服的弟子快步從山階上走下來迎接他們。
兩名弟子禮數周全,見到他們四人后按照輩分挨個拱手行禮,杜如酥和潤知雨同他們是一輩的人,受了禮自然也要回禮。
杜如酥:“蒼杳山派掌門之子杜如酥。”
潤知雨:“蒼杳山派潤知雨。”
蒼杲山的一名弟子對著槲葉彎腰拱手說道:“槲掌門,商掌門已等候多時了,請各位隨我來。”
自從杜如酥和潤知雨來到這個蒼杲山就感到渾身的不自在,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直到他們來到了蒼杲山的大殿——議事殿。
杜如酥和潤知雨的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了。因為這里的一切全部都是按照蒼杳山的結構而建設的!
杜如酥和潤知雨震驚了,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存在?!
難不成槲葉不喜歡那個所謂的商掌門是因為這個?
杜如酥和潤知雨在震驚中走入議事殿,他們不約而同地產生了錯覺,讓他們誤以為自己還處在蒼杳山的議事堂中,這里的一切都是仿照著蒼杳山而建造的,議事堂、修煉場、甚至是小池塘……都是一模一樣的,就連取的名字都相差不大。
要說不同那也肯定是有的,如果說蒼杳山是一座長年仙氣繚繞的仙山,那么蒼杲山更像是一座凡俗的金銀山。蒼杲山中的凳椅、案臺、香燭、兵器等等都鑲嵌上了金銀珠寶,奢侈的程度遠超過在座所有人的想象。不明所以的人進來或許會誤以為自己闖入了宮殿之中。
香酒美人,舞姿動人,歌聲醉人,肆意的歡聲笑語,淡紫色的輕紗薄衣將婀娜撫媚、膚白貌美,眉間一點朱砂的婢女們襯托地愈發嬌媚迷人。
杜如酥看呆了,這是壽宴還是青樓啊?怎么會有人把壽誕弄的如此紙醉金迷?
槲葉落座,潤知雨和杜如酥并肩坐在槲葉的后方座位,老周站在了最后方。他們坐的凳椅邊上鑲了一圈的金子,杜如酥和潤知雨都不是愛財之人,再加上這里的種種都與蒼杳山的景物相似,所以這些奢侈驚人的場面不僅沒有令他們心馳神往反而增添了幾分厭惡,不免對這還未出場的蒼杲山商掌門好感減去大半。
杜如酥心里不爽,于是想拿手臂撐著頭,可能因為心浮氣躁的緣故,一不小心就把案桌上的酒壺給打翻在地。議事殿內本就聲音嘈雜,一時之間也沒有太多人注意,杜如酥暗聲叫來一位婢女麻煩她換一杯茶水,婢女應聲退下。
杜如酥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換茶水的婢女,等終于看見人了就喊住,結果意外地發現她手中空空如也,沒有茶水,杜如酥忍不住問道:“姑娘,我的茶水為何還沒上來?”
婢女奇怪道:“小公子不曾向奴婢要茶水呀。”
杜如酥眉頭一皺:“怎么可能,方才我的酒壺翻了,我確實是有讓你給我換一壺茶水的啊。”杜如酥不相信她的記性會有這么差。
走在一旁的潤知雨聽見動靜后轉頭看向杜如酥這邊低聲問:“怎么了?”
杜如酥三言兩語地將事情的經過講清,這本不是大事,可是杜如酥和潤知雨都很好奇為什么會有侍婢轉頭就忘了貴客交代的事。正當疑惑時,一名手持茶壺的婢女出現在了他兩眼前。
這也不怪杜如酥會認錯人,因為這兩人的長相有那么五六分相似。此時此刻的她們妝發服飾一樣,又在這種嘈雜之地,被人認錯也實屬正常。
當婢女給杜如酥換上茶水的時候杜如酥暗自打探了周圍的婢女。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周圍站著的婢女要是一個個拆分出來看沒什么問題,可一旦挨在一起就會發現她們的長相都十分的相似。這個發現讓杜如酥和潤知雨打了個冷顫。
就在這時禮樂聲驟停,蒼杲山的弟子不管在做什么事的全部停手站在原地,門口弟子拖長調子大聲喊道:“商掌門到!商夫人到!”
還沒等杜如酥等人做出反應,只見穿著蒼杲山門派服的弟子們一個兩個的跪了一地。
蒼杲山的弟子面無表情,動作冰冷統一,就像是一具具沒有生命,沒有感情的提線木偶,按照主人的指示完成著動作。
蒼杲山眾弟子跪在地上,額頭磕地齊聲喊道:“商掌門!”
杜如酥和潤知雨是正兒八經的大門派出來的弟子,在蒼杳山中除了師父收徒,弟子須行跪拜之禮以外其余時刻都是拱手行禮即可。所以看到這聲勢浩大的跪拜之禮后一時竟不知手腳該往何處擺。
經過一番思索杜如酥和潤知雨打算就行一個普通的禮儀時只見槲葉雙手背后,站如雪松般在前面冷哼一聲,姿態極高,這一聲“哼”充滿著嘲諷、不屑,或許在槲葉的眼中這些人與戲班子中耍戲的猴子別無二致。反應過來的杜如酥和潤知雨立刻站得筆直,連動都不敢動。
傳說中的商掌門——商山,在一片寂靜中緩步走入議事殿。商山肚皮微挺,滿臉堆笑,步伐厚實穩重,穿金戴銀,沒有一點道骨仙風的樣兒,倒是有種民間土皇帝的視感。與他一同進來的商夫人倒是姿貌有佳,氣質柔和,雖談不上美若天仙可還是屬于清秀動人一類的。
兩人攜手坐上大殿上的主座。
槲葉、杜如酥和潤知雨三人沒跪所以在這群人中簡直就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商山自然也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們,當商山的眼睛掃到潤知雨身上的時候,眼中的渴望和貪婪霎時間就涌露出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潤知雨看,就像是餓了三天的大漢看見一塊鮮嫩肥美的肉塊一樣。
那油膩直接的目光使得潤知雨感覺受到了很大的冒犯,但礙于身份也就不敢多說什么,杜如酥在一旁看的直反胃,暗自替潤知雨給他算上一記。
槲葉沒有縱著商山,轉身用眼神回擊他,商山興許是接收到了來自槲葉的眼神殺,收斂了他那油膩惡心的嘴臉,清了清嗓子說:“各位掌門快快請起,你我都是朋友,何必行此大禮。”
在坐的掌門全部起身落座,大家都說著阿諛奉承的客套話,潤知雨心不在焉地沒聽進去多少,因為那個商山總是用若有似無的用余光打量著自己,這讓她如坐針氈。
潤知雨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商夫人的神情,只見她端莊大方,溫柔體貼,十分地給商山面子,不管商山問什么她都一律配合,引得在場人無一不羨慕商山能娶到如此宜家又漂亮的妻子。
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在這種場合一不小心喝大了,開始說起了胡話,不顧門派形象大聲問道:“不知道商掌門和商夫人打算何時再生個胖娃娃啊?”
這個“再”字就很耐人尋味了,那個門派的掌門看見自家弟子在外丟人現眼立刻起身將之按下連聲說道:“對不住,是在下管教無方,回去定當好好說教。”
商山也不惱,笑到:“無妨,我與內子也有此意向。”
商夫人一閃而過的傷情瞬間就被頷首微笑給替代了,面露一絲紅潤。
就在這時潤知雨發現這商夫人頷首微笑的模樣就是這一屋子婢女長相的綜合體,莫非這些婢女都是按照商夫人的長相挑選的嗎?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如果是為了念想商夫人的話也沒必要吧,畢竟本尊都在,要這些替身做什么?
杜如酥和潤知雨頓時對這商山好感全無,汗毛豎起,莫名有種細思極恐的感覺,因為有了這么一層感覺,他兩看哪都覺得處處透露著詭異的氣息。
不知不覺間商山把目光投向了槲葉這里,毫不避諱地說:“師兄今日肯來我這蒼杲山還真是難得啊,之前派人幾次三番地送請帖都被拒之門外,怎的今日有空了?”
大家聽見了什么?師兄?槲葉和商山是師兄弟?因為這則消息大家就選擇性地忽略掉商山的陰陽怪氣。
槲葉對此沒有做出解釋,那便是默認了。
杜如酥和潤知雨均是一怔,之前槲葉并沒有與他們提過這件事,事發突然他們也很懵。
見槲葉沒有說話,場面極為尷尬。杜如酥不是能忍的性格,老賊都欺負到自己老子頭上了,這還能忍?!
杜如酥滿臉諷刺道:“我爹乃蒼杳山派掌門人,日理萬機,一些瑣碎的雜事自然傳不到他跟前。”意思就是說,我爹忙得很,亂七八糟的小事都不配讓他親自出馬。
商山顯然也不是個會吃虧的人:“喲,這位小公子想必就是槲師兄撿來的養子吧,人長的是很俊,不過和傳聞中有點不大相同。”傳聞中的杜如酥是個人俊嘴甜聰資出挑的少年郎。所以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人長得是挺俊俏的,可嘴甜聰資出挑恕在下沒看出來,況且你還只是個養子,也配和我說話?
在坐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感受出僵持的氣氛,都清醒了不少,可他們不敢插話。
槲葉是個護短的性格,看見自家的崽崽被老賊給懟了自然就不再沉默,開口道:“酥兒是我的兒子,他是怎樣的我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了,倒是商師弟都活了五百多年也是個半仙了怎么還會聽信這些讒言?”話外的意思是,我兒子我最清楚,用不著外人評論,你也是個活了五百多年的老東西了,外面的流言蜚語自己信了就算了,居然還拿到這種場合講出來,丟人不?
杜如酥和潤知雨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油膩惡心的家伙居然還是個半仙?雖然槲葉平時也不像是個半仙,可這么一對比他們就發現槲葉簡直不要太好。
商山不甘示弱說到:“師弟之前一直未曾見到酥兒,對之又感到十分好奇所以才信了外面的話語,畢竟師弟沒有像師兄那么好的運氣,能總是撿到好苗子。”這話引起了許多人的議論。確實,能兩天撿到兩個天賦極高的孩童說是巧合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潤知雨說話了:“師父向來愛行善積德,助人為樂,祖上都能看得見,能撿到我和杜師弟想必都是老祖的安排吧。”這番話一出不少人都被驚到了。這是在內涵商山不做好事,惹得老祖不悅從而導致沒有遇上天縱奇才的嗎?
商山:“……”
商山被他們仨氣的夠嗆,早知道他們會如此的不給自己面子那么三天前就不應該發請帖邀請他們過來。好你個槲葉,你一個老的帶著兩個小的懟自己,三懟一懟的爽歪歪的吧,這筆帳先給你記著,等到了時機再給你算總賬。
商山哈了一聲,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假意說道:“說的是,說的是。是師叔我言語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