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輝在花園里找到了莫柔薔。她坐在艷粉色的薔薇架下,煮了一壺清茶,邊在電腦上工作著,邊在薔薇架下品茗。
莫戚風喜歡薔薇,院子里種著不同種類的薔薇花,一年四季都能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獨獨愛著薔薇,她給自己的獨生女兒取了一個“薔”字。也不知道所以隨了母親的喜好還是名字中帶了一個“薔”字,莫柔薔也愛著這滿園子的薔薇花。
花下的莫柔薔,面色沉靜,面容嬌艷,真就如薔薇一般。
莫清輝坐在了莫柔薔的身旁:“薔薔,要開學了,東西都收拾好了么,哥哥幫你看看吧?”
“不用了,萊恩哥哥已經幫我收拾好了。”
莫清輝笑了笑,斜著身湊近了她:“他沒上過成學,哪知道清楚你們需要什么文具?更何況,他這段時間一門心思要重回球隊,哪里有精力替你仔細收拾?”
可其實,哪怕是平校,男部和女部所教授的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即使是正在云藤的哥哥,也不一定知道清楚她們需要的文具有哪些。
更何況,她真的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莫清輝頭上搭垂著一株長得茂盛到立了架的薔薇,不過兩三朵花,花瓣重重疊疊的,偏離了花伙伴們也不管不顧,兀自綻得華美。
他看著這幾朵花,突然轉移了話題:“我們在鈞山頃郡時住的地方,是沒有這些花的。”
莫柔薔的視線離了電腦屏幕上的文獻,好奇問:“你和媽媽住的地方?”
莫清輝清淡地“嗯”了一聲。
莫柔薔四五歲時,莫戚風剛剛當上了鈞山頃郡的郡長,需要去鈞山頃郡就任。那時莫柔薔的身體并不十分康健,又吵著鬧著不肯離開她的悟悟妹妹和童學里的小伙伴們,于是莫戚風就留下了她和莫予恩。又因為莫予恩不太擅自照顧人,莫戚風還拜托了莫迪也留下來,只帶著莫清流和他的給身兒子去了鈞山頃郡。
“那時候我只聽三爸爸講過,我還有一個哥哥在媽媽身邊,當時就可想你回來了。”
“那時候媽媽很忙,爸爸為了照顧媽媽也很忙,所以我就自己和自己待著。我以為等媽媽休息了,她們就能陪我了。可當媽媽休息了,她就飛回來找你了,所以我還是自己和自己待著。”
“怎么會……”這是莫柔薔第一次聽莫清輝將那段時間的事。因她那時候年紀小,身邊又有很多小伙伴,平時也沒精力一直想念媽媽,等想媽媽了沒多久媽媽也能回來了,平淡著快樂的時光與年幼的她,無法在記憶中留下太過深的痕跡。
“你知道的吧,媽媽一直覺得愧對你,留這么小的你獨自在這里,所以但凡有了空閑就會來找你。人們總是容易忽略身邊的人,她就沒有想到過,她平日時其實根本沒有時間看看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我,很正常不是么?”
“那二爸爸呢……”莫柔薔想問二爸爸沒有和媽媽一起回來,為什么不能多陪陪他呢,但又思及莫清流除了對她媽媽,對包括莫清輝在內的其她人都并不十分在意,也就閉了嘴。
莫清輝盯著垂在頭頂的薔薇,繼續(xù)回憶道:“其實,那時我是嫉恨你的。雖然我知道,你是我的妹妹。媽媽每次回家時都趕著時間,她自己也沒有多的精力在路程中照顧我,但我并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只知道媽媽因為別的小孩拋棄了我,那是個小女孩,所以,是不是都只是因為我不是女孩子?那五年里,我故意不去聽有關你的任何事,也不會去看你的照片,漸漸地,我知道我有個妹妹,但我裝作我沒有這樣一個妹妹,而我真的做到了,拋棄了記憶中、生活里有關你的一切。”
薔薇叢長得濃密,陽光從背后照來,浮塵飄在薔薇上,為被映得晶瑩的花朵染上一層迷離的霧色。而莫清輝坐在光影之下,鴉黑的發(fā)柔順地搭在清瘦的臉頰上,他仰頭看著薔薇,像瞭望著光的寂寥孤島。
莫柔薔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得訥訥道:“哥哥,對不起……”
莫清輝終于不再盯著這幾朵薔薇,偏過頭看著莫柔薔,清淺笑著:“沒關系。只是,薔薔,媽媽以前因為你沒能陪伴我,所以,你以后要對我好知道么?”
莫柔薔脆生生應了,又開始有些納悶:“哥哥,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說起這些?”
“無事,只是薔薔也要去讀成學了,有些不舍而已。”
莫柔薔不再多想,她的哥哥一向有些多愁善感,她便只當他是真的在因分離而生出了許多愁思。
“之前我讀青學時離哥哥更遠,我們不也能在家中時常相見么?哥哥,我會對你好的,等你嫁了妻,我給你送最好的賀禮,比送給納吉哥哥的還要好。哪怕你進了別人家的門,你有委屈了,你受欺負了,你不開心了,你一定都給支撐著!”
不知道是哪一句話觸了莫清輝的逆鱗,本來他訴著幼時委屈時也只神色落寞,此時卻冷著眉目,肅著臉,直接起身走了,留下莫柔薔在花架下摸不著頭腦。
直到晚上吃飯前,莫予恩沖著莫清輝發(fā)了好一通脾氣,莫柔薔才明白了莫清輝冷臉離開的緣由。
彼時,飯菜還未上桌,莫柔薔正準備落座,就聽見莫予恩提高了的聲音:“坐什么坐,過去跪著!”
莫柔薔一愣,抬起頭,這才發(fā)現這句話是對著莫清輝說的。
莫戚風自從決定競選總統后就一直很忙,連晚飯都沒時間回家吃。莫戚風不在,丈夫中排位老大的莫予恩就把持了家中最高的話語權。
莫清輝也未落座,他慢吞吞地掃了一圈主位左側坐著的三個男人。莫予恩滿面的怒容,見他看過來時氣得挑高了一只眉毛。莫清流低著頭,看著手指,一向對家中發(fā)生的事熟視無睹。莫迪回避了他的視線,出身一般的他長期與被嬌慣著長大的莫予恩相處著,早已學會了明哲保身。
莫清輝溫順地屈起雙膝,跪在了餐桌旁邊。
莫柔薔想拉莫清輝,卻又怕更惹惱了莫予恩,急著問:“爸爸,你這是干嘛呀?”
“哼,干嘛。我用了我母家的關系,替他說定了拉伊圖絡家的次女,結果他呢,不僅私自退了親,還用的是與拉伊圖絡家次女私下聯絡的法子!我身為莫家的大夫,難道沒教過你禮義廉恥嗎?莫清輝,你丟的不僅僅是你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