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黃說定的婚事，婚前私自聯系非親且未娶的女子，瞞著家中長輩處理自己的婚事，這些事哪一件都不是良家男子能做出的，私下里做了也就罷了，若被人知道了，以后說親時難免受人非議。

可莫柔薔也替莫清輝委屈。

對自由身的男子來說，將滿二十還未說定親事也不是特別常見的，哪怕是平校里的男子，大多也擬定了待嫁的對象。可莫清輝依然像個沒事人，有時畫畫，有時讀書，全不在意他將嫁給誰。

莫柔薔認識的男子不多，但仔細想想，這不多中已有不少都不算是尋常男子。無論是年紀漸長依舊安然自娛、全不在意婚事的莫清輝，還是自學數學并假扮女子私自去姑娘家中當老師的樓亭風，抑或是身為私侍卻選擇繼續馳騁球場的萊恩·維特，都絕非將自己沉陷于女人和婚姻中的一般男子。

甚至，她的三個爸爸，都在婚后堅持著自己的事業。莫予恩投資了母家的產業，并安排人經營著出嫁時母家贈予的工廠；莫清流可以稱得上是一名畫家，畫作在男子拍賣場上多次被拍得高價，還舉辦過好幾次畫展；莫迪在男子青學里當老師，家中的瑣事也有他料理著。也正是見識過男人也可以在婚后顧好自己的事業，莫柔薔才覺得，男子并不會低能于女子，他們本應有著更多的自由和更廣闊的天地。

所以，她的哥哥想要選擇不和沒見過的女子結婚，有什么不對？

“爸爸，你別生氣啦。哥哥還未滿二十，連點豆之禮都還沒行呢，不必急于這一時。你看看我哥哥，長相好，性情好，才華好，還怕嫁不出去嗎？”

“哼，你以為我在擔心他嫁不出去？他的給身父親還沒死呢，哪輪得到我操心，我是在罵他的舉動攪了拉伊圖絡家和我母家的關系，還害得我也沒臉！若不是為了戚風，誰愿意舔著臉找母家關系去給他尋這么好的一門親？”

莫清輝低眉順眼，沉默以對，額頭前軟軟垂下的劉海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

莫迪突然緩慢道：“清輝，你說，之前我們給你說了好幾次親，有的是你找理由說她們不好，有的是她們推拒了，她們的推拒背后是不是也有你的鼓動？”

莫清輝依然沉默。

莫柔薔蹲在了莫清輝的旁邊，仰頭想在劉海下尋莫清輝的表情：“哥哥，你是不想結婚嗎？”

莫清輝看見了莫柔薔仰頭看過來時明亮的眼，喉頭輕輕滾動，聲音有些啞：“我不知道……等我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我就已經做了。”

“那哥哥可有喜歡的女孩子？可有喜歡的類型？”

“沒……嗯，我沒有。”

“哥哥在平校里也見過不少女孩子吧，雖不能靠近相處，但遠遠接觸著，也沒有發現更容易心動的類型么？我可是學生物的，每個男孩子都會在十幾歲時萌動春心，哥哥在那個時候也沒有喜歡的人或形象嗎？”

十幾歲時……他在十幾歲時，一心裝作不存在的妹妹和他見了面，整日相處著，怎么會、怎么敢產生喜歡？

莫予恩在位子上輕哼：“一個男子，怎么敢在婚前說喜歡哪個女子，害臊得很。”說著，他似乎瞟了一眼旁邊坐著的莫清流，見他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手指，便又哼了一聲。

“我喜歡，溫柔大度的女子。”

莫柔薔沒管身后的爸爸們，她握住了莫清輝擱在膝上的手，輕柔說：“既然哥哥沒有喜歡的人，那我們試著找一個溫柔大度的姐姐結婚好么？或許哥哥與她相處著、相處著，就發現已經愛上她了，然后心里就會想著，當時選擇和她結婚真好。”

莫清輝盯住了莫柔薔的眼，見她瞳孔里一片清澈。良久，他“嗯”了一聲。

莫柔薔松了一口氣，站起來轉身面向莫予恩：“爸爸，哥哥知錯了，我會替哥哥向拉伊圖絡家的次女姐姐道歉，就讓哥哥起來吧。三位爸爸們，哥哥既然有喜歡的類型，就麻煩爸爸們多努努力，替哥哥找個能真心喜歡的吧。”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沒聽說過嫁過去后還能說不喜歡的，難不成，在結婚前上趕著想要和女子好就是要臉的么？”

“夠了，莫予恩，我知道你在不滿些什么，你若覺得那件事還是過不去，你大可以直接找我當面說，沒必要借著清輝的事諷刺我。清輝是我兒子，他想要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那我們就幫他找。你若找不到溫柔大度的女子，我可以自己找，也可以讓清輝自己找，不必你在這里陰陽怪氣。”

除了那次她偷聽到莫清流和莫戚風之間的對話，莫柔薔之前從未聽過莫清流說這么長的話，有些驚異。可除了這，他話中的意思更讓人有些驚疑。長輩們從前似乎發生過一些不太好說道的事，雖令人好奇，但莫柔薔還是乖乖閉了嘴。

莫予恩氣得拍了桌子：“莫清流，你當時不要臉，怎么還讓你的兒子也不要臉？他要丟的，可是我莫家和戚風的臉，我絕不允許！”

“我一向不在乎名聲，但我要求你管好你的嘴，尤其不能讓戚風再聽到你今天的這些話。至于清輝的婚事，人家有了要求，你照著辦就好，他若真執意像我當年那樣，我可也管不住他。”

莫予恩氣得又敲了一下桌子，奶白的皮膚漲得通紅，映得棕金色的發也紅。他惡狠狠地喚來男侍：“上飯！”

這頓飯吃得壓抑，結束得也很快。莫柔薔擔心莫清輝心情不好，在他離去時跟上了他。

“薔薔，你說，我會不會不是媽媽親生的？”

莫柔薔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就因為剛才那事？媽媽不在，也沒怪你啊。”

莫清輝搖了搖，轉頭專注地看著莫柔薔，仿佛他現在說的這事是極嚴肅的：“你看我的眼睛，和媽媽的不像，和爸爸的也不像，為什么不可能不是親的呢？”

看著眼前這雙狹長的、尾部上挑的丹鳳眼，莫柔薔一時難以理解她親哥的腦回路：“可你這雙眼睛，和你給身外祖父的一模一樣啊！”

莫清輝淡淡“哦”了一聲，回過頭離開，留下莫柔薔依舊一臉“你很莫名其妙”的表情待在原地。

她的哥哥似乎因為婚事有了新進展，變得有些瘋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