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三周的軍訓(xùn)生活開始了,對楊柳的好奇心也因緊張的軍訓(xùn)沖淡了。
分配給她們的排長個子矮,聲音小,人長得也不帥,又不愛說話,除了訓(xùn)練口令,沒有一句多的,讓人一點勁兒都提不起來。
“林語,太悶了,逗這小子玩一下,好不好?”沁春跟林語耳語。
“向左轉(zhuǎn)!”小排長一聲令下,只林語一人向右轉(zhuǎn)。林語天生左右不分,集中精力還能控制錯誤發(fā)生的頻率,剛才被沁春一打岔,又露出本來面目。
小排長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左邊是哪邊?再來一遍。”“向左轉(zhuǎn)!”,那喉嚨喊的,似乎聲音就在林語耳邊。
“齊步走”,“一二一,一二一”,整個隊伍,又只林語的腳踏反了。
“立定,稍息。”“怎么還有人左右不分?”小隊長有點困惑,“你們都是大學(xué)生,高考題目都難不到你們,簡單的走路還會錯?”“再來。”
“齊步走!”走著走著,還是腳抬錯。
“你!列隊出來!”
小排長的臉色變了,林語不是逗排長玩,跟沁春想的完全不一樣。訓(xùn)練時她一般慢半拍,看別人怎么動再動,要是想動作一致,錯誤率更高。
“你到旁邊單獨訓(xùn)練,什么時候練好了,再歸隊!”
“報告排長,我能監(jiān)督她訓(xùn)練嗎?”沁春實在覺得無趣。
“同意。”小排長也沒跟她倆糾結(jié),立馬釋放了這兩顆老鼠屎。
真難得,還能乘下涼,林語和沁春找了處視覺盲點,坐在那兒聊天。
“你說,排長有幾歲?”
“看樣子也就是二十,比我們大點點,瞧他跟我們講話還會臉紅,一定是個新兵。”沁春有偵察兵的潛質(zhì)。
“那你說,他有沒有女朋友?”這兩天被這話題擂的次數(shù)太多,林語也不知怎的,忽然冒出個杞人憂天的問題。
“管他的,與我們何干。”接著說,“他那么愛臉紅,肯定沒有”。沁春有點擔(dān)心回到大部隊,林語還是左右不分,“你左右不分,怎么解決?”
“無解。”
“怎么會這樣?”
“不清楚,下意識就是這樣。”
“你們倆怎么坐著不動了?”排長忽然出現(xiàn)在身后。
“報告排長,我們剛休息一會兒。”沁春立即站起身,舉起手一本正經(jīng)地報告。
“歸隊吧!”這就歸隊了?這就是懲罰?比訓(xùn)練還舒服!小排長對不聽指揮的女兵還真溫柔。
“晚上,我們?nèi)タ纯磁砰L吧。”那日列隊訓(xùn)練解散后,沁春忽然跟林語說。
林語一下沒回過神,“啊,看排長,好。”也不知沁春葫蘆里賣什么藥。
天剛?cè)龊冢叽焊终Z使了個眼色,兩人前后腳,出去了。
“知道排長住哪兒不?”
“這有什么難的,問問不就知道了。”只要想知道的事,在沁春這兒都沒什么難度,“小哥,知道訓(xùn)練我們的排長住哪兒?”
路上,碰到個穿軍裝的男生,沁春往那男生前面一橫。
“在七號樓一樓”,那男生先楞了一下,反應(yīng)還算快,“往前面走,我也是七號樓的,要不,你們跟我走吧!”走到樓邊,男生說,“你們自己去找吧!”轉(zhuǎn)身上樓了。
一樓靠里,學(xué)校騰出幾間空房,臨時給訓(xùn)練的排長們住,找到排長住的寢室,門開著,人卻不在,床上整齊碼著大豆腐塊的被子和小豆腐塊的枕頭,蓬松的被子經(jīng)手折得有楞有角,截斷了棉被溫暖的連續(xù)性,看著就不舒服。
沒達到目的,離開時,兩個女孩悻悻地。
看見她倆回來,楊柳說,“剛才班長白靈來通知,說今晚有可能緊急集合。”
“要求五分鐘內(nèi)完成。”任晴補充到。
“五分鐘,是不是太短了,五分鐘能干什么!”
林語平時習(xí)慣了最后起床,她理由充分:起的早,洗漱的人多,洗漱間還得排隊。不如把位置留給別人,把睡覺留給自己,不到關(guān)鍵時刻,情愿躺著,也決不離開她的狗窩。
“五分鐘要穿好衣服跑去集合,太難了,今晚就穿著衣服睡覺吧!”
“好主意。”沁春的方案非常有建設(shè)意義,得到一致同意。
姑娘們只解開寬寬的皮帶,靜靜地躺著,都不聊天了,希望能早點入睡,多攢點精神,等緊急集合真來的時候,爬起來快一點。
睡眠蟲附體的林語竟然有點失眠,她隱隱擔(dān)心,后面的隊列訓(xùn)練怎么過關(guān)?甚至一廂情愿的希望明天下雨就好了,將室外的訓(xùn)練改成室內(nèi)的理論課。
寢室里傳來陣陣細細的鼾聲,訓(xùn)練肯定苦,讀書的時候,誰會一站就是一整天。
“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看來昨晚沒有緊急集合。”任晴睡覺比較驚醒,她說沒有,肯定就沒有。
“白班長謊報軍情!”沁春道。
“害我一晚上都沒睡踏實,老聽到集合的哨聲在響。”林語嘟了幾句。
后面每天晚上,緊急集合這事兒把姑娘們的神經(jīng)都拎著,天天穿著軍裝睡覺,直到真的集合發(fā)生之后,才徹底解脫。
大約天空感應(yīng)到了林語的期望,還真的飄了幾天雨,枯燥的隊列訓(xùn)練徹底翻篇。她們有時跟男生一起在大禮堂聽報告,有時四個班按排的編制,四十號人在小教室上理論課。
今天是小教室,一進去,赫然看見桌子上擺著一排真槍。
“今天的任務(wù)是拆裝槍。”
看小排長瞬間將槍拆成幾段,眨眼功夫又變成一把槍。林語第一次發(fā)現(xiàn),槍原來這么弱不禁風(fēng),瞬間能讓生命消逝的恐懼感,消失了不少。
“誰第一個來。”小排長環(huán)顧四周。
“我!”沁春總敢為人先。
“你動作慢一點。”小排長竟然笑了笑。
笑是世界上最萬能的語言,在不同的人臉上能講出不同的話,當(dāng)笑容從一顆質(zhì)樸單純的心里洋溢出來時,看到的人很難無動于衷,林語不由自主地也跟著笑了。
沁春一邊拆槍,一邊觀察研究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思索著它們在擔(dān)任射擊任務(wù)時的作用。
“為什么槍可以拆?為什么不是一個整體?”
“你好好拆裝,哪兒有那么多為什么?”小排長也不確定是不是每個問題能答清楚,斷了她的好奇心。
“今天,你們每個人都要學(xué)會拆裝槍,看仔細點。”排長再次把標準動作重復(fù)一遍。
桌子上的那排槍,被裝了拆,拆了裝,幾經(jīng)輪回,差不多都可以熟練地進行操作了。槍在林語心目中神秘高大的形象,硬是被那堂課給生生地毀了。
接著是射擊訓(xùn)練,趴在地上保持瞄準姿勢。
訓(xùn)練地點在學(xué)校的足球場,足球場中間空著,學(xué)校也不敢讓他們完全暴露在太陽下,隊伍分布在操場外圍的一圈跑道上,跑道的一側(cè)有樹,樹的枝葉是否茂密,樹之間的間隔的距離直接決定趴著的舒適性,女生被照顧在樹蔭較多的一段跑道上。
頭頂照顧好了,地面就顧不上了。長著草的地方,趴在那兒還有層薄薄的緩沖墊,可有的地方曾是洼地,學(xué)校剛剛鋪上煤渣,還沒來得及鋪草,血肉之軀只能跟它們親密接觸。
有潔癖的楊柳和任晴嫌地上臟,保持著不太標準的略帶騰空的匍匐動作,最后也因體力不支塌陷了。
“看樣子,只能同流合污了!”任晴有點無奈。
“你們還是想好怎么與污和平共處吧。”看她們愛惜羽毛的樣子,林語忍不住說了一句。趴下去也難,輪到她們的位置雖沒什么太陽,卻正處煤渣上方,久了,似有萬針穿骨,骨疼肉不疼,全然一副硬碰硬的狀態(tài)。
“趴低點。”排長的聲音還不時地在上空回旋,糾正著姿勢。
“排長,趴多久可以休息一會兒。還以為學(xué)射擊趴著不動比隊列舒服,誰知道一個比一個累。”沁春跟排長訴苦。
“剛趴下就喊累,你要想著前面盯著的是敵情,姿勢不對,很容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會沒命的。”排長不為所動。
趴在那,抱著搶,先用左眼瞄準前方,累了,再換一邊,前方的敵人跟她們一樣,也趴在那兒,敵我雙方疲憊不堪。
“排長,什么時候可以打真的子彈,天天這么瞄,都白瞄了。”林語看見排長走過來,一邊問,一邊趁機放松四肢。
“會給你們子彈打的。”
“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原來還有實彈演習(xí),聽了,每個人的精神又聚焦了一下,好像手中的槍,子彈已經(jīng)上膛,正在瞄準前面的靶心。
晚上,沁春約林語再找小排長。
這次,小排長在,寢室的另一位排長也在。看見她倆來,小排長的臉莫名的紅了,林語看著好笑,沁春在那兒跟他們高一句低一句地聊著。
回來的路上,林語問,“為什么?”
“他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怎么可能?那么遠。”
“部隊也是全國服兵役,那人的小孩在四歲時走丟了。”
“即使認識也很難,更何況只是像。”
“知道,只想確認下,看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有嗎?”
“沒有。”
“你這,太有想象力了,像破案一樣。”
林語有時覺得沁春有點像骨子里的自己,每次她想做的事,說的話,自己還在想,沁春就提前實施了。
今天是隱蔽訓(xùn)練,訓(xùn)練地點是學(xué)校對面的蛇山。
蛇山因在海拔50~100米的平原地帶,身份方顯尊貴,它和龜山把守著長江最窄段,兩側(cè)的地基敦實,為萬里長江第一橋“武漢長江大橋”的修建創(chuàng)造了渾然天成的地理條件,就像女媧補天時,手邊的那塊石頭。
山上還座落著聞名全國的黃鶴樓,林語的家在北面山腳。隊伍全部拉到山頂,林語望了望山下的家,沒有跟姐妹說,她的家就在下面。
小排長需要有人跟他一起做掩體示范,“誰來?”排長問。
“我吧。”林語自告奮勇。
整個身體保持著可以隨時迎敵的狀態(tài),姿勢擺得不對,人站著不舒服不說,隱蔽的時間也不會太久。看來,要做一名合格的士兵,也不容易。
和排長近距離接觸,林語倒坦然,排長的臉又紅了,“啊,是我很笨嗎?”林語故意問,排長沒理她,繼續(xù)糾正她的錯誤。
“大家都像這樣,保持這個動作十五分鐘。”排長命令到。
“十五分鐘,太長了吧。”也只有這群妹子敢跟小排長討價還價,那群小男生面對任何命令都絕對服從,說一不二。
軍訓(xùn)快結(jié)束前,還真的安排她們實彈了一次,每人五發(fā)子彈,林語只有三發(fā)射在靶上,成績不上不下,神槍手桂冠由一女生摘得,碾壓一眾男生。
結(jié)束那天,進行了全員列隊檢閱,整個操場英姿颯爽,好多人拍了手持鋼槍的照片,寄給遠方的家人。那天,像個小型軍旅畢業(y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