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獻“國寶”乞“活命”

褚民誼聲稱自己手中有件大國寶，褚民誼望法官轉呈政府并希冀以此“寶物”獲得政府寬大處理。

那么褚民誼究竟有件什么樣的大國寶呢？其實就是孫中山的肝臟。

1925年3月12日，孫中山先生因患肝癌逝世，當天國民黨即宣布成立以汪精衛、孔祥熙、李烈鈞為首的“孫中山先生北京治喪處”。這天中午12點半，孫中山先生遺體運往協和醫院進行防腐手術處理。遺體被解剖后，肝臟泡在福爾馬林的玻璃瓶之中，存放在協和醫院的倉庫。褚民誼參加過孫中山的喪事工作，自己又是學醫的，因此對這件事印象很深。

1942年3月，他趁在北京公干之機，親自前往協和醫院倉庫中尋找孫中山的肝臟，還真被他找到了，認為是“奇貨可居”。分別用玻璃瓶盛好，以藥水浸泡，再用兩個紫檀木匣裝好，外面蓋上國民黨旗和國旗，并與日本使館協商，在28日上午，將孫中山的肝臟帶至南京，還舉行了一個迎送“靈葬”的儀式。由于時局混亂，為了保險起見，褚民誼又將肝臟送到上海，放在一個可靠之處。

褚民誼說愿意交出這件重要“國寶”。而法庭對此如何處理呢？說到這里，我們要介紹一下褚民誼與孫中山、汪精衛的關系，使讀者能更好地了解褚民誼其人。

1884年（光緒十年，一說為光緒八年，即1882年），浙江吳興有位著名中醫褚吉田，喜得一子，取名民誼，表字重行。褚民誼從小就由父親嚴加督教，熟讀“四書五經”。14歲那年，父親又送兒子到蘇州博習醫院，跟美國老師學西醫。雖說時間不過兩年，但學到了些新知識、新思想及英語。時值清末，清政府的腐敗無能，使褚民誼這樣的知識青年感到痛心和不滿，他為自己改了個名字叫“明遺”，想做一個反清復明的志士。

1903年，褚民誼赴日留學，兩年后獲醫學學士。后前往法國學醫。留法時期，他與張靜江、吳稚暉、李石曾、鄭毓秀等從事革命工作，為了出版宣傳刊物排過字，為了籌措經費更開過豆腐店，在革命歷史上不能不說他有微勞。

1906年，褚民誼去法國，途經新加坡時上岸。與同盟會新加坡分會的主要領導人尤列等相識，并經他介紹宣誓入盟。

抵達法國巴黎后，褚民誼一面進修法文，一面與吳稚暉、李石曾、蔡元培等人一起創辦中國印書局，出版《新世紀月刊》《世界畫報》等刊物和各種小冊子，“鼓吹宗教革命、政治革命、社會革命，主張民族解放、教育平等、思想自由”，宣傳反對清王朝的革命思想。褚民誼是當時主要撰稿人之一，在他們的努力下，《新世紀月刊》成了當時同盟會在海外的又一戰斗陣地。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褚民誼得知后日夜兼程回國，參加了次年元旦在南京舉行的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成立典禮。3月，褚民誼受孫中山委托，赴滬任上海同盟會總機關干事。4月，孫中山辭去臨時大總統職，許多革命黨人都表示“急流勇退”，褚民誼即于同年9月再次赴法。

此前，經黃興介紹，褚民誼在上海結識了汪精衛夫婦。1915年春，褚民誼三度赴法，協助汪精衛、李石曾、吳稚暉等人組織“華法教育會”，辦理華僑及留法學生“諸公益事”。共同的事業，使他對汪精衛有了進一步了解，他羨慕汪的經歷，欽佩汪的才干；而汪精衛則賞識他的“忠厚”，時常在人前夸獎他。

1920年，褚民誼進入斯特拉斯堡大學攻讀醫學組織學。他在革命黨中學歷最高，畢業時以一篇“雌兔的月經與性欲現象”的論文，即將雌兔解剖后，研究其月經與性欲方面的關系，1924年獲得該校醫學博士學位。因此，被稱為“兔陰博士”，學醫而一生不為人治病。

1924年1月，中國國民黨在廣州召開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改組國民黨，實現國共合作。隨著革命高潮的到來，大批旅居國外的國共兩黨人士紛紛返國，褚民誼也于年底到達廣州，先后任廣東大學教授、代理校長，并兼任廣東醫學院院長，從事教育工作。大約在這一時期，由汪精衛和陳璧君夫婦給褚民誼做媒，將陳璧君同父異母的妹妹陳舜貞（有人說是陳母衛月朗的養女）嫁給他。值得一提的是，陳舜貞生于1902年9月，褚民誼大她18歲。這樣，褚民誼成了汪精衛的連襟，從此追隨汪精衛，始終不渝。

1925年7月1日，廣東革命政府成立，汪精衛任主席，同時又兼任國民黨政治委員會主席、軍事委員會主席，集黨政軍三權于一身。在汪的提攜下，褚民誼步入國民黨中央高層領導圈。1926年1月，在國民黨“二大”上，褚民誼當選為中央候補執行委員，嗣后遞升為執委。

1927年5月，褚民誼到上海擔任中法工學院校長。

其后，在汪、蔣相爭中，褚民誼一直追隨汪精衛，成了他的一員干將。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國民黨內部各派暫時實現統一，形成所謂“蔣汪合流”的政治局面。1932年１月，汪精衛出任中央政治會議主席、行政院院長。1月22日，褚民誼任行政院秘書長。

不過，褚民誼天生就不是吃政治這碗飯的人，做正事非常糊涂。汪精衛既不滿他的無能，又舍不得拋棄他。褚民誼也確有他獨到的“修養”，為人大大咧咧，不拘小節，雖屢遭汪的責罵，也從不在意。為了討好汪精衛，他信奉一條原則，凡是汪要他干的，他都竭盡全力，但多不盡如人意。

當時，蔣介石希望依靠“國際聯盟”出面解決中日沖突。“國際聯盟”派出李頓調查團到中國，蔣介石、汪精衛都非常重視此事。蔣介石交代汪精衛一定要招待好李頓等代表團成員。汪精衛命令褚民誼要用最好的魚翅席來招待李頓，褚民誼拍胸脯保證沒問題。當時南京最好的魚翅席是原行政院院長譚延闿的廚子所做，其余都是冒牌的。譚延闿死后，譚家廚子也回了長沙。褚民誼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了幾位廚子來，汪精衛要200大洋一桌的，這些“李鬼”20大洋的敢做，200大洋的都嚇死了。汪精衛急壞了，大罵褚民誼辦事不力，嚇得褚民誼四處打電話，得知譚家廚子兄弟還有一位在杭州，急忙與浙江省政府聯系，派專車連夜送到南京，這才算糊弄過去。

有一天，汪精衛在批閱文件，發現謬誤百出，找來褚民誼，問他這是怎么回事？褚民誼一問三不知，氣得汪精衛把文件全都推到地上。褚民誼趴在地上找來找去還是茫然不知，汪精衛氣得讓他滾出去！褚民誼滾出去后問秘書是怎么回事，才知道原來是把呈文和函件的公文程式都弄錯了。真是糊涂到家了！

另有一次，行政院剛裝修好，汪精衛在二樓會議室召開會議，中途出去，不見回來，參會者只好干等著，快到中午飯時間，還不見人回。正在此時，廁所傳來呼救聲，原來汪院長被關在廁所中一個多小時出不來，終于呼救。原來裝修工程是褚民誼負責的，最后找來鎖匠才將汪精衛弄出來。褚民誼又被大罵一頓。

褚民誼做正事糊涂，可是對游樂卻非常精通，什么踢毽子、放風箏、打太極拳，甚至打高爾夫球、打橋牌都是好手。閑來則臨摹幾筆顏字，也像模像樣。最拿手的是拍昆曲、唱京戲，幾句《二進宮》的銅錘花臉，唱得連名角兒裘盛戎都很認可。

而褚民誼最為人所詬病的是1933年全國運動會的表現。當時廣東省游泳選手楊秀瓊人長得很漂亮，身材婀娜多姿，泳技亞洲第一，被稱為“美人魚”。當這位美人魚游到南京時，作為行政院秘書長的褚民誼去下關車站迎接，他揮鞭趕著四輪馬車，載著“美人魚”招搖過市，引得市民萬人空巷。當時風氣未開，輿論紛紛，褚民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并將記者拍攝的照片大肆刊登在報刊上。

為此，又有人將褚民誼的本事概括成為“一筆顏字，兩腳花毽，三出京昆，四路查拳，五體投地，六神無主”。

汪精衛被刺后去了法國，褚民誼與之共進退，辭去行政院秘書長一職。抗戰爆發后，國民政府西撤，褚民誼仍然留在上海繼續任中法國立工學院院長。1939年，汪精衛從日本回到上海，此時褚民誼加入了汪精衛的賣國行動，在汪偽六大召開時任中央黨部秘書長、中央執行委員，并被推選為“籌備還都委員會委員長”。

1940年，汪精衛偽國民政府成立，褚民誼非常積極。汪精衛原來打算還讓褚民誼干行政院秘書長。可是陳璧君的侄子陳春圃聽說自己做禇民誼的副職，便堅決表示不愿與“糊涂蟲”共事，以免自己也被人當成“糊涂蟲”。最后，汪精衛只能讓褚民誼當偽“行政院副院長”，大概他也知道，再叫褚民誼管事確實還要誤事。對褚民誼來說，反正副院長總比秘書長官大一些，管他有權無權，做了再說。

接著汪精衛又想讓褚民誼做偽海軍部部長，褚民誼高興得不得了，馬上叫人做了一套將校呢子的海軍上將的制服，在家有空就穿上，對鏡自照，臭美得不行，還一個勁地敬禮。可是，此舉遭到周佛海、陳公博等一批人堅決反對，明著說如果讓“糊涂蟲”掌海軍部，海軍成了走私窩他也不知道。萬一小炮艇再被新四軍弄去，那可就丟人丟到家了。

汪精衛也知道讓褚民誼做偽海軍部部長過于荒唐、滑稽。思來想去汪精衛本人兼海軍部部長一職。那么給自己這個糊涂妹夫找個什么差事呢？對了，當偽“外交”部長。可是，人人都知道，汪偽政府哪來的“外交”？就連可以比較“平等”相處的另一個傀儡政權偽滿洲國，論當漢奸的資歷，也算得上汪偽的“大哥”。不過，對褚民誼來說，大概也只能管管這種似有實無的“外交”事務了。

不久，褚民誼就被打發到東京，去做偽駐日大使。后又回任偽外交部部長。汪精衛拉大旗做漢奸，可是又怕落下千載罵名，因此，許多拋頭露臉的事情，都交給褚民誼去辦。褚民誼也知道自己的一點本事，辦大事固然不成，但替汪精衛背個罵名之類的，還可以勝任。因此，對日談判、簽訂賣國條約等場合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子。汪精衛說不出口的話，有時也讓褚民誼來發表“聲明”。陳璧君更是連家里的事情也要指使褚民誼。褚民誼把這一切都當作汪、陳對他的“信任”，死心塌地地為汪陳夫婦鞍前馬后、奔前跑后。

汪精衛一死，也就沒什么人拿他當回事兒了。褚民誼就攻擊“代主席”陳公博，“凡事不使之預聞”，只讓他“跑龍套”，提出要辭職。后來是周佛海兩頭做“工作”，褚才算在偽政府中暫時待著。可是，眼見日本人早晚會垮臺的陳璧君，這時已不能在南京橫行霸道，便想抓住廣東這塊地盤立足，而在廣東做偽省長的弟弟陳耀祖又被軍統打死，侄子陳春圃則死活不想再干，她就想起了褚民誼，要他辭去偽外交部部長去廣東。陳公博存心為難汪夫人，不放褚民誼到廣州，氣得陳璧君殺奔南京“代主席”辦公室胡攪蠻纏了一番，總算把褚民誼弄到了廣州，出任偽省長，兼廣州綏靖主任和保安司令。

褚民誼也想抓住廣東的地盤，待價而沽。7月上旬，他來到廣州，9日就任偽廣東省省長一職，還沒干什么事，陳公博的電話就來了，說是日本人準備接受《波茨坦公告》無條件投降。果然，沒幾天日本人就投降了。褚民誼抓耳撓腮地想出路，想想自己雖然沒本事，好在拍馬屁還是可以的，以前靠拍汪先生的馬屁起家，現在看來得拍蔣先生了。打定主意，他立即給重慶發電報：

共產黨軍隊蠢蠢欲動，正三三兩兩潛入省防，民誼自當謹率所屬，力保治安，嚴防共黨乘機而入，以效忠黨國，效忠蔣委員長。

褚民誼自以為吃準了蔣介石的脾氣，發了電報之后，天天盼著重慶回電，可是等到的是羅卓英任廣東省主席，招桂章任廣東先遣軍司令，根本就沒有人理睬自己。沒辦法，只好找汪夫人商量，只有抱住這一頭，或許還有點指望，至少夫人不會虧待他。所以，褚民誼跑到陳璧君那里，又慷慨激昂了一番：“一切隨夫人的意愿辦吧，民誼決志追隨到底。”

陳璧君此時倍感傷心與孤苦，許多平時常在身邊轉悠的人，像陳國琦等，都只顧自己逃命去了香港，見褚民誼跑來作這一番表白，心里著實感動。可是和這個糊涂妹夫，又能商量出什么好主意？唉，只能是聊勝于無了。陳璧君暗暗思忖之后，決定還是要褚民誼出面，再給蔣介石發電報，表示效忠的意思。

褚民誼本來以為“夫人”會有什么更好的辦法，結果也是要拍蔣介石的馬屁。既然如此，褚民誼下定決心，今后只有一門心思攀附蔣委員長。回去之后，就按陳璧君的要求，當天晚上又發電報致重慶。早上起來，跑出門去，到處宣揚，要遵守蔣委員長的“訓示”“保境安民”“嚴令各師長、各縣長，各守本位”。

8月23日，戴笠委任的廣州先遣軍司令招桂章就強行從褚民誼手中接管了“治安”大權。

更想不到的是，軍統局長戴笠此時已奉蔣介石指令，布置圈套誘捕陳璧君，還要靠褚民誼的協助。褚民誼忙了個底兒掉，終于幫助軍統完成了任務，最后還是難免被送上審判漢奸的最高法院。他也明白，法院羅列的罪名哪一條都夠槍斃資格，他不在辯護上逞一時之快。他也有他的精明之處，拿出孫中山的肝臟作為“國寶”并當作護身符，就能看出他并不是沒有頭腦的。

法庭也感到這件事的重要性，將其匯報給軍統負責人。鄭介民聽說此事后，立即趕往蘇州監獄，提審褚民誼，詢問孫中山肝臟的下落。后又趕往上海，幾經周折，終于找到肝臟藏匿之處。之后，有關方面將孫中山的肝臟送回中山陵的陵墓之中。

有了“獻寶”之舉，褚民誼或許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