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免死鐵券”被偷,最終喪命
1946年4月22日下午,法庭再次開庭。法官宣讀了判決書:褚民誼通謀敵國,反抗本國,“實屬甘冒不韙,罪無可逭,爰處死刑,以肅紀綱”。
聽完江蘇高等法院的判決以后,褚民誼的反應是什么呢?當有記者問他有什么感想時,他說:“本人以今日得到死刑之判處,真所謂皆大歡喜。但是,大家要曉得,本人雖然自請處以死刑,但絕不是自己承認有罪,不過是我求仁得仁而已。”
難道真像他所說的想求仁得仁嗎?
其妻陳舜貞即請律師,在5月3日為褚民誼復審死刑判決,向最高法院聲請復判,并四處托人說項。在此期間,國民黨內一些老同志,也有不少人為他向蔣介石緩頰,這當中以當年留法同志吳稚暉、李石曾等奔走尤力。尤其是吳稚暉,褚民誼稱其為“舅舅”。此老與孫中山、蔣介石以及蔣經國關系都非同一般。而且,將美國方面的一位海軍少將與褚聯絡協助的證明文件面呈蔣介石。
蔣介石經過慎重考慮,親筆于美軍文件上批準“免予一死”,又寫了一張便條讓人轉交由陳舜貞收執。有了黨內大佬和美國人出面,加之有蔣介石的免死符,褚民誼這次能安然無恙嗎?
陳舜貞得知江蘇高院檢察官抗告之后,連忙再找律師商議,決定再度具狀:“為此敬以主席手令及各界證明文件,另以刑事訴訟法第四百十三條第一項第六款申請鈞院準予再審,以崇手令,而正程序。”
果然事情很快就有了轉機:褚案以其保存中山先生肝臟有功為理由,由最高法院發回江蘇高等法院進行重審。褚民誼的女兒褚夢媛手持蔣介石的“續命符”,由上海搭車專程赴蘇州,準備向法院呈遞,不料,蹊蹺的事發生了,褚夢媛在火車上被小偷偷竊,所有金錢細軟都沒少,唯獨這份重要的文件被人偷去,褚夢媛欲哭無淚。事情真是太離奇了。誰干的呢?不得而知。
而褚民誼終以免死鐵券丟失,起死回生無方,復審仍判死刑。褚民誼當庭說:“我對判決極為滿意,因為死刑是我自己所要求的。相信當局與檢察官也一定可以滿意了。”
褚民誼雖然話里有話,但無從證明是否另有原因,只能解釋為自作孽不可活。
自5月初開始,褚民誼之妻陳舜貞提請最高法院復審之后,波瀾迭起,謠傳紛呈。褚民誼在獄中每天苦中尋樂地練拳強身,還帶領其他囚犯打太極拳。
6月2日,陳公博、褚民誼與陳璧君三人從高等法院看守所移送獅子口監獄。
6月3日,褚民誼正在帶著獄友起勁地叫著慢調“單鞭、抱球、白鶴亮翅”之時,法警和獄卒到來,說:“今日放風提前結束。”褚民誼也不知怎么回事,掃興地回到獄室之中。過了一會兒,只見陳公博來向他辭行,作個揖:“重行兄,我先走一步……”話音未落,褚民誼居然哭了起來,不知他是為陳公博還是為自己的性命流淚。
不過,陳公博的死,倒給獄中帶來了幾天的安寧,至少陳璧君的咆哮聲沒有了。放風時褚民誼拖腔拿調的“單鞭、抱球”也暫停了一陣,褚民誼居然替陳公博琢磨出一副挽聯:“生為革命奔波無愧真角色,死于和平奮斗不負好頭顱。”也不知道周佛海從什么地方聽說了褚民誼的“杰作”,居然批得一針見血:“挽人亦自挽也。”
拖到8月9日,蘇州已傳出確切消息:“關于褚妻陳舜貞要求復審之申請,雖由蘇高院核準,經檢察官提出抗告,最高法院即將蘇高院核準再審一案,予以駁回。司法行政部對本案一經核準,即將直接致電蘇高院首席檢察官執行。此案現只待司法行政部執行命令到達,褚之生命即隨之結束。”
法官、陳舜貞和律師、記者等在監外折騰,褚民誼似乎也知道一些消息,但是他依舊鍛煉身體十分起勁,說明他沒有就死的打算,還發動獄友們跟他一起弘揚“國術”,以示“愛國”。
1946年8月23日清晨,蘇州獅子口監獄于清晨開封后不久,褚民誼正領著許多獄友在打太極晨操時,突然若干法警出現在他的身后。他知道可能大限已到,于是回過頭來笑著問:“是不是提我執行?”法警們倒扭捏地不好意思直接承認,遂向他搖搖頭。褚民誼又與難友們繼續操了一節,再回頭一看,法警依然未去,此時他斷定真已到了生命的盡頭,遂向獄友們拱拱手:“對不起,只能練到這里了……”法警們跟著他回到監房,他整理了一下雜物,又整一整衣裳,挑出了一雙新襪子想換上,躊躇了一陣,又放下說:“還是留給孩子們穿吧!”在旁的人勸他,于是換了新襪子。
接著,褚民誼對法警說:“時間到了嗎?再給我幾分鐘,我要見見汪夫人。”
法警當即把他帶到女監。褚民誼一見陳璧君便道:“大姐,我要執行了,先走一步了。”
陳璧君一聽,放聲大哭,馬上寫了一張“條子”交給法警說:“今天早上剛把抗告書送出去。”意思是應該暫緩執行。法警將“條子”呈交檢察官。檢察官看了看,不敢自作主張,立即用電話向首席檢察官請示。對方答復迅速而又明快:“奉命執行,不得停止。”
陳璧君眼見此狀,一時急得沒有辦法,只是隔著鐵柵欄緊緊拉住褚民誼的手不放。檢察官示意法警上前,將他們強行拉開。此時的褚民誼身子有些發軟,法警在左右挾持而行,回頭叫著:“來生再見!”
褚民誼由法警押赴刑場,成群的記者已經等候在那里,有的過去也曾與褚民誼相識。檢察官問他還有什么說的,于是他乘機向記者發表了他的“死前感想”。
“自從陳公博執行后,我一直等到今天,外面傳說我怕死,這不是事實。至于我妻為我上訴,那不過是她的情愿而已。”
“希望把我的尸體供醫學家解剖用,這樣也可節省一口棺材。”大概是留洋學醫的褚民誼臨死想起自己所學一輩子也沒派上正經用處,再不給醫學“貢獻”點什么,實在對不住“醫學博士”的頭銜。
褚民誼被推著朝草地中央走去,執行的法警乘他不備,還沒走到指定地點,突然在他腦后開槍,子彈貫穿頭顱而過。通常從后面執行的死囚,挨了槍子之后立馬向前直撲倒地。可是褚民誼后半輩子改學“國術”,沒承想也只是臨死才派上用處,中彈后居然來個鷂子翻身,又掙扎著似乎要挺直身子,結果卻仰面倒地,血從彈孔中涌出,手腳還在不斷地抽搐,兩分鐘后才算真正斃命。
縱觀褚民誼的一生,政治上顢頇糊涂,盲目追隨汪精衛,總的目的還是為升官發財、光宗耀祖。學醫出身,學歷很高,卻不務正業,熱心仕途。在外敵入侵、民族危亡之秋,中華兒女為國家、民族拋頭灑血奮不顧身之時,褚民誼則躲在租界之中,未能為抗戰服務。汪精衛投敵后,褚民誼立即落水,認賊作父,為汪偽政權搖旗吶喊,渾水摸魚,參與了汪偽政權出賣國家利益的勾當。大前提錯了,盡管也做了些“善事”,但功過無法相抵。抗戰勝利后,受到法庭的審判乃至被槍斃,都是他咎由自取。在當祖國遭到外敵入侵的大是大非面前,何去何從,是衡量每一個人忠奸的標準。歷史就是面鏡子,可令后來人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