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點工王阿姨每周五會到2801進(jìn)行一次衛(wèi)生打掃，并補足生活用品。日子就這樣稀松平常的過著，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雙方都不曾認(rèn)識，但林婉切身地住在新的房子里，又好像世界真的有了一點點變化了。

晨光未亮?xí)r，林婉已經(jīng)坐在書桌前。臺燈的光暈籠著密密麻麻的筆記，鉛筆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想到陳先生，她真的覺得是在用生命奮斗。陳先生從來沒有在天黑前回家過，有時十一二點，有時凌晨兩點三點，連著好久不在，林婉猜想應(yīng)該是出差去了。最近一段時間更是忙的天昏黑暗，時常天亮才回來，沒兩個小時又出門了。

林婉偶爾抬頭，透過門縫看一眼對門——漆黑一片，陳梓言又是一夜未歸。

與此同時，二十七層的高樓燈火通明。陳梓言將最后一份合同摔在會議桌上，鋼筆在紙面劃出凌厲的痕跡。“重新審計周明遠(yuǎn)經(jīng)手的所有項目。”他扯松領(lǐng)帶，眼底血絲如蛛網(wǎng)蔓延，“先回去休息吧，下午三點前我要看到報告。”

電梯里，他靠著廂壁閉目養(yǎng)神，鐘點工王阿姨每周給他反饋，說孩子很好，每周去干活時，房間都干凈整潔，小姑娘懂禮貌，學(xué)習(xí)認(rèn)真努力，王阿姨年紀(jì)大了，講不出多么華麗的詞匯，這些樸實的贊美就是對孩子最大的肯定。公文包里裝著林婉的期中成績單——助理特意問班主任發(fā)的，全科A+的評語旁畫著小小的笑臉。而2801的門縫下，靜靜躺著他托助理放的生活費信封，被一張便簽壓著：「投資需定期注資」。

他們像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軌道上疾馳，卻好像被無形的引力牽扯上了。

六月末，蟬鳴漸起。

林婉站在精神病院走廊的窗邊，手里攥著成績單。陽光透過玻璃，在她手背上投下一道明亮的方格。

“媽，我考了全校第一。”她輕聲說，將成績單遞到母親面前。

母親的目光渙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面，像是在辨認(rèn)某種陌生的符號。半晌，她突然抬頭，眼神短暫地聚焦了一瞬：“……你是誰？”

林婉的手指微微一顫，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她輕輕握住母親的手：“媽，我是婉婉，你的女兒啊。”

“婉婉……對，我的女兒。”，沒一會兒，母親的眼神又散了，嘴里喃喃著聽不清的詞句。林婉安靜地坐在床邊，替她梳好頭發(fā)，又剝了個橘子，一瓣一瓣喂給她吃。窗外，樹影搖晃，蟬鳴聲一陣一陣，像某種遙遠(yuǎn)的潮汐。

陳梓言已經(jīng)兩周沒回來了。

有時半夜醒來，她會聽見對門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然后是沉重的腳步聲，和房門關(guān)上的輕響。

他們很少碰面，偶爾在電梯里遇到，也只是簡短地點頭。

“陳先生……最近很忙？”她小聲問。

“嗯。”他低頭回郵件，語氣平淡，“你媽媽怎么樣？”

“好一點了。”她攥著書包帶，“醫(yī)生說，如果能堅持治療，說不定……”

電梯“叮”的一聲停下，他大步走出去，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有事發(fā)消息。”

中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林婉站在校門口的公告欄前，盯著自己的名字看了很久。

全校第一，全市前五十。

班主任激動地拍著她的肩膀，說這成績足夠上最好的高中，校長親自給她頒了獎狀，還有五千元的獎學(xué)金。

她小心翼翼地把錢折好，放進(jìn)書包最里層的夾層，然后去菜市場買了排骨、玉米和胡蘿卜。那天晚上，她燉了一鍋湯，蒸了米飯，炒了兩個菜，然后坐在餐桌前等。等到湯不再冒熱氣，等到窗外的路燈一盞一盞亮起，等到時鐘的指針劃過十一點。

門口終于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林婉推開門，對面的陳梓言愣了一下。

“陳先生，你回來了！”

他聲音有些啞“這么晚不睡，有事？”

林婉深吸一口氣，從書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個信封，雙手遞給他：“我今天……拿到獎學(xué)金了。”

陳梓言沒接，只是盯著，眉頭微蹙。

“我知道這些錢可能不夠……”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我暑假會去找兼職，我會慢慢還的。”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半晌，陳梓言終于開口：“……你考了多少名？”

“全校第一，全市前五十。”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fù)P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平靜：“嗯，還行。”

林婉抿了抿唇，固執(zhí)地把信封又往前遞了遞：“您收下吧，不然我……”

“林婉。”他突然打斷她，聲音低沉，“我資助你，不是為了這么快讓你還錢。”

她怔住。

“成績好，就繼續(xù)讀。”他伸手，卻不是接信封，而是輕輕按在她頭頂，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小妹妹，錢的事，不用你操心。”這個動作太自然，自然到兩個人都愣住了。

陳梓言收回手，轉(zhuǎn)身走向2802。

林婉站在原地，手里還捏著那個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