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廠子弟
- 青春往事第一部錦西一高中上
- 老暴BHT
- 2344字
- 2022-04-18 16:32:02
第五章五廠子弟
我騎行在1984年夏天的晨光里,心情像那天的陽光一樣燦爛,像那天的空氣一樣清爽,那時我們國家沒有霧霾,天空格外湛藍透徹,遠處排骨云層中霞光四射,我的思緒也不禁飄向更久遠的從前。
遼寧錦西當時是全國最大的工業縣,工業體系相當完整,水泥廠、木材廠、鋼管廠、水泵廠、紡織廠、地毯廠、機械廠、鑄鐵廠、食品廠、醬菜廠、礦山機械廠這些地方性企業應有盡有五臟俱全,還有各種礦廠,楊杖子鐵礦、剛屯鉬礦、南票煤礦,最狠還得說是這幾家國家部屬企業了,石油部的石油五廠,化工部的錦西化工廠,機械部的錦西化機廠,軍工部的渤海造船廠,亞洲最大、冶金部的HLD鋅廠,這些萬人大廠每一個都是同行業中的翹楚。
石油五廠更是大廠中的大廠,當時職工有近2萬人,廠門就有大小東門,大小南門4個廠門,早晚上下班時,自行車的洪流浩浩蕩蕩,家屬住宅就在馬路對過,102國道把廠區和生活區隔離開來,每當工人上下班時,國道上關里關外的運輸車輛就活活地堵在原地,一個多小時后才能通過,如果正好趕上鐵路上有油龍通過,那就沒時候了,小東門旁的那條鐵路專線也是橫亙在102上的攔路虎,鐵路專線是專門為五廠化工化機這三個大廠設置的,東德進口的牽引機車車頭拽著數不清的原油罐、成品油罐、氣罐、化學原料罐、成品罐每天在鐵軌上往復穿梭,不知道拉進拉出了多少東西。
我看過石油五廠廠誌,廠誌上首批領導班子照片,第一排坐著的是清一水白手套杵著大戰刀的家伙。1937年小日本為了實現所謂的*****,鞏固遠東地區的長治久安,加強****軍力,這樣的背景下,石油五廠及其他幾個煉油廠在東北地區平地而起,其目的是從煤中提煉石油,從而滿足戰爭機器動力需求。解放以后,廠子國有,石油部整合了同樣是日本遺留的大連七廠,錦州六廠,撫順一二三廠,初步規范了我國煉油行業,作為首批國家級煉油廠,為新中國開創之初的社會主義建設立下了汗馬功勞。隨著大慶油田、吉林油田、遼河油田的陸續發現,產業鏈逐漸完整,加之工藝設備不斷革新進步,到上個世紀末,石油五廠一直發揮著及其重要的作用。作為石油五廠子弟,生活在這樣一個大家庭里面,耳濡目染,每個人對廠子的感情都是由衷的,覺得是除了自己小家以外,都有一個共同的大家,小孩子們圈里一說啥事提及五廠都說“咱”廠子以示咱們是自己人,跟其他人說五廠時都是說“捫”(第三音)廠子來保持距離,“捫”是俺們的意思,言語中不自覺的保持一個大廠子弟的尊嚴和自豪感。
記憶中,最早我們家住化工一個潮濕的小平房,是七四年七五年左右,我媽在化工醫院生的我妹妹,我爸帶我去病房,我看到我媽邊上一個又黑又丑腦袋細長的小孩緊閉眼睛在哭嚎,兩只小手無助地向空中抓著。再后來,五廠還是分不了房子,我爸當時是西油品車間的設備員,單位領導考慮我家的實際困難,就在廠里辦公室旁邊騰出一間10平米的小倉庫,我們四口人就住在那個倉庫里面,我印象中冬天的取暖特別好,在臨時搭建的床上,我熱的受不了,整宿蹬被。還有我那時沒有玩伴,整天自己穿梭在各種煉塔和儲油罐之間,有時登上廢棄的油罐頂上,眺望遠處,我回憶不起來那時我在想什么,我會感到孤獨嗎?
再后來我家終于分到房子了,我們舉家搬遷到了廠外住宅區,平樓,一座“L”型的三層平頂樓房,這個平樓就是日本留下來的,我現在想應該是日本的兵營宿舍,每戶都是一樣的格局,就是15平米的一間屋,沒有廁所沒有廚房,推門就是一條大走廊,對面屋也是一樣的格局,一側的六戶一個公用廚房,對面六戶也一樣,走廊盡頭兩個公用廁所,男女各一,由于是L型,我們家正好是拐彎的堵頭那間,除了上述優點之外,還有一個別人比不了的,那就是---沒有窗戶!
至今我忘不了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有一個著名的公益廣告關于扶助貧困兒童的一張黑白照片,一個小女孩趴在課桌上望著鏡頭,這張照片打動了全國人民卻沒有打動我。我在我家屋子里,屋子里大白天點一個500度的白熾燈泡,晃不晃眼不記得了,只覺得那燈泡烤的人難受,這時房門打開了,走廊地面上反射的陽光白得清冽,白光上站著一個穿著布拉吉的小女孩,比我小一點的樣子,手背后,雙腿并攏有點X型,粉色塑料涼鞋,腳尖緊對,頷首無聲地看著我也看著我們家,她白白凈凈的,有點自來卷的頭發不是很長,帶著一個粉色的頭凌,額頭大大的,臉頰有點寬,帶著嬰兒坨,眼神怯怯的,我覺得那雙眼睛太好看了,光線下她的眼睫毛顯得特別長還是黃黃的半透明,我就這么盯著她,她也盯著我,我媽抱著我妹妹,輕聲笑著問她,你是誰家小孩啊?她不回答,轉身跑了。
我起身走出門外,走廊地上反著清冽的太陽不知從哪個角度折射過來的光線,我走在反光的地面上,四周是陰森森的黑暗,我有點恐懼想回到屋里,這時我似乎聽到外面嬉鬧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前面盡頭那個亮點應該是樓的出口,我不由自主慢慢移動腳步,朝著那個亮點走去。
那時陽光有多燦爛我的記憶就有多眩暈,眩暈中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覺得所有人的動作都一致地慢了下來,我看見他們沖我笑時慢慢咧開的嘴和嘴里的蟲牙,他們在唱,在跳,在玩,在鬧,幾個男孩們手里拿著煙紙疊成的啪記(piaji),還有兩個跪在地上彈著玻璃球,玻璃球的弧線極大在空中的軌跡清晰,落到地上沒有擊中目標砸出一個小小的土窩,砸飛的沙土慢慢濺起,女孩們圍成一圈在玩著骨頭子,還有幾個扎小辮高高瘦瘦的在跳著皮筋,舒展的大長腿幾乎踢到了揚起的辮子,遠處一幫孩子在玩著丟口袋,他們歡騰雀躍,他們笑容放肆,他們彼此熟悉,他們其樂融融。他們如此清晰,清晰得不太真實,清晰得太不真實!
“藏貓貓了,藏貓貓了!”一個大一點的男孩打斷了我的思緒,“來來,敬缸錘!”一幫男孩女孩停止了手中的游戲聚集過來,一大堆小腦袋湊到了一起。
“哎,那孩子,新搬來的吧,來,過來一起玩!”那個大孩子不容置疑地叫我,我連忙跑過去伸出手。
“敬缸錘!敬缸錘!錘!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