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2002年四月二日,距離韓日世界杯開幕五十八天。
到處是蛇,我逃不掉。我慌亂的向我能移動的各個方向奔跑,但是無窮無盡的蛇,紛紛落到我的身上來。瞬間我身體突然變得知覺模糊,接著,我渾身發冷,身體緊縮。我發現我被束縛在一個空間里,這個空間把我全身上下都緊緊包裹。沒有一絲間隙。我明白了,我現在在一個蛇的肚子里。
我被蛇吃了!
這種絕望的恐懼,讓我的精神徹底崩潰。
當恐懼感達到頂峰的時候,我醒了,但是剛才夢魘的感受仍然殘留在我的思維上。我能夠強烈的體會到那種恐懼,和逼真的夢境帶給我的真切感受。我口干舌燥,身體還沒有從夢魘中蘇醒。我就那么靜靜躺著,看著天花板,直到陽光照射進來。
現在上班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我不明白領導是怎么想的,多這半個小時,我們就能增加找到蛇群聚集的機會嗎,不可能的,在地下尋找東西,半個小時起不了什么作用。這個是憑運氣的。
但是早起半個小時,對我卻有很重要的影響,我經常半夜做噩夢驚醒,所以真正能睡的安穩的時段,就是早上那一會,可是現在這個時間也縮短了半個小時。
這些天,大家一直在地底,除了中午出來吃飯,都在黑暗中度過,大家的精神也一直保持緊張。脾氣都不太好。
我們發現了那一家盲流,從那個流浪家庭里發現的線索,我們知道了,蛇群在前幾日,大量通過。但是現在我們在哪一片地下坑洞,找了很久,并沒有發現蛇群的蹤跡。而且,那個婦女的老公,絕對是失蹤了,他一直沒有再回來。
李波和領導吵架了。
原因是,我和李波,特意加班,在地下尋找,結果,我從一個小小的通道走到東門的地下,又轉到老城區的時候,發現,地下有很大的動靜。
這個片老城區的地下,我和李波以前來過多次,發現除了有幾個很古老的防空洞,和建城初期的狹窄小下水道,地勢并不復雜。那些古老的防空洞,都很小,只是臨時的避難場所,沒有四處散開的支洞。這一片地下,很不容易建造人工的坑洞,地下以碳酸鈣的巖石居多。人類很難開鑿。
但是我和李波錯了,既然是卡斯特地貌的巖石地貌,那就很有可能,有天然的洞穴存在。這個,被我和李波忽視。
我和李波還有同事就發現了一個類似溶洞的坑洞,這是一個新發現。
我們興奮摸索前行,結果我們順著這個天然的隧道,走到盡頭的時候,發現這個出口,竟然是一個住宅。
住宅也還罷了,當我們從洞穴爬上去的時候,發現,這個住宅里站了好多工作人員。
原來不止一個隊伍在地下尋找蛇群。
可是這件事情,領導并沒有告訴我們。李波覺得受了領導愚弄。和一把手吵了一架。
我覺得他找領導吵架,只是在發泄心中的壓力,就算是領導安排更多的隊伍到地下進行搜尋的工作,他也沒有權利干涉。
出乎意料的是,領導和李波吵架之后,竟然妥協了。批準我們和這個隊伍合作。
李波和我,今天早上就直接去中書街的那個老宅,從那里下去。
我們走到那個老宅子,和老宅子里的工作人員相互交流。
原來這老宅子的地下,有一個天然的溶洞。發現這個溶洞的過程很偶然。原來這家人一直供奉著一條家蛇。他們供奉了很多年,一直以為供奉的一條生活了幾十年的大蛇,可是他們錯了,他們家的廚房下面的下水道,剛好有個縫隙和天然的溶洞連接。那條家蛇,根本就沒有如同他們想象的那樣,一直呆在他們的屋頂,而是每次都是從地下爬上來的。而且,每次爬上來的蛇,很有可能不是同一條。
知道前幾天,這家人出事,家里的蛇開始咬人了,他們家的客人才報警,讓政府部門發現了這個意外的通道。
一個專門研究蛇類蹤跡的專家,馬上就發現了這個天然溶洞,很有可能就是一個蛇群的棲息地。于是政府部門,馬上接管了這個老宅子,把原住戶安置到別的地方。并且把老宅子給封鎖起來。
為了盡量不驚動附近的居民,在這里工作的人員,都在白天,用小型的挖掘器械,開鑿天然的溶洞。
“你們挖了多深,找到蛇群了嗎?”
“還沒有?!币恢痹谶@里工作的負責人說道,“誰也不知道這個洞穴有多深。我們到現在只挖了三十幾米?!?/p>
“你們沒有把攝像頭放下去嗎?”李波多此一舉的問道。
這個工作隊的負責人苦笑著把設備拿給我們看,那是一盤鋼絲繩,末端是吊著攝像的器材,但是攝像器材已經損壞。
“從七十米開始,下面都是水?!必撠熑苏f道,“我們也試過抽水,但是無論怎么抽,水面并不下降?!?/p>
“那還呆在這里干什么?”李波問道,“都是水,人也下不去?!?/p>
“我們還真的派下去過一個水鬼。”負責人說道,“水鬼上來后,說水很深,他發現水下十米之后,就不是狹窄的天然縫隙了,而是一個空間?!?/p>
我和李波心里一凜。
負責人繼續說道,“由于我們技術條件受限,我們沒想到有這么大的難度,所以無法繼續探測水下的世界。就把水鬼拉上來?!?/p>
我和李波在思考,水面的高度,還有地下天然空間的大小。這個完全靠我們的經驗在推算,或者是直覺,完全靠我們的想象。
負責人拿了一個東西給我們看。
我和李波看著那個顏色灰暗的大瓶子,不知道負責人什么意思。
“這是水鬼在水下發現的東西。他帶上來了?!?/p>
我和李波大驚,這明明是個人工制品,怎么會在天然的地下洞穴發現。
我們看到這個瓶子,瓶口封閉的很好,但是里面還是滲進了水,大約有一半高度。讓瓶子在水里保持半沉半浮的狀態,讓水鬼發現,帶上來了。
李波把瓶子拿到手上,慢慢觀察。
瓶子里昏黃的水里有東西。我無端的想到一定是蛇的標本。李波也說道,“這玻璃瓶子里一定是裝的蛇。”
看來他和我想法一致,我們這些天一直和蛇在打交道,當然首當其沖的想到這節。
但是那個負責人在搖頭。
“你們沒打開這個瓶子?”李波問道。
“沒有。”負責人回答,“上面的命令是決不能打開任何從下面撈起來的器具。等著更高級的專家來鑒定是什么東西。”
李波繼續轉動手中的玻璃瓶子。一個東西慢慢在瓶子里水里面顯現出來,然后又消失,李波手腕轉動,又把那東西從水里飄上來。這下我看清楚了,不是蛇,而是一個蘑菇。我心里頓時輕松,誰他媽這么無聊,把個菌子放到瓶子里,還當個寶貝一樣的封著。
我和李波都笑起來,這算什么事啊,還如臨大敵。
現在我和李波至少能明白一件事情,這個天然的地下洞穴一定和地下的防空洞有聯系。
這個就是我和李波的本事了,我們幾乎走遍了這個城市的地下世界。這種瓶子對我們來說,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鮮事物。
養菌子的。
防空洞的環境黑暗又潮濕,封閉性很強。
這種環境,非常適宜菌類植物的生長。所以在八九十年代,很多防空洞,被一些養殖菌子的個體戶,用來當做免費的菌子養殖廠,我和李波兩個人特別討厭那些不負責任的養殖戶,他們把防空洞里弄得亂糟糟的,凡是養殖過菌子的坑洞,里面到處是木屑,厚厚的堆積,而且和防空洞里的水混合腐爛發酵,氣味也很臭。
他們掙了錢,也不收拾一下。
我和李波當時還年輕,還經常說,如果遇到還在防空洞里養殖菌子的養殖戶,一定要好好教育他們一下,不要因為是地下的世界,就不他媽的不注意衛生了。
可是,我和李波從來就沒有見到過養殖菌子的人,一個都沒見到過。只看到那些養殖菌子留下來的垃圾。
這些垃圾,不僅是木屑和木頭,還有玻璃瓶子。這些玻璃瓶子就用來裝菌種的,我們也見過無數。
所以我和李波看到這瓶子里裝著一個菌子,就忍不住笑起來。
“沒必要這么緊張。”李波安慰那個負責人,“就是種植菌子的人留下來的東西,沒什么大不了的。防空洞里到處都是?!?/p>
“你說防空洞里到處都是?”負責人驚訝的問道,“不太可能吧?!?/p>
我和李波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面的坑洞距離地面太深了,普通的防空洞不可能挖這么深。
我和李波想了一會,李波又說道,“這個也不是不可能。我們這個城市經常鬧水災,隔個幾年,就內澇一次,也許是水把這個瓶子帶到更深的坑道內,然后飄到這個空間里了?!?/p>
我和李波打算繞著這片區域的坑洞尋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
我們從另外的一個入口,進入地下,這里的坑洞非常潮濕。
我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李波說道,“那個瓶子。。。。。。?!?/p>
“瓶子怎么了?”
“那個瓶子和普通種植菌子的瓶子好像不太一樣?!?/p>
李波對我的疑問,并沒有太在意。裝菌子的瓶子形狀多了去,形狀不一樣,算個什么。
我雖然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也沒有再多想,實在是沒精力去管這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們又在地下坑洞走了一周。
爬到地上吃飯,李波端著盒飯走到我旁邊,跟我一樣坐在路邊的一個花壇上。
“瘋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發現的那個更深的地方,和這個天然的地下洞穴有一定的關聯?”
“當然有啊?!蔽页灾堈f道,“都很深。這么多年來,我們還沒有去過那么深的地方?!?/p>
李波終于向我提起那個更深的地方了,那個鐵門之后,更深的坑洞。
我一直沒有主動提,就是等著李波向我提起。
我不是一個豁達大度的人,我回到單位的原因也不是為了房子。而是,我有我的想法,不能告訴別人的想法:我要讓挖我墻角的人,那個自稱是我朋友的人,為他的行為付出一點代價。
在地下世界,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環境,游刃自如。
這是他主動找上來,讓我報復他的。
我不是圣人,無法說服自己,化解我內心的仇恨。
我端著盒飯,看著李波一臉期待的臉,撇著嘴笑了一下。
李波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點頭說道:“看來,我們真的要從去探探那個地方了。”
“你是頭,你說了算?!蔽冶M量讓自己沒有任何表情,“不過你要跟領導增加一些安全器具,那地方我們都沒去過,跟著我們的那些水貨,沒有什么經驗?!?/p>
“恩?!崩畈ㄕf道,“我已經想到這點了?!?/p>
我們又來到了那個鐵門,然后走到小廳的邊緣,我和李波都不敢妄動,而是慢慢的趴在地上,仔細探測。隊友都在鐵門外等我們。地板已經塌陷,不能來很多人。因為我們實在是不能確定,地板下到底那些地方是空的,還是除了那個通道之外,都是實心。
我和李波一點一點移動到那個塌陷口,下面有個通道,上次我和李波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那個通道和塌陷的地板有一點距離,這次我看清楚了,那個通道是鋼鐵制成的管道,傾斜的角度很大,里面有鋼筋焊著的爬梯。
李波先下去,他把冷光的電筒銜在嘴里,一步一步向下爬。
我心里有點激動,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在輕微的抖動,這個生理反應我抑制不住。當李波的頭頂看不到的時候,我也銜著冷光電筒,慢慢向下爬去。
要說明一下我們的照明設備了。
在坑洞上部,人手和工具齊備的狀況下,我們用的是比較亮的電筒。但是現在我和李波只有兩個人,就只能用這種冷光電筒。
一個原因是冷光電筒電池的時間較普通的電筒時間更長。
另一個原因更加關鍵,蛇是冷血動物,它們對溫度很靈敏,冷光對它們的刺激會減輕到最低。
我們在單位里商量過,是不是要聯系一下部隊,用那種紅外線的眼罩,進入地下,搜尋蛇群。就像美國大片里的特種兵戴的那種。
不過這個提議馬上就被否定,那種東西,怎么可能說有就有。還有,蛇群在地下世界,如果它們已經長時間待在地下,體溫和環境溫度已經相差不大,所以那種設備還不如肉眼靠得住。
我嘴巴銜著冷光電筒,慢慢向下爬,我李波一步一步踏在鋼筋梯步上的聲響在這個管道里回響,咚咚咚咚,間或夾著一點金屬之間的扭曲聲,讓我的心里有點擔心。
這個管道螺旋向下,從這個設計,就能推測,這個管道不會短,因為傾斜的坡度,就因為高度落差太大的保護措施。這個設施的時間很有年頭了,想不出建造這個設施的時候,已經有了這么強的制造能力。
我一邊爬一邊電子表,已經爬了十七分鐘,還沒有爬到盡頭。
我心里想著,這個通道到底有多深呢。
然后我就聽到身體下面,咚的一聲,有東西重重落地的聲音。然后就聽到李波的呻吟聲。
我又爬下幾步,果然下面是空的,我把電筒向下看去,李波正蹲坐在下面的地上,抱著腳踝。
“你慢點。”李波在下面說道,“實際高度比看起來高一點。有兩米了?!?/p>
我先把繩子緊緊的拴在梯步上,然后,手抓著最后一級梯步,身體懸空,調整好姿勢再松手,跳到地上,我看準一個方位,落地的時候,向旁邊滾了一下,減輕落地的力度。
然后站起身,走到李波身邊,查看他的情況。
李波正在抱著腳踝,沒有流血,看樣子是腳扭了。
“嚴不嚴重?”我問道。
“還好,”李波說道,“歇一會看看,應該能走路。”
我沒說話,我到了這個時候,反而猶豫起來。
“瘋子,”李波看不到我的臉色,還在繼續說道,“你發現沒有,這里的地面,都是水泥澆筑的。不是天然的地面。。。。。。”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的嘴角在抽搐,如果李波能看到我的臉,他現在一定會發現我的想法。
李波繼續說著:“我他媽的真倒霉,跳下來正好踩在一個小桶上。。。。。。這里有好幾個小鐵桶?!?/p>
我仍舊不說話,我身體在顫抖,我恨自己的懦弱。
“你站著干什么?”李波說道,“去打探一下旁邊的環境啊?!?/p>
“這里也是個大房間,”我說道,“有很多東西?!?/p>
“你還沒看就知道?”李波開始懷疑了,他把電筒照射在我的臉上,然后他也和我一樣,沉默起來。
我們用手上的電筒相互照射對方的臉。我看見李波的臉色萎靡,知道他已經看出我的想法了。
“你來過這里?!崩畈ㄕf道,“這些鐵桶是你故意放在地面的。”
“我上次下來用了一刻鐘,你爬的比我慢?!蔽艺f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瘋子,你不會。。。。。?!崩畈ǖ哪樕辛藨忠?,但他的口氣還是不怎么相信。
我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憑一時意氣沖動的人,我心里把這個事情預想了很多遍,想的時候,根本就沒考慮過做了之后的后果,更糟糕的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勇氣。
“只有你一個人上去,你怎么向同事交代?”李波說道,“他們會馬上下來找我。”
“你忘了我們探測洞穴的經驗了嗎,這里空氣是流動的,當然有另外的坑洞連接。這個房間對面的角落里有個坑,縫隙很窄,也沒有梯子能下去,我看過,那下面是天然的縫隙。。。。。。。我可以解釋,你失足掉下去了,沒上來?!?/p>
“你怎么能這么做!”李波喊道,“我們是朋友?!?/p>
“你現在把我當朋友了,”我也喊道,“你和楊麗背叛我的時候,怎么沒想起我是你朋友?!?/p>
我激動起來,拿起一個鐵鍬,這個鐵鍬也是房間里本來就有的。我上次來的時候,就已經把他放在附近的墻邊。
“別這樣?!崩畈ㄕf道,“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恨我這么深?!?/p>
“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問道。
“我一直想跟你解釋,”李波說道,“可是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跟我說話嗎?”
“我更愿意在現在這樣的狀態跟你說這些。”我說道,“至少沒人在旁邊維護你。”
“我得了病。”李波說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父母都不知道?!?/p>
“你他媽的別用這種借口跟我裝可憐!”我大聲罵道,“你能不能像個男人,有點志氣!”
“知道那種病嗎,”李波聲音變得沉穩,“就是身體的肌肉慢慢萎縮,一點點喪失機能,到最后,連呼吸都無法維持的那種病,發病的時間很漫長,要持續幾年。。。。。?!?/p>
我開始相信了。的確,李波好像有段時間,老是瞌睡,然后去醫院檢查了的。但是他沒說檢查結果。
結果幾個月后,楊麗就跟他跑了。
現在什么都不用說了。我和楊麗一直都喜歡吵架,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次。
我能想到那種跟電影一樣的橋段:男二號的女朋友和男二號吵架后,剛好遇到男二號的好朋友男一號,一直暗戀男二號女友的男一號就站在朋友的角度安慰這個女人。然后把自己的病情不小心說出來。。。。。。。。
“你小說電影看多了吧?!蔽覍畈ㄕf道,“找這個借口敷衍我?!?/p>
“還記得去年我們一起干活的那次嗎,下暴雨,一個大樹樹桿把一個窨井給堵住了?!崩畈ㄕf道。
我回憶起來了。
當時我們兩個人搬動那個樹桿,李波的力氣本來比我大,但是他那次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后來,他再也不干體力活了。
“我不管你怎么解釋,”我說道,“我不能原諒你,無論什么理由。如果是別人我就罷了,但是你是我朋友?!?/p>
李波點點頭,“是啊,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就這么死了。我想有個人陪我?!?/p>
“所以你就不管我的感受!”我被李波的這句話刺激,把手上的鐵鍬舉起來。
我在想,不能在這里留下痕跡,我該怎么辦。
李波的臉色變得非常扭曲。
“你犯得著怕成這樣嗎?”我說道,“你本來就要死了,還這么怕死?!?/p>
可是我接著發現,李波的目光不是看向我的。
而是我的身后。
我聽到了窸窣的聲音。我最討厭的聲音。
我慢慢把頭向后轉去。
我手上的電筒光柱也照射過來。
一個巴掌大的蛇頭,正和我的腦袋平齊,對著我。
我心里在想,上次來的時候,明明沒有蛇,可是現在。。。。。。
我的腰一緊,胸口所有的空氣都被這個壓力擠出來,內臟仿佛在這一瞬間都被擠壓破裂。
我知道我中招了。我被蛇纏到。
我還是勉強用手上的電筒查看,看到底是一條什么蛇在攻擊我,我心里已經嚇的崩潰,這個動作只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反應而已。
手電的光線順著空中的黑影,最后還是照射到我的眼前。
那個蛇頭低了一些,我胸口前三十公分遠。
當又一次看到蛇頭之后,我全身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渾身酸軟,萬念俱灰,心里已經做好受死的打算。
那些被蛇吞噬的小哺乳動物,臨死前都是這種狀態吧。
讓我恐懼到這個地步,原因不僅僅是我蛇把我纏繞住了。而是,那個蛇頭,實在是太可怕。
那條蛇的頭頂上,全部都是眼睛,兩兩排列,在扔掉電筒之前,我能看到,那眼睛從蛇的頭頂一直向身體蔓延。我的手電掉在地上,光線照不到纏住我的那條長滿眼睛的大蛇。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放棄抵抗。
李波用手電把我和蛇照射了一下,猛的沖過來,他也把手電給扔掉。
在扔掉手電之前,我看到他用手把蛇頭給抓住。纏繞在我身上的蛇,力氣更加大,根本就緩不過來氣。這時候,我聽見李波在我身前呼喝,他沒有放棄攻擊這條蛇。
“摳眼睛、摳眼睛?!崩畈▽χ液暗?,從他的聲音,我能推測,他和我一樣,也被蛇纏住了,因為他接下來也說不出話,肯定是緩不過來氣。
我手指在腰間的蛇身上摸索,手指觸到冰涼的蛇身,心里惡心至極。
但是我手觸碰到蛇身上的那些古怪的眼睛,這種惡心的感覺,讓我更加難受。我開始用手摳蛇身上的眼睛,李波是對的,這條蛇雖然大,但是眼睛是它的弱點。我用手指狠狠插進那個相對柔軟的眼睛,手指在里面攪動。
蛇受疼,猛的收緊身體,但接下來,我感覺到蛇身的力氣小了一點。
我們頭頂上方,開始有光亮了,那是電筒的光線,從通道里照下來的。
“李隊、瘋子?!蓖碌穆曇魪耐ǖ览飩鞒鰜?,“你們怎么啦?”
蛇身一緊,接著有松動一下,趁著這個間隙,我和李波同時喊起來。
“有蛇,把我們纏住了。”我喊道。
同時李波也喊道:“跳下來的時候,看清楚下面的鐵桶。”
蛇身又開始收緊,我已經挖了蛇身上的三個眼睛了。我盡力不去想象我手指在做什么,手上黏糊糊的感覺。
同事連續跳下來,電筒的光線亮多了,他們都把電筒照射過來。
同事們都驚呼起來。
我也看到了我和李波的處境。
那條大蛇的頭部,被李波狠狠的攥著。但是蛇的身體,上半部把我給纏繞,下半部,也把李波纏住。我和李波,被同一條蛇給拴在一起。
我看見李波的手指也狠狠的挖進蛇頭上方的眼睛,蛇頭不停的搖晃,要咬李波,李波極力把蛇頭推開,蛇頭上鮮血模糊,幾次蛇頭都蹭到李波的臉上,李波現在臉上也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跡。
同事們馬上操著工具,用叉子和棍子攻擊這條大蛇,人多勢眾,蛇的力氣越來越小。
彼消此長,我和李波,掙脫了蛇的糾纏,然后用腳不停的踩這條蛇的身體。
持續攻擊了蛇很長時間,蛇攤在地上,無法對我們進行攻擊。
我們用手電照射在地上,仔細查看這條大蛇,蛇身的眼睛讓我實在是無法接受。
“還有蛇?!蔽衣牭酵逻@么一喊,心里陡然收緊。
同事把手電照在地面上,果然還有蛇,當我看到這些蛇都只有一尺來長,就沒那么緊張。
這些相對很小的蛇,在地上慢慢爬動,我看到每條蛇的身上,都和打蛇一樣,長滿了眼睛。也不知道這些眼睛,能不能看到東西。
小蛇的膽子很小,被我們打死幾條之后,其他的幾條就窸窸窣窣的爬到對面的墻角,鉆進縫隙里。消失不見。
同事問我和李波的情況如何,我覺得我的胸口疼的厲害,但是疼痛在慢慢減弱,于是勉強說道,“沒事?!?/p>
大家打算撤離,這里太危險,誰知道還有什么古怪的蛇爬上來攻擊我們。
同事打算把那條大蛇搬上去,李波制止了,“那條小的就行,這條大的我們搬不上去。”
同事把兩條小蛇裝進編織袋,然后開始撤離。
上去的時候,要攀爬繩索,我基本沒受傷,下面的同事把我扛起來,我拉著繩索向上拉了兩下,上面的同事就用手把我帶上去。
李波的腳受傷了,上去的麻煩一點,但是最后,我們還是安全的爬到上層,然后又回到地面。
我和李波還有同事都坐在地面上,呼吸新鮮的空氣,慢慢回憶剛才的險境。
同事查看李波的腳,問李波,“你的腳是被蛇弄傷的嗎?”
“是的?!崩畈ㄕf道,“蛇纏住我的時候,我腳踢空了,才崴到的?!?/p>
我慢慢走到李波身邊,湊近笑聲說道,“你以為不說出來里面的事情,我就承你的情嗎?”
“不是?!崩畈ㄕf道,“就算是沒那條蛇出來,你也下不了手,看你的眼神就知道?!?/p>
我覺得受到了侮辱,又想揍李波。但是轉念一想,李波說的沒錯,如果我真的有狠氣這么做,就不會猶豫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