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媛走后,白笙坐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咖啡變涼。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唯一改變不了的是扎根在心里的一切執念。
無論是周渡也好,肖一清以及司媛也好。
白笙等著所有人離開工作室,自己關了燈,剛出工作室的大門,就被一群記者圍了起來。
他們拿著話筒,扛著攝影機,像是拿著武器紛紛對準她。
眼里帶著探究,不停的開口問她。
“白小姐,您作為周渡的兒媳婦,周淮巖的妻子,對今天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嗎?”
“聽聞,你的親生父母是蕭氏夫婦,那么你跟自己仇人的兒子在一起,會不會心里不安?”
“是啊,白小姐,請你回答一下”
鋪天蓋地的問題向她砸來,她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工作室的玻璃門上,不知所措,心里慌亂不已。
不停閃爍的閃光燈,刺痛她的眼睛。
她抬起手臂遮擋著。
“讓開!”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響起。
周淮巖站在記者群外,一聲呵斥。
白笙放下手臂,看到高大的身影,他陰沉的穿過所有人,向她走過來,身后跟著的保鏢擋住所有的記者。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睜著大眼睛,眼淚蓄滿淚水,一顆顆淚往下掉下來。
他懂她的眼淚,委屈害怕慌亂。
他的妻子,在今天,被一群陌生人圍住,要一個所謂的答案。
他眉宇間露出溫柔來,抬手用指腹擦去她的淚。
低下頭去,親了親她的額頭,將她抱進懷里。
“不要怕,我來了”
他對于耳邊接連二三的咔嚓聲,充耳不聞,他眼里只有他的妻子。
白笙將臉埋進他胸口處,他手摸著她的發頂。
“你先去車上等我,好不好?”
他輕聲開口。
她抬眼搖了搖頭“不行,他們……”
她擔心這些人會逼著他,問一些他不喜歡的問題。
“放心,去吧”
“夫人,先走吧”一旁連凱開口。
周淮巖拍了拍她的背,白笙這才在連凱的保護下離開。
她回過頭看他,他給了她一個笑容。
白笙上了車,周淮巖高大的身影站在一群記者面前,保鏢分散站在周淮巖兩側。
臉上早已沒有剛才的溫和,只有冷冽。
“最近娛樂圈是沒有什么驚天新聞了,你們揪著周家的私事不放?”
他淡聲開口。
記者看著周淮巖那一臉的冷冽,心里開始打鼓。
周淮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各位這么想要一個答案,我父親是否存在行賄,目前也正在調查當中,至于肖一清自爆是我父親的私生子”
他看著一眾期待的眼神,嗤笑一聲。
“呵,大概是想錢想瘋了吧!各位還不知道吧?這位天才鋼琴家,因為綁架勒索,持槍,已經進了監獄”
他冷漠的話音落下,記者群爆發出議論聲。
“你們是愿意相信一個犯罪分子,還是相信我父親呢?”
周淮巖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眼里帶了幾分戲謔。
“可肖一清可是公開了親子鑒定?”
一個胖胖的記者疑惑開口。
周淮巖笑了一聲,抬眼看著他,一眼看過去,淡漠又冷冽。
記者莫名打了個寒戰。
“親子鑒定又如何,我們周家,只認進了周家族譜的人”
“那周總您是間接承認,肖一清就是您同父異母的弟弟?”
一個女記者犀利開口。
周淮巖看著她,溫聲反問她“我承認了嗎?沒有吧”
底下記者瞬間鴉鵲無聲。
“另外,至于我太太,她是白笙,是我周某人的妻子,她的身份只有一個,就是周太太,她不是所謂的周家兒媳婦周家未來女主人,她只是她自己,我我周淮巖的女人,今天你們圍堵我太太的事情,我就當你們一時腦子糊涂,拎不清,我不計較,但你們如果繼續打擾她,我想,淮克的法務部可以找你們聊聊”
他說完臉上的笑意消散,一臉陰鷙,渾身散發著戾氣,在場的記者沒再開口,有的甚至已經收起了話筒和攝影機。
臨走時他又開口“我希望今天的照片,一張都不要報道出去,我的話,你們可以隨意報道”
他說完,記者們主動讓出一條路,身后的保鏢圍住記者。
他大步離開,走得利落干脆,記者們看著人高馬大的保鏢,知道該干什么,低著頭紛紛刪除今天拍到的所有的照片。
白笙坐在車里,著急的等待。
直到他拉來后座的車門,一手插兜,俯下身,頭探進車內看她。
笑容溫暖寵溺“擔心我?”
白笙紅了眼眶,剛才的事情讓她惶恐不安。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那些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面對著她,是那樣的咄咄逼人。
她點頭,周淮巖伸出手去,白笙看著他。
他拉住她的手“帶你去一個地方”
白笙挪著下車,他護著車頂,等她下車后,他攬住她的腰。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他將自己的西裝外套,丟給車里的連凱。
“別跟著”
說完,就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拉著她跑起來,就在大街上。
她有些懵,但她的手在他的手里,她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
她跟著他跑了起來,他回頭看她,一臉笑意。
不知不覺,她也笑了。
他帶著她往前跑,不管路人的眼光,不管此刻是什么身份,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亦是如此。
他們穿過熙攘的街頭巷尾,穿過人潮。
她問他“周淮巖,你要帶我去哪里?”
他爽朗的回答“帶你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把你賣掉”
白笙知道他在開玩笑“我不值錢的”
他回她“值錢,有一個叫周淮巖的男人出了高價買你”
她笑的燦爛,夕陽照在兩人身上。
周淮巖帶著她到了一座游樂場,整個場地亮如白晝。
她看到,旋轉木馬不停的轉著。
她看到摩天輪上到最高點,看到呼嘯而過的過山車。
她看到,他單膝跪在她面前。
手里捧著一束不知何時到他手里的藍色矢車菊。
他的身后,出現一眾人的身影。
有連凱,有白克,他牽著大著肚子的林思棉。還有蘇北和林小葵。
他穿著白色襯衫,沒有打領帶,劉海散落下來。
如少年,如矜持干凈的少年。
她看著他,又紅了眼眶。
“什么意思?”
“很簡單,嫁給我”他聳肩攤手。
“上次不是求過了嗎?”
“那次不算”他從口袋掏出一個黑色的絲絨盒,打開,一枚簡單的鉆戒,落進她眼里。
“你不是打算把我賣了嗎?”她嬌嗔。
“對啊,我說要把你賣給一個叫周淮巖的男人,我就是周淮巖啊”他笑著開口。
“那前面拉著我的那個人是誰?”
她問他
“那個是三十一歲的周淮巖,現在你面前的周淮巖,是二十三歲的周淮巖,是什么都不是的周淮巖,是初次對你心動的周淮巖”
他認真開口,二十三歲那一年,他初次對她心動。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最想回去二十三歲那一年,跟她告白,他們會在一起,確定關系,牽手,接吻,等她成年,把她娶回家,放在手心里。
“你愿意嫁給他嗎?”
他呼出一口氣,問的真誠。
白笙低頭笑了笑“她還沒成年呢?怎么辦?”
“笙笙,你這是抬杠”
所有人都笑了。
“你什么時候準備的?”白笙恢復正經神色問他。
“好長時間了”他舉著戒指抱著花。
是從肖一清綁架她之后,他有了這個想法,想給她一個婚禮,在有限的時間,留下些美好的回憶。
之前求婚只是為了逗她開心,這一次他是真的求婚,上次沒有花,不算正式。
“說個期限”
白笙手背到身后。
“什么期限?”周淮巖有些疑惑。
“婚姻生活”她看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
“一輩子,可以嗎”他脫口而出。
她點點頭“勉強可以吧”
她伸出手去,他面露喜色。將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上,她抱著花,他站起身,將她抱進懷里,在場的人起哄親一個,氣氛正好,他低下頭正要去吻她。
卻聽到,林思棉一聲驚呼。
“白克,我羊水破了!”
白克立馬慌了,扶著她愣住“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送醫院啊”
白笙將花扔進周淮巖懷里,大步跑過去。
周淮巖看著懷里的花,一臉深沉。
眾人將林思棉送進醫院,都在門口焦急等待著。
白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他所求不多,給他一個平平安安的林思棉就好。
他的緊張和害怕,白笙看得出來。
只是此刻,她知道,他滿心滿眼都是林思棉能夠平安無事。
周淮巖還在一旁,一臉郁悶。
白笙見狀走過去,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
“沒怎么”他看著她,有些話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說。
產室的門緩緩打開,一個護士抱著孩子出來。
白克見狀,立馬起身,走過去。
“恭喜,哥哥出來了”護士一臉喜悅。
白笙和蘇北還有林小葵湊上去查看孩子,小孩一張小臉皺皺巴巴的,通紅通紅的,三個人還是第一次看到剛出生的孩子。
“產婦怎么樣?”白笙剛問完。
白克就一把拉住護士的胳膊。
“我老婆呢?她怎么樣”
“產婦情況很好”
白克聞言沒有松下去的感覺,因為她懷的是雙胞胎,第一個孩子出來了,還有第二個。
眾人松了一口氣。
“周淮巖你過來看”她喊他。
周淮巖這才走過來看了一眼“好丑,一看就是白克的種”
蘇北和林小葵笑了笑。
白掐了一把他的腰,周淮巖一把抓住她的手。
白克站在原地,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孩子,對于周淮巖的話也充耳不聞。
護士進去后十分鐘以后,又出來。
“恭喜,是個小公主,產婦情況很好”
“我老婆呢?”
話音剛落,林思棉就被推了出來。
她一臉蒼白,看到白克時,虛弱的露出一個笑容。
白克紅了眼睛,立馬上前握住她的手。
“老婆~”
他聲音發軟兒,林思棉知道他一定很擔心。
她摸了摸他的臉“放心,我沒事兒,孩子也很好”
“家屬跟上我”護士說了一聲,白笙立馬跟上,周淮巖跟著自己的媳婦兒走了。
蘇北和林小葵去取東西,林思棉要住院,需要生活用品,再加上,事發突然,之前準備的東西沒來得及帶到醫院。
如今,她躺在病床上被推著往前走,他拉著她的手,跟著,直到進了病房。
他沒有坐椅子,幾乎是雙膝跪在地上。
她頭發被汗水打濕,還是濕的。
“棉棉,辛苦了”
一向樂觀大大咧咧的他,紅了眼眶,感性不已。
“白克,你當爸爸了”
她摸著他的寸頭,眼淚帶了淚。
白克見狀,立馬擦去她的眼淚。
“不哭,剛生完孩子,不許哭”
她點頭“我當媽媽了”
“恩”他喉頭滾動,哽咽著。
過了沒多久,他趴在她床邊,開始壓抑的哭著。
林思棉搓了搓他的脖頸“說好,不哭的”
她明白,他在哭什么,他哭自己大病一場,幾乎沒有未來的時候,讓他看不到希望的時候,上天給了他最好的饋贈。
是劫后余生,看到光明的時候。
她一度以為,他是堅強的,其實,他是脆弱的。
周淮巖攬著白笙看著保溫箱里兩個小生命。
“生命真的很神奇”白笙感嘆。
“恩”
“周淮巖,我們要個孩子吧”白笙又提到孩子的事情。
周淮巖搖頭,見他搖頭,白笙有些失望,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心里默默做了個決定。
他捕捉到她眼里的失望,他不想讓她失望。于是開口解釋,
“我覺得,我跟小孩兒八字不合”他一臉認真。
“什么?”
“我求婚,他們兩來了,導致我的求婚儀式并不完美!”他郁悶不已。
白笙聽著哭笑不得,原來不是因為他還沒放下心里的那道坎,竟然是因為什么。
“笙笙,你再說一遍”他親她額頭。
“不說”白笙嘟著嘴。
“你真的喜歡小孩兒?”周淮巖詢問她。
她從他懷里退出來,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周淮巖,喜歡孩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讓你感受一個家庭的完整性,我們兩個人有了生命的延續,有了孩子,你會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你可以做你父親從來都沒有陪你做的事情”
“我只是…”他垂下眼睫,睫毛微顫。
“只是什么?”白笙問他。
“我只是覺得,有了孩子,你會很辛苦,十月懷胎,哺乳期………”
“有你陪著,什么都不辛苦”
她開口,踮起腳,親了親他的唇角。
“我愛你,周淮巖”
他抬眼,睜大眼睛看她,他的妻子向他告白。
有你,什么都不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