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天又幾乎明了，馬路上的震動也開始跟著劇烈起來，轟隆隆的響聲就像從地殼漫出來的聲音。我從朦朧中蘇醒過來，大概是昨夜在月光下含著眼淚睡著了，我總感覺自己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體質也明顯的跟著下降了。

清晨的光還是微弱的，屢屢斜線在井壁上生長。我支撐著站了起來，像以往一樣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忽然我聽到腳下的傳來了一點聲音，眼睛跟隨著看去，竟然有一條小魚在井水中游來游去。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來到這里這些天了，還是第一次發現有小魚在這井水中呢。這是一條有著銀白色鱗片的小魚，從前在河溝泥潭中也經常見到，它在水中一閃一閃的，發著白色的光，就像一塊移動的玻璃碎片。我好像終于不用再喝水度日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有吃的了。我將手穿過防墜網的空隙去抓它，然而這種小魚卻非常善于跳躍，它竟然一躍而出，給了我的臉一個熱辣的巴掌。但我并沒有被這點小困難給嚇住，我受過的困難可比這條魚給的掌摑大得多。我的手在水中不斷地摸索著打撈著，這樣一攪動，本來安靜的水里露出更多條這樣的小魚來，它們開始驚恐地在水中躲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這反倒給了我更多的機會，很快，我便抓住了兩條小魚，來不及更多的思考，我揪著它那瘦小的尾巴，朝著井壁狠狠滴摔打著它的弱小的頭部，小魚痛苦地抖動了一下身體就再也不動了，眼睛卻是永遠的猙獰。我把這條小魚活生生的吞了下去。我感到它細碎的鱗片冒出一陣陣魚腥味，在我的食管中不斷地摩擦著，讓我感到一陣陣的疼痛和惡心，但這是我唯一的食物，吃了它我就能多生存一段時間，我努力的安慰著我自己，然后一個勁地向下吞咽，才讓這條小魚的尸體完全落入我那饑餓的已經快沒有任何知覺的胃。然后我又用同樣的方法吞下了第二條小魚。

吃掉了這兩條小魚后，坐了一會，我感到自己的身體正慢慢復蘇，身體也漸漸地回暖了起來。哪里來的這些小魚呢，我才想起這個問題。也許是那場大雨讓附近的河水暴漲，這口井又與那條河相連，才讓這些美麗的小魚來到了這口饑餓的井水里面。那么，這些小魚是不是又會被沖走呢，一種緊張感催使我捉住了更多的小魚，我把它們摔打完以后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很快我左邊的口袋便裹得滿滿當當的了，我又繼續填滿我的右口袋，那些剩下的硬幣本來藏在這里的，我把除了當年陶梅給我的那一枚硬幣以外，都用剛才吃了小魚換回的力氣拋到了井外。去吧，你們這些徒有虛名的錢幣，我將不再需要你們了。我向它們正式的道別了。

將小魚打撈的差不多了，我重新坐下。此時的感覺就像是出海滿載而歸的漁民，我的臉上第一次揚起了微笑，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自己擁有這種微笑是在什么時候了。我終于不用再恐慌沒有食物的死亡威脅了。

“喂?！鳖^頂傳來一個青年人的呼喚聲。

我趕緊站了起來。這是一個和我年紀一般大的男孩子，由于逆著光，我看不到他的模樣。

“你在這里干什么？”這個青年人率先向我提問道。

“我，我是掉進來的?！蔽覍λ忉尅?

“哦?！彼屑毜卮蛄恐遥袷窃趹岩?，又像是很好奇?！皬哪敲锤叩牡胤降粝氯?，你就沒傷著啊？”

“嗯，我確實受傷了，但現在已經差不多好了?！蔽液芨吲d這個男青年能與我對上話，我覺得他一定比之前那個孩子靠譜一點，肯定能幫助我脫離這里。“你能不能救我出去??？”

“救你出去？我可沒那么傻。”他用一種很提防的口吻對我說話，像是識破了一個江湖騙術一樣的自信。

“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么意思？”我被他這種回答給弄的莫名其妙。

“別裝弱勢群體了，你在這里面，不愁吃不愁喝的，還不用交房租，為什么要出來。我在新聞上看到過，這是你們一種新的騙術，一旦我把你救出來，你就要向我們索要賠償費，我得搭上時間等待他們出警救援，還得賠償你家園損失的費用，弄不好還會惹上一身的官司。這買賣多不值當啊，我才不會當那個冤大頭呢?！?

“你誤會了，你一定誤會我了?！蔽亿s緊向他解釋道。“我真的是不下心掉下來的，我喝的一直都是這井水，吃的是這水里的小魚，在這些天里，我一直都又凍又餓的。你要相信我。如果你把我救出去，我一定給你重謝的。不信你仔細搜搜這井的附近，有好多一塊的硬幣，那都是我扔上去的，我求求你救救我！”

“嗯，我是撿到了幾枚硬幣，原來都是你扔的啊。看來你也就這幾枚硬幣了。”說完他看了看手腕，我猜那手腕上一定綁著一塊珍貴的手表。“哎，我上班快遲到了，不再給你浪費時間了。祝你生活幸福，高尚的騙子！”說完他就從井壁的天空中消失的干干凈凈了。

“喂，你不要走啊。我真的不是騙子。我真的不是騙子！”我大聲喊叫著，然而他真的沒有再沒有回來了。唯有我的聲音在這井筒之間不斷地回蕩，孤獨的就像是一只一扎就碎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