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情能夠沉淀百年愈釀愈醇，那么就沒有可以多說的余地了。】

是不是大家看到小孩子都會忍不住從背后嚇嚇他？江雪仿佛看到了那天蘇文驚得從凳子上摔下去的場景，現在她的姿勢和那時的蘇文如出一轍。

程善若也小小地驚了一下，她沒有專門去感知周圍。

“啊呀，對不起。”

來者是一個看上去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子，紅色羅裙，淺眉垂目，低低束著的馬尾單側披在肩上，舉止言談間輕巧愛笑，和江雪搭起話來也不生澀，像是個自來熟。

也很知進退地稍稍退了半步，把江雪拉起來，道了個歉。

沒有架子，對于距離感的掌控也是極好，第一印象——好女人！第二印象就是鄰家的年輕太太。

兩人稍一聯想——女人、云鯨一族、叫徐大師（師傅）孤舟，便意識到此人的身份。程善若先開口道：

“你是小鳥兒道友。”

“啊……是的呀。”

小鳥兒明顯沒想到這就被認出來了，有點驚訝，慢了一拍才發音過來，然后拍拍手歪著身子道：

“我本名叫周羽鳥，念起來比較拗口，叫我小鳥兒道友也可以的。”

她笑瞇瞇的，說話平和又溫柔，談吐間不自覺地就讓人感到安心。江雪不知不覺地就對小鳥兒放松了警惕，程善若則對于她輕飄飄的說話方式有點新奇。

“小鳥兒道友你不問問我們是誰，是如何認識你的嗎？”

“……啊，對呀，你們是怎么認識我的？你們是誰呀？”

嗯，程善若覺得這種慢一拍的感覺很像某些時候的蘇文，有點呆萌。不過這種看小孩子一樣的感覺被她藏得很好，她回答道：

“叫我鐘道友便好，這是徐大師的弟子江雪。”

程善若指了指稍遠處正在其樂融融煉制鍋子的兩人道：“徐大師身邊的那個小家伙是我徒弟蘇文。關于小鳥兒道友你的事情，是鯨虛道友和徐大師交談的時候提起的。”

三個女人，啊不，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姑娘一時間沒人接話，互相大眼瞪小眼，過了一小會兒之后才聽周羽鳥道：

“哦。”

她雙手合十，歪著腦袋，呵呵地等著別人說話。但是另外兩人也在等著“哦”后面的話，場面再度陷入了沉默。

周羽鳥輕輕拍了一下腦袋，像是剛想起來一樣道：“那我去和孤舟打個招呼去啦。先再見哦？”

她輕輕擺了擺手，抿著溫和又天真的笑容，蓮步輕移走向徐孤舟的背后，都不帶聲兒的。

江雪對于這個師傅的紅顏知己感到不知所措，她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人，就像……就像容易走神的……嗯，說不上來，就呆萌呆萌的樣子，又不像頭腦有問題。

她把這種感覺告訴程善若，程善若表示自己也不擅長應對這樣的人。

徐孤舟正分離著靈鐵和星沙，不斷加入新的材料。看在蘇文和星沙的面子上，他盡最大的努力將星沙的作用發揮到極致，一點兒也沒有吝嗇各種靈礦。

簡言之就是砸了很多錢進去。等順利完成之后，新鍋子就是五品靈器了。

有星沙在，徐孤舟表示煉制得很輕松，蘇文的憧憬目光也讓人心頭暗爽，于是手上動作更加行云流水。正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慵懶撒嬌一樣的聲音。

“孤~舟~”

自己的名字被念得如此酥麻，徐孤舟手一抖，身體不由自主地軟了一下。他有點狼狽也有點不知所措更有點不敢回頭。

這朝思暮想的聲音，除了那位還有誰？

可是在煉器呢怎么辦，要停一停嗎？自己來的時候怎么沒想到刮胡子？啊來的匆忙來著。她什么時候來的？一百多歲了怎么還這么喜歡嚇人？說話方式倒還是那樣慢悠悠的……

話到嘴邊，徐孤舟只冒出一句：“等會等會，煉器呢。”

“哦，好吧。”

在蘇文好奇又有點陌生的目光中，周羽鳥輕巧地邁步挪到蘇文身邊，和蘇文一個姿勢抱膝坐在地上，一起盯著徐孤舟煉……鍋子。

“你好呀。”

“姐姐你好。你是誰？啊……小鳥兒姐姐？”

蘇文不笨，一下子就想到了不久前聽到的人名。周羽鳥呵呵道：“對呀。你是蘇文小道友對不對？”

“你怎么知道！”

周羽鳥笑得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爛漫地認真道：“我就是知道呀。”

“是不是我師傅告訴你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呀。”

周羽鳥裝掩嘴裝作驚訝的樣子，讓蘇文暗暗自得“風水輪流轉”那什么的，雖然記不大清楚但就是那么個意思。

蘇文覺得和這個姐姐很合的來。

大概是心理年齡比較接近？

徐孤舟盯著鍋子的眼睛不時地往兩位觀眾那里看去，羽鳥一點兒也沒變，自己倒是胡子拉碴的樣子。周羽鳥像是心有靈犀地說：

“孤舟，你怎么有胡子了呀？看上去變變老了。”

“相由心生，相由心生，平時有點累。”

“晚上我給你熬點養顏湯喝吧。”

“好啊，再給我弄點消肝火的吃點。”

“你求我呀。”

“……求求你。”

“我不叫‘你’。”

“……求求羽鳥姑娘。”

“我現在覺得自己叫小鳥兒比原來好。”

“求求小鳥兒姑娘。”

“嗯，那我就給你燉湯喝吧。”

明明是在使壞心思，但是周羽鳥有點幼稚而開心的樣子就是讓人生不氣來。徐孤舟一邊煉器一邊享受著這樣輕松的氛圍，仿佛百年來的重擔都暫時被卸下來了一樣。

其中一大半卸下來的同時已然煙消云散。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沒變。

手上煉器的動作愈發輕快，可以看出徐孤舟此時很開心的。見到分隔百年后的紅顏知己，熟悉的說話方式，熟悉的親近感，熟悉的對話，熟悉的呼喚……

徐孤舟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嘴角揚了起來。

壓抑著內心的思念和激動，他加快了速度，一炷香時間后正式收尾，將一口靈氣內斂、敦厚小巧的鍋子遞給蘇文。交代了一下如何認主如何縮小以及功能如何，然后就一把拉過周羽鳥。

等不及似的，直接上手攬過腰，認真凝視著周羽鳥的雙眼道：

“羽鳥，我喜歡你。”

百年時間的沉淀，有些東西早已足夠了，甚至要滿溢而出。

這先斬后奏、行云流水的一套動作，絕對在腦內模擬了上千遍了。蘇文手中的新鍋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本就安靜的平臺上此時更加落針可聞。

瞠目結舌。

周羽鳥眼睛笑得彎彎的，但還是認真道：“我比較喜歡你叫我小鳥兒。”

徐孤舟深吸一口氣，也認真道：“小鳥兒，我喜歡你。”在周羽鳥像是慢半拍的等待下，徐孤舟毫無阻攔地……

“唔……我也喜歡你呀。”

周羽鳥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慢半拍，眨眨眼，似乎覺得很自然的樣子。踮起腳尖，下巴擱在徐孤舟的肩膀上蹭一蹭，充滿幸福的溫馨微笑讓人生不起嫉妒。

這個女人就是很純天然很可愛的樣子嘛！

江雪掩面蹲下，呻吟著無語道：“鐘姐姐，你有沒有速效救心丸？”

“沒有。”

程善若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同時對徐孤舟的看法大大改觀。你個濃眉大眼的，居然不按套路來直接強抱，壞得很。

猝不及防，實在是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