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和，說的是將永遠是自己的感受，而不會是對方的全部。這要么是不了解，要么是不夠了解?！?

“雖說上古靈杉的成長沒有上限，但是這也太……”

“我也這么覺得，所以我說似乎是?！?

兩位成年人仰望著突破天際一般的巨樹，連最底端的一片葉子都看不到。手中的上古靈杉苗是感受到同源的氣息而欣喜嗎？

“師傅，小樹苗長到地上了。”

蘇文忍不住提醒道。程善若注意力收回來，發現小樹苗的根須和平臺融為了一體，似乎想要扎根上去。

可又和扎根不太一樣，倒像是溶入水面的感覺。一點動靜都沒有，程善若皺眉。

她輕輕一扯，沒用多大力氣，但卻清楚地感受到了兩者之間的密不可分。她有點為難，現在小靈杉大部分的根須都落在了平臺上。

“嗯——拉不出來了，要不切掉吧？”

江雪一聽，小聲問蘇文：“你覺得小樹苗現在是什么心情？”她有點好奇蘇文和植物交流的能力是不是真的。

“小樹還是挺開心的?！?

“哦。”

嗯，蘇文是騙子，小小年紀就撒謊。小樹的根都要被切了，還開心？江雪懷疑的眼神讓蘇文很不愉快，他不滿道：

“就是開心嘛！你別不相信我。有可能是因為小樹聽不懂人話呢？”

“那你用植物的話去跟它聊聊唄?！?

“我！”

蘇文不理睬江雪了，他轉而向師傅說：“師傅，大樹急了?！?

“嗯？”

程善若剛要發問，就見腳下的平臺主動裂開了一絲絲縫隙，剛好允許小樹苗的根須通過。一團比剛才更加濃郁的生命力量裹挾著小樹苗的根須從中飄出來。

“這個平臺是活的？！”

徐孤舟有點想挖地皮了。這平臺不簡單的樣子，光是能與巨無霸靈杉共生這一點就證明了它的不凡，當然還有它的大小也很不一般。

小樹苗就這樣靜靜漂浮在空中，始終有一層光膜覆蓋在身上供其生長。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觀察了一陣，四人都有點無聊。

四人坐在平臺上閑聊，兩個當師傅的開始繼續完善煙花筒，兩個當徒弟的開始研究怎樣才能討師傅們歡心來躲避懲罰。

結論是：鉆進煙花筒。

江雪一巴掌拍在蘇文的后腦勺上，藏起心中的愉悅感裝作不爽道：“你這不是廢話嗎！講點有價值的話出來?！?

“那，做飯給師傅吃？我娘生氣的時候就是爹下廚做飯，然后阿娘就不生氣了?！?

“這個……可以，但是你有鍋嗎？”

“我有鍋?！?

“？”

“我真的有。”

“不是，你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出門帶鍋干什么？”

“這是我的煉器成果?！?

蘇文驕傲道。江雪沒想到蘇文這么小就已經會煉器了，原來還是同行。她好奇地向蘇文討要。

“我看看?！?

“看好了！”

一口幽黑中點綴著白色星屑的、大大的圓桶鍋出現在二人面前。江雪一臉震驚，然后又轉為興奮，她遠遠地就朝徐孤舟喊道：

“師傅——！你快來看！”

“怎么了？哪兒來的鍋？”

徐孤舟狐疑地望著江雪，他剛剛是工作狀態，沒關注徒兒那邊的情況。程善若看了一眼，淡淡開口道：“哦，是我徒兒煉制的大鍋啊?！?

“小公子還會煉器？”

徐孤舟聽到了一個意外之喜的消息，原來小公子還是同行晚輩？親切，當真是親切。那自己作為前輩可得幫著指導指導。

江雪使勁地揮著手，道：

“師傅！我發現比我還會糟蹋材料的人了！蘇文他往靈鐵鍋里放星沙！這個鍋起碼有三品呢！”

徐孤舟腳下一個踉蹌。

星沙？靈鐵和……鍋？

他一個閃身就摸到鍋子旁邊，稍一打量便看出了這口鍋的水平。看著蘇文天真無邪甚至有點驕傲的樣子，他顫著手心把一些扎心的話咽了回去。

他艱澀地頭問程善若道：“鐘姑娘，小公子是跟你學的煉器嗎？”

“不是，我徒兒自己學的?！?

徐孤舟一時找不到宣泄的對象，作為煉器師看著這口鍋，心中就像一百顆大白菜被種豬里最丑的那一頭給拱了，之后又發現那頭種豬化形后是自己的好兄弟。

有氣沒地方撒。

“那，小公子，你這鍋……提升空間還是很大的，要不要跟我學怎么煉器？能讓鍋子變成更厲害的靈器的?！?

“徐大叔，我說過我有師傅的?！?

蘇文一臉為難，不是和你說過自己有師傅不拜師了嗎？

“不用拜師，就是跟江雪一起做個伴，算是旁聽吧。作為煉器師，我實在看不下去小公子你的鍋……你的鍋被埋沒?！?

好險，差點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小孩子的自學成果罷了，莫生氣，莫心痛……

不過六歲就能自學煉器，小公子真上進。若是能一起學習，是不是也能影響到江雪呢？到時候自己如果能有一個乖巧可愛、勤奮認真的女徒弟……

簡直是神仙日子。

徐孤舟一時間陷入了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就差一個道侶了。說起來為什么她被叫做小鳥兒？那自己是不是得叫小舟兒？

不過聽起來過得還好的樣子，她應該是安全的。

“徐大叔，徐大叔！”

“啊，不好意思小公子，我剛剛想了點事情。怎么了？”

“我要學，請徐大叔教我?！?

“好說好說，等云鯨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就教你?！?

“為什么不跟為師學呢？”

程善若習慣性地悄悄從蘇文背后出現，在蘇文耳邊說道。

“哇??！”

蘇文一跳，躲到了一邊。他癟癟嘴說：“你不是……不要你教。”

“切，我還不想教你呢?！?

程善若氣哼哼地說。

“鐘姑娘會煉器？”

“不比徐大師，六品之下還行，五品之上還沒試過。畢竟我也不專精這方面。”

“也很不錯了?！?

徐孤舟繼續觀察鍋子。這星沙可是難得一見的輔助材料，他真的很想熔了這鍋把星沙分離出來。

“江雪，若是你來用星沙煉制靈器，你要如何使用？”

“嗯——攪拌進去使用？”

“……你之前怎么跟為師保證的？不要藏拙，不要裝傻。能煉制幾品？”

江雪乖乖低頭，習慣了。她道：

“加上星沙三兩，最多四品?！?

“浪費了?！?

……

“徒兒你過來?！?

程善若伸手拉著蘇文走到一邊，回頭向江雪二人道：“我與徒兒有些私密話要說，二位請稍等片刻?！?

是關于功法什么的東西嗎？那確實不可外傳。徐孤舟點頭道：“鐘姑娘請隨意。”然后主動在自己和江雪身邊布下一個隔音結界，繼續指導江雪。

“師傅你干什么？”

“徒兒坐下吧?！?

程善若拿出兩個蒲團，在藤黃色的平臺上放置好，自己先盤膝坐好。清冷又認真的表情，簡潔的言語，熟悉的氣質，蘇文驚喜道：“師傅！”緊接著說：

“鐘姐姐走了嗎？”

“沒有，坐好，為師有些事要說?！?

“哦?！?

蘇文正襟危坐，端正地坐在蒲團上。

“記不記得仙府里為師的分身？”

“那是為師返虛出的化身之一，性格正是你見到的鐘姐姐那樣。關于返虛化身……”

“師傅你等一下?！?

蘇文見師傅要說很多話的樣子，還是關于返虛境的，連忙打斷并從小乾坤袋里拿出黑框眼鏡帶好。

聰明文正式上線。

“師傅你說吧?！?

蘇文認真地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戴上眼鏡后聰明成熟了不少的樣子。

程善若輕輕點頭，繼續道：

“所謂返虛化身，其實就是心境的分化和重煉。每一個化身都是本體性格的某個側面，通過讓化身云游修心、功成圓滿，來使修士明己身，通本我，化解執念。

如此，心境才能跟上修為，使修士道心穩固從而更上一層?！?

“師傅，可我還沒筑基……哦，我知道了?！?

蘇文本想疑惑為何跟自己說返虛化身的事情，隨后心念電轉間就明白了些什么，讓程善若微微一愣。

“說說看。”

“鐘姐姐是師傅的化身，但是沒有功成圓滿？”

蘇文先前不知道返虛境的知識，只是覺得鐘姐姐這個“無中生友”的過程有點奇怪。他戴著眼鏡的時候還想過是不是師傅精神分裂了呢

嗯……好像差別不大。

“還挺聰明。若是平時也能如此聰明就好了?！?

程善若補充道：“她在仙府里困了幾十年，本來活潑的性格硬是被磨成沉穩孤寂，本以為那就是看透，卻發現壓抑拋棄本性根本不是功成圓滿。”

“所以如今一直未能融合歸位，之后就成為你眼中的鐘姐姐?！?

“算是為師的一部分吧，你不必那么排斥?！?

“不然為師會傷心的呀！”

語氣突然一變，前后的反差看得蘇文一愣一愣的。隨后程善若原本的性格浮現出來，輕咳了一聲，故作淡定道：

“總之為師這段時間的性格不太穩定，暫時沒有辦法，你且容忍一陣子?！?

“該教你的東西也會教，你就當為師性情大變了吧。這么說也沒錯。”

“那，一陣子是多久？”

蘇文忐忑道。程善若稍作思索，給出一個大概的時間：“要看為師這個性格什么時候圓滿。可能十天，也可能十月，甚至數年，沒個定數?！?

“這件事情越早結束，為師就能越早穩固合體修為?！?

“……”

“無論哪一個性格都是你師傅，記好這點就行。”

“我，我不太擅長和鐘姐姐相處?！?

蘇文猶豫道。

“那你想如何？”

“師傅你時不時地出來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可以。到時候為師戴上眼鏡，方便你辨認。她不戴這些飾品。”

“嗯！”

蘇文高興地點頭，這下他和師傅就都是戴上眼鏡會“人格切換”的那種人了……奇妙的同伴感。當然，若是師傅能早日恢復正常自然更好。

他想了一下化身出現的原因，問道：“師傅，鐘姐姐是師傅你的什么執念??？”

程善若似乎有點愧疚，牽出一抹笑容，溫和道：“陪伴與養育的執念。小孩子不用知道太多，徒兒你……”

“徒兒你乖乖聽為師的話就好了！”

這一個程善若出現得總是如此突然，蘇文表示心臟容易出毛病。

“好啦，為師的性格問題你不必多想，乖乖的就好?！?

一想到這話是師傅說的，蘇文就覺得違和感好強。他的師傅不是清冷素雅沉默寡言又威嚴十足偶爾可愛等等等等的嗎？

師傅有這種性格側面嗎？

這真的還是師傅嗎？

如果努力地將其與師傅的形象綁在一起，或許挺可愛的，但是他做不到啊?？傊杏X就是很怪。他別扭地答應了一聲。然后幽怨地說：

“你為什么打斷我師傅說話？”

“為師怎么會打斷自己說話？”

不行，和這個程善若沒法交流。蘇文心好累，不如什么都不想呢。于是他摘下眼鏡放好，決定放空大腦。

沒有能力想太多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