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林被清晨一縷陽光喚醒，頭疼得像要炸開兩瓣，不知道是酒精的影響，還是挨揍的后遺癥。

天剛蒙蒙亮，工人們已經陸續撤走，現在整個二樓就留下他們幾個人，一片寂靜。

趙孃給張曉林遞上一碗自制解酒湯。

“聽人說老姜小蔥熬水醒酒，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唉，瞧這一張臉，青了好幾塊，背時娃下手也太重了……等下我去借兩個雞蛋，煮來給你滾一滾。”

湯到嘴邊，張曉林突然遲疑了，愣愣地望著湯水。

“不難喝，我試過。”

“趙孃，你不該對我這么好，我不配。”

“別聽你田叔胡說八道，灌下二兩貓尿他連自己姓啥都不知道。”趙孃寬慰起張曉林，“你真心喜歡巧英，我們心里有數。都是從年輕過來的人，你情我愿，巧英自己都不后悔，當爸媽的還能說啥？”

巧英的性格隨趙孃，溫柔善良，總是替別人著想。顯然，巧英已經把那一夜的事向父母交代了，過程中一定沒有少為張曉林開脫。

望著那一碗湯水，張曉林既是感動又是愧疚。那難以啟齒的夜，竟像碎片一樣不斷在腦海里浮現。

“曉林，你別這樣！”巧英死死抓住他那顫抖著慢慢下探的右手。

“曉林，不要這樣，以后你會瞧不起我的！”巧英雙手使勁撐住張曉林的胸膛，不讓他有機會壓下來。

“你對我沒有信心嗎？”張曉林雙眼赤紅，躁動難耐，理性之光漸漸熄滅，整個人像一頭野獸一樣亢奮，“我會真心待你，海枯石爛。”

巧英妥協了，關上燈，閉上眼睛，把純潔的身體毫無保留戰戰兢兢地交給心愛的人。

突破禁區那一刻，巧英疼得叫出聲來，雙臂環抱，把張曉林的腰緊緊箍住，不讓他亂動。

砰！房間一扇玻璃窗被砸出一個大窟窿。巧英的大伯在屋外破口大罵：“破爛貨，臭不要臉！”

“唉呀，被我大伯那酒瘋子聽見了，丟死人了！”巧英拼命推開張曉林，哭著把他攆走。

張曉林愣在門口，回頭望著，一點也舍不得離開，抱著一絲巧英會回心轉意把他留下來的僥幸。但沒有等來巧英回心轉意，先等來她那醉鬼大伯的石頭。拳頭大一塊石頭差點砸中他的腦袋，還不趕緊溜之大吉。

張曉林狼狽逃竄的畫面正好被肖勇的望遠鏡捕捉到。因為只能監視半個院子，張曉林逃出院門的原因并未暴露出來，所以肖勇只得浮想聯翩，進行一番腦補。

張曉林一口氣喝下解酒湯，像灌下一碗黃湯似的豪氣，對趙孃和田萬華吐露衷腸：“田叔，趙孃，我真心喜歡巧英，這輩子絕不會辜負她！”

趙孃嘆了口氣。

田萬華嘟囔道：“開口就是一輩子，真是輕巧！一個大學生，一個初中生，差距天遠地遠，還是趁早拉倒，誰也不要耽擱誰。”

張曉林把心一橫，說道：“剛才的解酒湯也喝了，現在我說的可不是酒話——如果你們嫌我比巧英學歷高，那這個大學我就不念了，只要能跟巧英在一起，我也出來打工掙錢。”

“別說傻話了，你不念大學還不得把你爸媽氣死啊？”

趙孃眼眶紅了，背過臉去，偷偷揩一揩眼角。

“你們兩個兔崽子快滾吧！”田萬華突然不耐煩起來，“回齊福村干架去，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張曉林瞅一眼肖勇，眼里滿是不服氣。肖勇則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雖然趙孃的話側面證實了張曉林和巧英之間屬于兩情相悅，但是他實實在在奪走了巧英的清白，不為巧英，就算為自己，張曉林挨那一頓揍都不算冤枉。

“田叔，巧英現在人到底在哪里啊？”張曉林苦苦哀求，“你當是可憐我們大老遠跑這一趟不容易。只要見上巧英一面，我馬上回去。”

田萬華緊繃一張臉，不為所動，聽煩了干脆起身走掉。

趙孃到底是個心軟的女人，看不得張曉林那可憐兮兮失魂落魄的樣子，終于告訴他巧英現在就在深圳。

大伯淹死以后，巧英便來投奔父母。但是田萬華兩口子在建筑工地上，吃住條件都很差，干的又都是力氣活，不適合巧英謀生。機緣巧合，包工頭的妹妹在深圳電子廠上班，便托這層關系把巧英帶了進去。

肖勇問：“深圳離廣州遠嗎？”

張曉林知道深圳是個經濟特區，已經到了廣州，再去深圳已經不遠了，頓時心里樂滋滋的。

但是趙孃也不知道巧英上班的電子廠叫什么名字，詳細地址也沒有。即便知道，她現在也不會告訴他們，因為巧英說了，眼下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張曉林，要不然她也不會躲到天遠地遠的地方來。

“回去吧，以后見面的機會多著呢？”面對張曉林的糾纏，趙孃一面哄一面嚇唬，“小英故意躲著你，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你能不能給她一點時間想想清楚？你非要急著逼死她才高興嗎？”

雖然沒有見到巧英，但是總算知曉她的下落，帶著些許遺憾和些許安慰，兩少年踏上歸途，全程彼此無言無語。張曉林不能原諒肖勇動手打了自己；肖勇因為張曉林跟巧英發生親密關系而耿耿于懷。

剛到寶山鎮，他們便被一名穿著制服的派出所民警攔截下來。民警沖著肖勇而來。

“認識曾國強這個人嗎？”

肖勇瞇縫著眼，撓一撓亂蓬蓬的頭發，冷冰冰鎮定回答：“不知道寶山鎮有這樣一個人。”

“裝蒜！你們同一個村住著能不認識？”民警一臉嚴肅，“再問你一次，認識曾國強這個人嗎？”

“哦，想起來了……”肖勇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雖然我們齊福村沒有曾國強這個人，但是有一個叫曾國強的畜牲。”

“嚴肅一點！”

肖勇的態度讓民警有些生氣。

這時候張曉林探出腦袋，插嘴說：“警察叔叔，他沒亂說，在齊福村曾國強從不做人事，不是畜牲那是啥？”

民警打量一番后座上的張曉林，蹙眉問道：“打架啦？”

“那可不敢。”張曉林笑說，“都怪他車騎得爛，摔了好幾次，除了臉上，我身上淤青更多。”

“我認得你，張先貴的兒子張曉林，今年寶山鎮唯一一個大學本科生。”民警頓頓，指著張曉林的鼻尖發出警告，“曾國強被人襲擊這件事性質惡劣，已經立案，現在證據確鑿，肖勇這回跑不了啦……這事千萬別跟你小子扯上關系，否則你辛辛苦苦考個大學也是白費功夫。”

“不要嚇唬他。”肖勇面不改色心不跳，“好漢做事好漢當。曾國強那畜牲就是我收拾的，跟別人沒有關系。”

犯罪嫌疑人如實交代犯罪事實，于是案子很快告破。肖勇因為故意傷人和盜竊兩項罪名，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