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李遠便在柳家度過一個多月。小柔隔三差五過來與他閑聊，偶爾還帶夾帶雞腿或點心。

小柔很開心，她覺得現在的李遠比以前那個單純，膽小怕事的李遠有些不同了。到底怎么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對李遠而言，這種馬童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斷盤算著該如何從柳家上位。他不會利用任何人，他要憑實力強勢崛起。

想想五胡亂華生靈涂炭的恐怖場景就后背汗毛倒豎，這是驅使他要上位的最大動力。當然這個事絕不能跟小柔說，否則小丫頭肯定以為自己瘋了。

張文正的小鞋一如既往的上菜了，一天說馬廄清理不干凈罰沒晚餐，隔日罵他草料堆放不整齊，第二天處罰堆放雙倍草料。

若不是老爺柳世和善待下人之家風，加上小柔看得緊，張文正恐怕早就痛毆李遠了。

對深諳與人爭斗那套的李遠來說，這都不算什么。麻溜的完成張文正交辦的該做不該做的一切，且與其他下人處得極好，讓張文正一時無法下黑手。

他再次意外于自己這幅新的年輕軀體，充滿活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應該多半是這馬童經常鍛煉身體的緣故吧。

沒了馬童的記憶，李遠在小柔的幫助下，繪制出店面位置圖。然后自己閑暇時，邁開雙腿挨家走了一圈柳家的店面。

這日旁邊，張文正通知大小姐明日要巡店，吩咐李遠備好馬車。

次日一早，李遠便在小柔的催促下，駕起馬車出偏門來到柳家大門處候著大小姐巡店。

這柳家正大門，高大的門樓飛檐斗拱，上書柳府兩個紅底繁體隸書大字。石獅銅環，青磚紅瓦十分氣派。

朱漆大門咯吱一聲被兩個家丁向內打開，大小姐柳萱兒在小柔的服侍下，蓮步優雅邁出紫檀門檻木。

今日的柳萱兒穿了一身潔白羅裙，真如仙女下凡。

李遠雖然沒有了馬童的記憶，但駕車如同后世開車，屬于技能型身體條件反射記憶，左手一抓住韁繩他就知道該如何做。

他左手輕輕一抖韁繩，右手馬鞭虛空一晃輕駕了一聲，馬兒便知道要往前挪步些許，使得馬車廂剛剛好停在柳萱兒的面前。

然后李遠將上車踏步的馬凳擺好，柳萱兒和小柔踩著馬凳輕盈盈從后上得馬車。

“李遠，小姐讓你從城東開始巡店，走吧?！?

“喏！”

李遠答應了一聲，收回馬凳，一拉馬韁繩喊了一聲駕，兩匹馬兒便拉著馬車噔噔前行。因是大小姐巡店，故而張文正也帶著兩個護衛騎馬隨行，保護柳萱兒的安全。

隨著幾家柳氏書肆巡下來，大小姐柳萱兒的臉色有些難看。柳家書肆的生意整體很差。這其中有自身書籍，文房墨寶等物件不充足，質量也不如趙家，王家，司徒家和石家的緣由。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兩年遭到了石家的全方位圍追堵截，不但貨源受到了影響，銷路更是被石家拿捏得死死的。

“哼，大小姐，那個石堅也真是恬不知恥，他居然還想娶小姐做妾，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柔忿忿的聲音從車廂里傳了出來。

“石家勢大，若是談生意合作倒是可以，哪怕我柳家少賺一些。但石堅若想強迫我為妾，縱然是死我也不會答應的?！绷鎯旱穆曇羰謭远?。

李遠聞言一嘆。每個人都會被他人所左右，張文正可以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但在柳萱兒一句話下，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反過來，柳萱兒貴為柳家嫡長女大小姐，在柳家可謂是聲高人貴。可在柳家之外，依然會被人脅迫，甚至要被逼為妾。

那什么石家的大少爺石堅可以在柳家面前意氣風發，但說不得在石家背后的勢力面前依然得低三下氣。

故而，叢林法則在任何時代都是適用的。

想著一些有的沒的時，李遠的馬車已經來到今日巡店的最后一家，也是柳家的大店面，也是后世所稱的旗艦店之一。

這家店面的掌柜老秦早就接到通知，早早的在店面前候著。見著小柔攙扶下走下馬車的柳萱兒，趕緊躬身施禮：“見過大小姐！”

柳萱兒微笑擺手：“秦掌柜不必拘謹，近期書肆生意可好？”

“回大小姐，入賬與上月基本持平?！?

“秦掌柜費心了?！绷鎯瑚烀嘉磾Q，入賬與上月持平就是處于不賺不賠的狀態。若長久下去，恐柳家要被石家一口吃掉。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店門口響起：“今日這店看起來順眼許多，我正尋思是為何，原來是柳大小姐屈尊光臨了，哈哈?！?

柳萱兒，小柔，李遠和張文正幾人聞聲回頭一看，一名看起來俊朗的青年，在七八個家丁的簇擁下，背著手邁步走入柳氏書肆。

“石大少才是屈尊光臨我柳家小店。想買何物，可以給你減免。”柳萱兒淺淺一笑，氣勢陡然間提升數倍。

李遠聽他們一說就知道此人應該就是小柔恨恨提及的石家大少，少東家石堅了。

據聞石家大老爺石坤攀上了當朝大司農石崇，通過成堆的五銖錢硬生生讓石堅認石崇為義父，故石家能在其庇護下雄霸洛陽書品行。

這石堅看起來絲毫沒有猥瑣之氣，到有棟梁之相。

“萱兒妹妹說笑了，我石堅再如何不濟也不會在買物時談價格。不過，萱兒妹妹，我可是聽說了你這間店生意一直很差，要不然我給你出點主意？”

石堅身材挺拔，言談舉止間頗有些上位者的氣勢。語氣雖很酸，但說出之時貌似真誠，并不會給人下作之感，但會讓你很氣。

“石大少操心自家生意即可，我柳家只有經營之法。”柳萱兒暗罵此人無恥，明明是他造成這一切，還如惺惺作態。

“哎，萱兒妹妹，我石堅可是一片好意。你我強強聯手足以橫掃整個洛陽書市，何樂不為呢？”

“哦，你我聯手？”

“對呀，萱兒妹妹，你想想我們兩家兵合一處，將打一家，試問天下何人能敵？你想想，你想！”

石堅見柳萱兒對入門為妾一事似乎有所松動，內心大喜，不由得往柳萱兒這邊靠了靠。

柳萱兒笑著不動聲色的后退些許，似若有所悟：

“如此說來，若石大少入贅我柳家為婿，豈不美哉？我柳府上下貌美如花的姐妹多得是，絕不辱沒了石大少?！?

此言一出，滿場皆靜。

柳家人驚愕之余便是解恨般的竊笑，反觀石堅則是一臉的石化。他萬萬沒想到，堂堂柳家大小姐竟會說出如此一番話。雖然不是為她自己招婿，但這已有違婦道禮數了。

石堅臉現怒色，但稍縱即逝，淡然一笑反唇相譏：

“萱兒姐姐真會說笑。想我石堅乃人中龍鳳，莫說你柳府些鶯鶯雀雀，即便是你自己，也不配讓我入贅為婿。萱兒妹妹勿要意氣用事，嫁我為妾有何不好？如此你便可以一己之力拯救柳家，你柳家后人定會對你感恩涕零的，哈哈?！?

小柔身旁的李遠，見柳萱兒聞言氣得不輕，但說不出什么反擊之言。這種斗嘴女孩明顯比男的要吃虧，柳萱兒一時沖動，陷入被羞辱的境地。

李遠正想教小柔幾句話反擊，此次石堅攪局看來是自己展示天才CEO卓絕才智的契機。

可就在此時，一個石堅身后的仆從包袱中取出一本書遞給石堅，大聲道：

“少東家，咱們剛剛在柳氏書肆高價買的紙書中竟有破頁，他們竟敢公然出售瑕疵品！”

東晉時期紙質書早已面世，但尋常書肆之中一般仍以竹簡書為主。少量的紙質書籍較之簡書便要昂貴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