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時，蘇暖正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昨晚程野離開后，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浴室里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程野的手臂很有力，白大褂被水打濕后貼在身上，體溫透過布料傳來，燙得她耳根發(fā)麻。

“瘋了瘋了……“她一把扯過被子蒙住頭，“我居然在回味那個庸醫(yī)的懷抱？“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誰？“蘇暖警惕地問。

“查房。“程野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冷靜得像臺醫(yī)療儀器，“五秒鐘后進來。“

“等等！我還沒——“

門開了。程野穿著整潔的白大褂，手里端著餐盤，眼鏡后的目光精準鎖定她亂糟糟的頭發(fā)和皺巴巴的睡衣。

“睡得好嗎？“

“好得很。“蘇暖嘴硬，“夢到給你辦追悼會，賓客如云。“

程野把餐盤放在床頭：“體溫。“

“36.5。“

“心率。“

“正常。“

“說謊。“程野突然俯身，手指按在她的頸動脈上，“98，偏快。“

蘇暖屏住呼吸。程野的指尖微涼，貼在她皮膚上像塊冰，卻莫名讓她臉頰發(fā)燙。他今天換了副新眼鏡，金絲邊框，襯得他更像那種精英醫(yī)生——如果忽略他此刻微微上揚的嘴角的話。

“緊張？“他問。

“熱的。“蘇暖拍開他的手，“你靠太近了。“

程野直起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換藥。“

蘇暖伸出左手。藥膏還是昨晚那款，但氣味似乎更濃烈了些。程野涂藥的動作很輕，指腹在她腕間打著圈，像是在安撫某種易怒的小動物。

“疼嗎？“

“不疼。“

“撒謊。“程野突然用力按了一下。

“嘶——程野你！“

“疼要說實話。“他松開手，“這是醫(yī)囑。“

蘇暖瞪他：“那你先說實話。“

“什么？“

“你昨天為什么來浴室找我？“她瞇起眼睛，“別說是什么'安全時限'，我根本不信你有空盯著每個隊員的洗澡時間。“

程野沉默了片刻，繼續(xù)涂藥：“我聽到慘叫雞的聲音。“

“什么？“

“你把慘叫雞帶進了浴室。“程野推了推眼鏡，“它卡在排水口，觸發(fā)了我的監(jiān)測系統(tǒng)。“

蘇暖：“……“

她確實干過這事。昨晚復(fù)健結(jié)束后，她氣不過，把那只粉紅色的橡膠雞扔進了浴缸，還按了十幾下泄憤。

“所以你是來救雞的？“

“我是來救排水管的。“程野收起藥瓶，“慘叫雞價值兩千三，排水管價值七千八。“

蘇暖抓起枕頭砸他：“我在你眼里還不如一根水管？“

程野輕松接住枕頭：“更正，是兩根水管加一個地漏。“

“出去！“

“吃完早餐再生氣。“程野把餐盤推過來，“蜂蜜松餅，藍莓醬，還有……“

“還有？“

“咖啡。“

蘇暖愣住。餐盤角落確實放著一杯咖啡，黑得純粹，沒加糖也沒加奶，正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你不是禁止我喝咖啡嗎？“

“特殊情況。“程野說，“昨晚你摔的那跤，腦震蕩風險是7%。咖啡因能緩解癥狀。“

蘇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溫度剛好，苦中帶酸，是上等的哥倫比亞豆。

“你煮的？“

“嗯。“

“難喝。“

“還我。“

“休想。“蘇暖護住杯子，“進了我的嘴就是我的。“

程野搖搖頭，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疊紙：“今天的復(fù)健計劃。“

蘇暖掃了一眼，立刻抗議：“慘叫雞升級版？程野你——“

“聲光聯(lián)動版。“程野指著說明書，“慘叫時會閃光，提醒你按時捏它。“

“這是虐待！“

“這是治療。“程野微笑，“順便，今天開始加一項新內(nèi)容。“

“什么？“

“游泳。“

蘇暖差點被咖啡嗆到：“什么？“

“水療對神經(jīng)恢復(fù)有幫助。“程野的語氣不容置疑，“下午三點，泳池見。“

“我不去！“

“由不得你。“程野走到門口，回頭看她，“除非你想讓我公布某人在浴室高唱《孤勇者》的錄音。“

蘇暖：“……你錄了音？“

程野推了推眼鏡：“醫(yī)者仁心，總是做最壞的打算。“

門關(guān)上了。蘇暖盯著咖啡杯，突然發(fā)現(xiàn)杯底貼著一張便簽紙，上面是程野工整的字跡：

「喝完咖啡記得吃藥

PS：唱得不錯」

蘇暖把便簽揉成一團扔出去，又鬼使神差地撿了回來，塞進了枕頭底下。

下午三點，泳池

蘇暖穿著連體泳衣，站在泳池邊咬牙切齒。程野穿著白大褂——是的，這人連來泳池都穿著白大褂——正在調(diào)試水療設(shè)備。

“水溫28度，含氧量充足。“他頭也不回地說，“下來。“

“我拒絕。“

“理由？“

“我……“蘇暖卡殼，“我怕水。“

程野終于轉(zhuǎn)過身：“撒謊。“

“真的！“

“2018年亞洲邀請賽，你參加過水下閉氣挑戰(zhàn)，成績是三分二十八秒。“程野翻著病歷本，“順便，你現(xiàn)在的表情和當年說謊'手不疼'時一模一樣。“

蘇暖語塞。程野合上本子，突然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

“你干嘛？“

“陪你下水。“

白大褂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的黑色泳褲和精瘦的上身。蘇暖下意識別過臉，又忍不住偷看——程野的身材比她想象中好，腹肌線條分明，鎖骨凹陷處能盛下一汪水。

“看夠了嗎？“

“誰看你了！“蘇暖梗著脖子，“我在研究水質(zhì)！“

程野沒拆穿她，徑直跳進泳池，水花濺了蘇暖一身。他浮出水面，抹了把臉：“下來，水溫剛好。“

蘇暖磨磨蹭蹭地坐到池邊，把腳伸進去試了試。確實不冷，但她就是不想讓程野得意。

“要我抱你？“程野突然問。

“你敢！“

“三。“程野開始倒數(shù)。

“程野你——“

“二。“

“我警告你——“

“一。“

蘇暖跳進水里，濺起巨大的水花。她浮出水面時，程野就在咫尺之遙，水珠掛在他的睫毛上，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滿意了？“她氣呼呼地問。

程野沒回答，只是遞給她一個漂浮板：“開始訓(xùn)練。“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蘇暖被迫完成了各種水中復(fù)健動作。程野的指令簡潔明了，聲音在空曠的泳池里回蕩，偶爾夾雜著“姿勢不對““用力均勻“之類的批評。

“休息五分鐘。“終于，程野宣布。

蘇暖趴在池邊喘氣，突然注意到程野右肩胛骨上有一道疤，形狀像個月牙。

“那是……“

“舊傷。“程野背對著她，“醫(yī)學院時留下的。“

“怎么弄的？“

“解剖考試。“程野輕描淡寫，“手術(shù)刀滑了。“

蘇暖想象著年輕的程野在實驗室里專注的樣子，白大褂上沾著血，卻依然一絲不茍地完成考試。這個畫面莫名讓她心頭一軟。

“疼嗎？“她問。

“當時沒感覺。“程野轉(zhuǎn)身，“后來縫了七針。“

“庸醫(yī)。“

“嗯。“程野居然承認了，“所以現(xiàn)在特別小心。“

他的目光落在蘇暖的手腕上，那里已經(jīng)消腫了不少，但疤痕依然明顯。陽光透過水面折射上來，在他們之間的池底投下?lián)u曳的光斑。

“繼續(xù)？“程野問。

蘇暖點點頭。

程野伸手拉她起來，掌心相觸的瞬間，蘇暖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