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坐船，沒忘吧？”
“沒忘。”
“那行，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六點到樓下等你。”
白芷將地址發送給趙舫，腦子里卻是一團黑線：他想干什么呢？嚴格來說他們認識時間也不長，兩個人這樣單獨出去真的可以嗎？萬一他多想我不就成輕佻的女孩了嗎？我現在說我痛經出不了門還來得及嗎？當時怎么就答應他了啊！白芷越想越頭大，完全厘不清關系，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蹲在地上，腦子空空。
算了，答應人家了還是去吧，注意一下言行舉止應該就可以了吧？穿什么好呢？就穿件衛衣吧，我又不是要去和他約會。
現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20分鐘，趙舫已經把車停在了漢飛青年城東門口。他把車鎖好，斜倚著車門站著，上下打量周圍的環境。
漢飛青年城是宜川區為數不多的老舊小區之一。其實也算不是很老的房子，建成不到10年，房子樓層不高，沒有電梯，但和這個5年前剛起高樓的宜川區來說確實是老了些。這片住著很多像白芷一樣的年輕人，一是政府出資修繕這里的房子又推出了人才安置計劃，這里的房租比較友好，二是這里去公司比較方便，不到1小時的地鐵，不需要換乘。
“趙舫？”趙舫循聲回頭。
“許尚哲？”
“真的是你啊！”
“畢業之后多少年沒見了！得有4、5年了吧？最近怎么樣？”在這里遇見籃球隊的好哥們對趙舫來說是意外驚喜。當初他們倆是校籃球隊主力，配合默契，帶領靜宜大學籃球隊“大殺四方”。兩個人還因為長相不錯又天天并排走還傳出過“緋聞”。
“都挺好的。”
“挺好就行。你，住這兒？”
“嗯，剛搬來。之前和我叔叔家住，但感覺實在不方便，也太打攪人家了，我就搬出來了。”
“搬出來也好，帶女朋友回來就方便了。”趙舫開玩笑地說。“誒，你讀研時候那個女朋友現在還處著呢嗎？”
“這都猴年馬月的事兒了！早就分了。”
“單著呢？”
許尚哲故意低沉地“嗯”了一聲。“你別盤問我了，你不是住靜川嗎？跑這兒來干嘛？”
“約了朋友。”
“女朋友吧？”
“你什么時候這么八卦了？”許尚哲不會料到趙舫等的朋友正是白芷。
“不跟你扯了，我回去了，有事兒聯系。”
看著許尚哲走進樓宇，白芷才從墻角出來：他們倆原來早就認識！還是籃球隊的好哥們兒！我這剛才要是出去了不得被尬死！幸好走得慢了一步，不然......不行！不能再想了！
“嗨！”白芷本來想從后面嚇一下趙舫的，可惜失敗了。
“來啦？上車吧。”
白芷小心翼翼地坐到后排座位上。“那個，坐船得買票吧？要不我手機買一下？”
“我買好了。”
一陣沉默。
完了完了，對話怎么又戛然而止了，我該不會是聊天終結者吧！白芷佯裝鎮定，心里卻一直膠著，想趕緊找一個話題讓對話繼續。
“今天風挺大的，可能有點冷，你穿這么單薄沒事嗎？”趙舫開口打破了沉默。
“應該沒事吧，我肉厚，還挺抗凍的。”
“吃飯了嗎？”
“還沒......”
“喏，吃點兒這個墊一墊。”趙舫從副駕駛上拿出一個紙袋遞給白芷，里面是一個漢堡和一杯牛奶。“牛奶可能有點涼了，你將就一下。”
“謝謝！你吃過了嗎？”
“在公司吃了。”
“你加班了？”
“我是程序員，偶爾加個班、改個代碼不是很正常？沒事的，不耽誤。”
“那就好......對了，你在哪個公司啊？”
“醒瑞，聽過嗎？”
“豈止是聽過！我就是因為醒瑞的項目才加班的。”
“什么項目？”
“大概就是把醒瑞的技術用在我們快閃店項目里。”
“這樣。”
“你，認識許尚哲嗎？他也在醒瑞。”
“認識，我們大學總一起打籃球。怎么？認識？”
“嗯，我和他現在是一個組的。”
“哦。他這人不錯，就是有時候欠了點兒，他要是開玩笑，不搭理他就行......他在醒瑞？！”趙舫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對啊。”
“我怎么從來沒在公司見過他？他是哪個部門的？”
“財務吧？我沒問過他。”
“難怪，研發部門和財務行政不在一個區，見不著也正常。這小子，回來了不告訴我，到醒瑞上班也不告訴我！”趙舫又氣又無奈地拍了拍方向盤。“不過也正常，他一直都這樣。”趙舫透過后視鏡瞟了一眼正望向窗外若有所思的白芷。
......是啊，一直都這樣。
“到了！這人還不少呢。”
“是哦，這隊伍都排成兩列了。”
“排嗎？”趙舫看著白芷問。
“那當然得排了，不然不是白折騰你一趟。”白芷邊說邊掃視著漫長的隊伍。“不過應該挺快的，一艘船能坐好多人呢。”
“好。”趙舫跟著白芷走向隊尾排隊。那個明快的身影似乎和記憶里那個女孩重疊。她變了嗎？她變得更成熟、更憂郁了，但還是那個會逗人笑，會事事為別人著想的傻丫頭。
兩個人等了20分鐘，隊伍還是沒有什么大動的趨勢，而江邊的大風吹得白芷直把手往袖管里縮——盡管是春天，城中溫暖和煦，但夜晚的江邊還是倒春寒的體感。
“披上。”趙舫不知道什么時候把外套脫了下來拿在手上，遞到白芷面前。
“不、不用......”
“吹風很容易感冒的，拿著吧。”
“那你......”
“我里面穿得多。”的確，趙舫穿了一件薄絨帶帽衛衣，里面還有一件襯衫，看起來不像是春天該有的搭配。
“......謝謝。”白芷不好意思地接過他的外套披在身上。趙舫的外套很厚實，還有一股淡淡的蘋果味洗衣液的味道，殘留著他的體溫，感覺就像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真是，在車上還跟人家說不會冷呢，太丟人了！
10分鐘之后長龍終于移動起來，兩個人也終于排到了檢票口。
“兩位。”趙舫調出檢票二維碼，熟練地把手機遞給檢票員。“走吧。”趙舫讓出一個身位讓白芷走在自己前面。
船上人很多，游客們都吵嚷著想選一個合適的觀光寶座。
“坐哪兒？”
“要不就坐一層吧？”
“不到二樓看看？能看到夜景。”
“上面風大，你容易感冒。”
“想去就去，走！”趙舫歪了一下頭，示意白芷上樓。
白芷看出趙舫很誠懇地想讓自己上去，所以也沒有再推脫了。
船慢慢啟動，駛入中心河道，站在船尾可以看到一圈圈漣漪。靜宜川兩岸燈火通明，高樓大廈五彩斑斕的LED屏幕映射出各式各樣的標語。借著岸邊的路燈還可以看到許多人拍照留念或眺望著對岸的景色。這座城市就像是永動機一樣，晃眼的燈光給人一種她永遠不會停下的錯覺。這里太繁華了，繁華到讓人忘記自己只不過是城市里的一粒塵埃，不會有哪束光是跨越山海阻隔只為自己而來。白芷從來到這里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這點。
“靜宜比我十幾年前來的時候漂亮好多，原來都沒有這么多樓的吧？看那兒！這居然還有一個江心島誒！”白芷激動地給趙舫指出那做小島的位置。
“你之前來過靜宜？我是說，在你工作之前。”
“來過兩次。”
“來旅游的？”
“不完全是，不過兩次來都沒什么好事發生是確實的。”
“為什么這么講？”
“第一次是小時候全家人一起來的，那個時候外公問我靜宜好不好，我說這里很好，他說好的話咱們就努力以后到這里念書，考靜宜大學，我說好。靜宜大學，哪里是說考上就考得上的？就算我高中累得脫了一層皮也還差好多，雖然大學有好好努力保研到了靜宜大學，但還是沒兌現對外公的承諾。至于第二次，我是來分手的。所以我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說不定這一次會有好事發生呢？你......你怎么哭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滴滾圓的淚珠順著冰涼的臉頰滑落，連白芷自己都沒有察覺，趕忙用手抹了抹，可是眼淚卻像不聽話似的一滴接一滴地流。她在想什么呢？是想到了為數不多答應外公的事情都沒有做到，讓他老人家抱憾而終？還是想到了她在最美好的春天卻哭了通宵那天？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白芷這一哭搞得趙舫手足無措起來。“你別哭了......我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我得怎么......”趙舫急得有些手舞足蹈，他摸了摸身上還有外套的口袋，一張面巾紙也沒摸到。“你別哭了好不好？我、我真的不太會安慰女孩，要不我給你擦擦吧......”趙舫用袖子輕輕蘸掉白芷臉上的淚水，在迷蒙的視線里浮現出一張焦急的臉龐和一只溫暖的手。“別哭了，要不第二天眼睛就又紅又腫的，就不好看......”
“趙舫，你玩三國殺的時候是不是作弊來著？”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