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醫院檢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來，童遲兩口子又帶著童彤四處顛簸，盡全力去醫治她吧。

童彤的情況時好時壞，她忽然不再去渴望父母的陪伴，內心的痛苦不知道要去對誰說，眼淚不經意間就會流下來。

緊緊咬住下嘴唇，希望可以緩解一下痛苦，身體上的，心理上的。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但她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知道要怎么去給別人說，她的噩夢，她的不安，她的無力，她的難過。

后來也不發低燒了，就身體總是不舒服。省城去看過，重慶那邊也去看過，都沒什么特別的，醫生也束手無策，只能對著相應的癥狀吃些藥，緩解身體上的痛苦，僅此而已。

回家休養，情況倒是一天天地好起來了，表面情況而已，頭疼頭暈的癥狀得到了緩解。

新的一年，童彤升入了新的學段。

聽說新任體育老師挺兇的，要求十分嚴格，得到了警告，惹誰都別惹這個太歲，太歲頭上動土那是萬萬不得行的。這體育老師身強力壯，不會日日生病，敬業愛業，更不會時常有事。

第一節體育課，他做了自我介紹，靳驍誠。

個子蠻高的，臉上充滿了歲月的痕跡，想必是平日里為一群又一群孩子操碎了心。眼睛小小的，卻極為炯炯有神，從他深邃的眸子里隱隱約約看見一些東西，童彤說不上來那是什么。

集合解散這一速度訓練，對于童彤來說簡直是太難了。這可以算是她人生中的第一節體育課，再加上靳驍誠的威嚴擺那兒，她實在沒有勇氣去請假。身體實在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她有些害怕地舉了手，聲音有點小。“靳老師，我……我跑不了了。”

靳驍誠看著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倒是有些好笑，自己有那么令人害怕嗎？后來想想女孩子膽子小，正常，慢慢來。

“在旁邊休息。”

一句話安頓好童彤，靳驍誠又去帶著大家伙訓練了。

看著操場上跑來跑去的人兒，童彤說不出來的羨慕。她此刻也在糾結，她要怎么跟靳驍誠說自己的身體情況，今后肯定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實話實說嗎？她自身的情況從前一直都是喬娟給老師說的，如今換成自己開口，她到真有些不知所措。

思緒下，下課鈴聲終于敲響。

靳驍誠兩步作一步大步地走向童彤。“怎么了？身體哪里不舒服？”他此刻倒顯得令人親近，也不像傳言中那樣恐怖。

但是這不妨礙童彤一貫謹慎小心的性格。“靳老師，我……”

按身高來說，童彤跟他說話得仰視，確實如此，一俯一仰的，心里的界限倒是消除了幾分。靳驍誠也不急，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害羞的事情無法啟齒，如果是生理期，實在不好意思就說肚子疼，他見多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童彤倒是沒覺得靳驍誠想的是這個，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

說吧，遲早都要說的。

“我出生的時候缺血缺氧，留下了后遺癥，跑不了，也跳不了。”

十幾年的心酸，被童彤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總結完了，她壓低了些聲音，足夠她和靳驍誠兩人聽到就夠了，她不想太多人了解這件事，就像揭開她的傷疤一樣。

靳驍誠愣了愣，剛才不大注意這個女生，瞥過幾眼，動作不如其他人自然，還以為是體力跟不上，想著今后慢慢鍛煉，但沒想到是這樣。看她一開始磕磕絆絆的，估計也是難以開口。

他不懂得醫學，缺血缺氧性腦病具體是怎么回事不大了解，但看這樣子是影響了運動，又看見她的手時不時會抖動一下，她盡力壓制的模樣有些令人心疼。

伸過手去，摸了摸童彤的頭。“沒關系，我們慢慢來，老師相信你。”

童彤抬眼去看靳驍誠，二人四目相對，那雙不大卻墨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幾分肯定與相信。他相信她？相信她什么？相信她能奔跑跳躍嗎？

談話沒有繼續下去，那這份信任給足了童彤自信，反正是大好的青春，就去拼一把就好。童彤后來把這總結為靳驍誠說的一句話“人生短暫，跳死就算”。

左右生死才是大事，除了這，其他的都無足掛齒。

在此之前，童彤每遇見一個老師，喬娟總要來特意打聲招呼。說她行動不大方便啊，說她不能跑不能跳啊……諸如此類，幸好乖巧懂事，倒是討老師喜歡，然后就不安排她打掃衛生，也不用參加跑操集合，事事都將她像大熊貓一樣保護起來。

這次應該是想著童彤也大了，喬娟也沒有再叮囑什么。

可在那么多老師里面，說相信你的，只有靳驍誠一個。這幾年來，童彤可算是露出個真心的笑容，開心的味道甜甜的。

后來的體育課，只要童彤能參加的，就算最后弄得汗流浹背她也要參加，她總不能辜負靳驍誠的良苦用心吧。

靳驍誠也把握好尺度，時不時地夸獎童彤幾句，就算做得不好也只有鼓勵，沒有批評責怪，他知道，她盡力了。

長時間的相處下來，才發現靳驍誠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人，雖然平日里要求嚴格，看上去也是一副兇巴巴的面孔，但是真的關心學生，熱愛老師這份工作，也是個幽默有趣的，自從遇見了他，童彤臉上多了笑容。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童彤能夠跳起來了，雖然跳得不算高，卻也離開了地面，對于她來說算是里程碑了。

她一蹦，就離開地面一點距離，盡管不多，可她終于體會到了那種感覺，是愉快，是自由。

“跟著他們一起去跑跑。”靳驍誠指著一行跑步的隊伍，語氣挺輕松的，他打心眼里喜歡童彤這個孩子，自然也有心疼。

童彤羨慕地望了望奔跑的隊伍，輕輕笑了一下便垂下頭去，她的不發聲表示了這一否定。

她從來都沒有跑過步，頂多走快些都會氣喘吁吁，更何況她的走路姿勢已經異于常人，跑步姿勢那更是不堪入目。她還沒有勇氣，沒有強大的內心去面對更多的異樣的目光。

靳驍誠微微嘆息，似是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以笑容帶給她輕松。“沒關系，我們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