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盯著桌沿兒，她已然接受了現(xiàn)實，相比于蘇陌玉，云淡風輕，泰然處之道，“沒什么，我喝多了?！?

“你，你…可你不是喜歡四哥嗎!”蘇陌玉按著手下珍貴的琳瑯紅木桌，眉頭快皺成了倒山形，字字珠璣道，“你以后若是想嫁他，連驗身嬤嬤那關(guān)都過不了。”

“他一直拿我當兄弟看待，根本不喜歡我，”楚卿捻了捻滿是薄繭的手，目光暗了暗，“我琴棋書畫樣樣不同，對他，也只是肖想罷了。”

“那是四哥不知道你是女兒身，如果他知道了，或許就不一樣了?！?

楚卿一本正經(jīng)地搖著頭，頭頭是道地分析著，“八歲那年，你在床底下?lián)斓轿业亩嵌?，你對我感覺可不一樣了?”

蘇陌玉默了默，終是眼皮上翻地攤了攤手，實話實說道，“哪怕你現(xiàn)在長發(fā)飄飄，宛若仙子，在我眼里你都是個男的。”

他也會這么想的，楚卿嘆了口氣。

更何況，她這練武的身子，雖然生來似若無骨，卻遍是傷疤，本該柔嫩滑順的手，也滿是繭子。

一番心事地嘆了口氣，她終于喝了杯酒，顧影自憐道，“誰讓我這妙齡女子，生不逢時?！?

誰讓她的生身父親，為了不讓英國公府沒落，隱瞞了她的性別。

十五歲的年紀，該有媒人來提親了。

比如楚笙和楚玥，一個比她大一歲，一個比她七天，從兩年前，就有媒人不斷地踏門來議親。

她出征那天，因為起晚了，所以走的匆匆忙忙，剛好撞在一個媒婆的懷里，那媒婆細細打量著她，眉開眼笑的，“三公子生的可是真好看，等您打仗回來了，給您也議門親事。”

當時的楚卿，聽的心里咯噔一沉，她頂著男子的身份，怕是只能孤獨終老了。

迄今為止，知道她女兒身的，除了爹娘和兩個姐姐，只有蘇陌玉。

“停。”

楚卿從思緒中緩過神來，托著下巴，用一雙迷懵的麗眸看著他，“到英國府了？”

蘇陌玉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壓低著聲音，“到藥鋪了?！?

楚卿疑惑地向外瞟了瞟，“你受傷了？還是最近有刺客？”

蘇陌玉直磨后槽牙，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用折骨扇敲了下她的腦袋，起身道，“乖乖等著我。”

“好?！?

很快，他回來了，將一包藥放在她的面前，聲音低沉了下去，“避，避子藥?！?

楚卿低頭看著那一小包藥，頭腦轟的一聲，炸裂開來。

她倒是沒想到，她還可能會有孩子。

萬一真的會有，她的女兒身暴露出來，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蘇陌玉捏著她的胳膊，語重心長道，“你若是想要個孩子，我和四哥也一定會保你，保住英國公府。”

楚卿將藥包打開，藥材的味道有些刺鼻，她笑了笑，“怎么可能一次就中的，再說，我也不想要?！?

說著，她將藥倒入煨著的小暖爐里面，嘴角硬生生扯出一點笑來，“讓車夫多逛幾圈吧，我不想回府喝?！?

……

慕離將榻底的銀兩翻了出來，重新清點了一遍，除了贖阿姐的錢，還有些剩余。

像是要移掉心中的一塊石頭，他感覺全身輕松了不少，興沖沖地去敲了牡丹的房門，聲音難得帶了絲歡快，“阿姐，咱們攢的銀子已然夠了，你去贖身吧。”

以后，平平淡淡，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牡丹看著鏡中濃妝艷抹的美人，將唇脂點了又點，眉間染著不耐煩的推諉，“咱們這些銀子，只夠贖身的，可咱們住在哪，又憑什么營生？”

“我去客棧打工，有些府邸也在招雜役，阿姐放心，我們肯定能吃好穿暖的?！?

“可我不想干活，”牡丹無聊地擺弄著桌上的簪花，心中生煩，又一股腦地將它們推了下去，“我想做清閑的少奶奶，或者，一個妾也行。”

“阿姐若是做妾，爹娘在天上會不高興的，”慕離蹲下身，將簪子一支支撿起來，放在她的梳妝臺上，“離會努力賺錢，給阿姐攢足嫁妝?！?

“慕離，你不懂，”牡丹摸著自己細滑的臉蛋，“我過慣了被人伺候，如果出去了，會不適應(yīng)的?！?

“阿姐不想出去了？”慕離站在他身后，通過鏡子去看濃粉下的女子，因為激動，眼尾有些發(fā)紅，“阿姐，我們這五年來，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阿姐是想出去，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慕離捏了捏手心，沒再答話，轉(zhuǎn)身便出去了。

身為阿姐，她自然知道慕離生氣了。

從他們被迫簽下賣身契的第一天，十歲的慕離就抱著她，“阿姐不怕，離會帶你出去的?！?

她當時年輕，臉皮薄，心氣又盛，自然看不上這以色侍人的活計，含淚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