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S在煙臺

王鈞意 中國海洋大學國際事務與公共管理學院

一 調查經歷

2019年8月11日，我們頂著臺風“利奇瑪”的風眼到了位于山東省北部的煙臺龍口市進行為期8天的CSS煙臺組調研。用“觸風雨，犯寒暑，呼噓毒癘”這個《捕蛇者說》的橋段來形容我們第一天的調研一點兒也不為過。按照計劃，我們應于上午9：40乘坐從青島滄口站前往龍口市的長途大巴，不料因臺風影響，這些省內班車相繼被取消。倘若我們耽擱一天，那么任務就可能無法順利完成，所以我們決定坐“黑車”前往龍口市。來來回回折騰了大約1小時，我們方才登上開往龍口市的“黑車”。這輛車把我們載到一個路口放下，司機師傅把我們送到了另一輛車上。經過一番詢問，我們才得知這輛車是可以去龍口市的，而先前的車是沒有辦法出青島的。千回百轉，我們終于到達了龍口市汽車站。而后我們一行五人分成兩撥打車前往我們先前預定的如家酒店。歷經40分鐘，我們終于到達酒店。經過短暫調整之后，我們便去往第一個踩點村莊——DH村。DH村的特點是居民區與傳統村落混居，居民和村民有著完全不同的思維模式。第一天，我們沒有做足相應的預案，再加上臺風肆虐，因此沒能按時完成任務，后來，在村主任張大叔的幫助下我們才成功完成了3份問卷。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們調查期間，DH村出現了緊急停電的情況，這3份問卷是我們組的同學與受訪者秉燭夜談方才完成的。龍口市的夜，悲傷而寂寥，絕望中又蘊含著希望。在一位中國海洋大學的學長的幫助下，我們這幾只迷途的小羔羊才得以平安地在臺風肆虐期回到我們入住的酒店。第一天夜晚我們也沒有閑著，而是總結第一天效率低下的經驗教訓，重新部署、重新安排，并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到DH村進行調查。

8月12日，我們一行五人一大早趕赴DH村進行調查。前期工作不那么順利，因為我們對問卷的念讀不夠熟練，導致村民對調查的興趣逐步降低。經過口耳相傳，村民們逐漸對我們的訪問產生了畏難情緒，甚至村主任張大叔也對我們產生了一定的抵觸情緒，尤其是在晚上訪問完他們一家以后。因此，我們及時地回到酒店進行了總結。

8月13日，我們仍舊需要完成DH村的17份問卷。DH村的住戶拒訪率很高，住戶不在的情況也非常多，為此我們幾乎消耗了所有的備選樣本，導致組內同學有些灰心喪氣。時間緊、任務重、身體累，多方面的負擔沉重地壓在了我們一行五人的肩頭。但我們沒有放棄，反而一咬牙、一跺腳、一狠心，齊心協力，終于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天，我們在DH村做問卷直到晚上10點，由于“滴滴”難以打到回程的車，最后只能找了一輛“黑車”將我們送回酒店。

8月14日，我們一行五人兵分兩路，一路人接著完成DH村的剩余樣本，另一路人去到下一個站點——YG村。中午我們在YG村順利會合。在YG村婦女主任的大力配合下，我們的調查相當順利，第一天幾乎就完成了一大半問卷。

8月15日，我們比預期提早完成了YG村的所有問卷，當日下午便到達了第三個村落——LT村。在LT村村干部的大力配合下，我們的調研也進展得十分順利，第一天下午我們就完成了近半數的樣本數。

8月16日，我們乘勝追擊，終于順利地完成了LT村的所有入戶訪問。

8月17日，經過一番休整，我們于下午決定登島前往最后一個村落——SD村。在登島前，我們同SD村主任取得了聯系，他表示非常愿意幫助我們入戶。下午我們便乘坐輪渡抵達最后的村落——SD村。SD村同其他三個村落最大的不同就是SD村民都以打漁為生，有些會到對岸定居，這給我們入戶帶來了不小的困難。好在我們有村委會相關人員陪同幫助入戶，很快便排除了一批空戶。在島上，美味的餐飲讓我們一行五人得以鼓起勁完成了第二天島嶼村落的調研。

8月18～19日，我們耗費了一天半的時間完成了SD村的所有訪問。8月19日是我們啟程返校的日子，卻發生了一點意外。什么意外呢？我們乘坐的輪渡游艇駕駛員因為賭氣，在行駛時跟自西向東行駛的漁船發生了碰撞，好在我們比較幸運，沒有受什么傷。這驚悚一刻過后，等待我們的是勝利的黎明。

二 個人心得體會

經過此次調研，我收獲了寶貴的人生經歷財富。調研啟程的第一天，我們就歷經了臺風的考驗。風大雨大，我們能打住傘就已經相當不容易了，更不用說一只手拿平板，另一只手拿手機定位了。第一天的工作之艱難遠超我們的預想。不過，雖然這次困難重重，但是我在調研過程中的收獲無疑是最難忘的回憶和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友誼。沒有我們一行五人相互鼓勁，我們是無法堅持到底的。秦杰同學與張安慧同學被分到一組，她們之間的搭配相得益彰。秦杰同學負責敲門，因為她比較擅長同村民嘮家常，比較容易取信于人；張安慧同學負責快速訪問，因為她的特長在于能熟練地填寫答卷。她們兩個人的配合建立在友誼的基礎之上。我和牟雪分在一組，相互配合、相互補足。這些是工作上的友誼。生活上，我們共同分享，絕不會因為提前完工而獨自休息，因為我們深知我們的調研小組是一個共同體。臺風入境那晚，我們一同在前線奮戰，在DH村，觸風雨，犯寒暑，拼盡了全力，只為完成出發前的初心。我們在臺風肆虐那晚共同等候，最后經歷了最為艱難的時刻，如約而返。這是我們共同的友誼的記憶，我們在如家酒店熬夜整理每天收到的問卷情況，分工明確，在相互配合之下較快地完成了一個又一個村落的調查。平日里，我們在學校沉浸在書本中學習而缺少社會實踐，即便是社交我們也只會選擇一些趣緣群體，我們只會同與自己志同道合的同學進行社交，這就限制了我們的視野，使我們很難增長社會閱歷。我們缺少因業緣關系而展開的社交，我們的社交僅僅停留在一定的舒適圈之中，缺乏了生活的多樣性，因而收獲也是有限的。經歷了此次CSS后，我深刻地明白了什么是團隊協作，什么是求同存異，什么是共同回憶，什么是社會實踐。8天的調研時間，說短也不算短，說長也不算長。但就在這8天的時間里收獲的友誼對于我這一生都是彌足珍貴的。

生命誠可貴。我是獨生子，父母就指望我這么一個孩子。平日里，我對父母的心境難以深刻體會，直到此次調研。我們最后一個調研點在SD，那天我們從SD準備返回龍口市，為了節約時間，我們沒有選擇公家輪渡，轉而將目光投向私人承包的快艇，正是這個決定使我們經歷了以往所沒有經歷的驚險。我們的快艇是自北向南行駛的，同時有一艘漁船自西向東行駛。我們的快艇速度異常之快，我眼見兩艘船有相撞的趨勢，但快艇的駕駛員并沒有減速的傾向，反而依然維持原先的速度前進。最后意外果然發生了，我們乘坐的快艇同漁船發生了擦撞，快艇的駕駛員仍然喋喋不休地謾罵漁船上的漁夫。在相撞那一刻，我們都非常害怕，因為海上交通事故還是很危險的一件事。通過這件事，我深刻地領會到了生命的可貴，一旦我們發生意外，對于父母來說無疑是一件悲痛欲絕的事情。失獨父母的心痛又有誰能知？因此我們在外更需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漁村教育現狀。島內有1所幼兒園和1所小學。小學1名老師可以帶大約30名學生，師生比還是相對可觀的，但是1名老師要兼顧語文、數學、英語、音樂課程的教學。現如今社會分化加劇，不同人的社會角色分工也不同，隨著分工細化，每個人都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城市里的老師都是各行各業中的佼佼者，例如，數學老師一定在數學教學領域有著極為深刻的見解。所以，從這一點來看，島內的教育質量還是不理想。當我們詢問幾位老師的學歷時，他們告知是高中學歷，我們在感恩這些老師能夠留在島上教授孩子的同時，也暗自憂慮這些孩子沒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

教育是促進社會流動的重要途徑。島內就有一位孩子通過教育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但這種人在當地真的是鳳毛麟角。那位女教師告訴我，島內學生要想去讀初中就要去對岸求學，但大多數同學都跟不上進度。這些學生有兩種結局，要么是回家子承父業繼續打漁，要么就是去城市打工。要想實現漁村發展水平的提升，基礎教育質量的改善是關鍵。

農村傳統同城市文化的二元對立。作為一個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年輕人，我沒有體會過太多農村生活，因而無法理解書本中所寫的“城鄉二元對立”。此次調研給了我一個接觸中國鄉土的契機，在訪談中，我了解到煙臺傳統農村中貧富差距逐漸拉大。從原先的“家天下”到現在的“社會分工”，這背后的運行邏輯是在傳統向現代轉變的過程中展開的。當然，這里也要感謝CSS設計的問卷，倘若沒有這些問卷，僅僅依據我們自己設計的問卷無法較為完整地了解煙臺農村的概況，更多的只能作為參考文獻，而文獻的價值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逐漸降低。我通過訪談得知，煙臺農村的農民、漁民普遍對金錢概念不清楚，認為教育不過是賺錢的工具。目前我國正值鄉村振興以及海洋生態文明建設的關鍵期，農民、漁民是建設的主體，倘若他們不能夠很好地理解鄉村振興以及海洋生態文明建設的邏輯內涵，那么鄉村振興的大戰略將會舉步維艱。中國文化傳統同現代都市文化看似存在根本上的對立，強行改變農村、漁村的生活習慣不僅不能將鄉村振興的政策落到實處，反而會加劇農民、漁民們對相應政策的抵觸情緒。從城鄉二元對立的根本來看，中國傳統文化同城市都市文化價值理念產生了矛盾。如何彈性地將這些觀念整合進農民、漁民的認識中，是一門學問。這是我在CSS期間一直思考的問題，即城鄉二元對立的根本原因在哪里？農村、漁村異質性的出現是否意味著城市文化滲透進鄉村文化？為什么大多數煙臺農民、漁民反對改革？這是否意味著鄉村文化失去了進取精神？這些問題也都是我在調研完成之后感觸最深而且值得去研究的課題。

人口結構問題。雖然人口自然增長率是正數，但SD內部出現了人口老齡化現象。這意味著島內出現了大量青壯勞力外流的現象。可以適當研究一下導致大量青壯年外流的推拉定理。從國內大環境來看，四、五線城市的中產階層人士會向往省會城市；四、五線城市的上層人士會向往一線城市；省會城市的中產階層人士會向往一線城市；省會城市的上層人士會更多地選擇移民；一線城市的中產階層人士也會向往移民。漁村也有這種受大環境影響人口不斷向外流動的趨勢，島內的精英人士會依托一定的社會資本來實行代際遷移（第二代就會去大城市發展而不需要通過高考途徑），中產階層人士會依托家庭略微寬裕的經濟資本來讓自己的下一代獲得較好的教育，試圖實現“踏板式”代際遷移。通過最后一天同SD村村委戶籍辦主任的訪談，我們得知了村中70歲以上老年人的人數以及每年的出生率和死亡率。村中人均預期壽命大約為81歲，在過去4年時間內，SD的人口呈現凈增長態勢。但我們通過為期5天的調研發現，村中老齡化現象十分明顯，家中留守的人以60歲及以上的老人為主。由于村中的宅基地早已不批，年輕人成立自己的核心家庭后，多數會選擇到對岸的龍口市買房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如果這些定居在島對岸的年輕人適應了對岸生活且已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那么他們中的多數不會再返回SD村從事漁業。這就是SD村出現了不少空房的原因。年輕人不斷地外遷，留守在島內的漁民年紀日益增長，老年人占總人口的比重不斷上升。

通過在漁村的訪談以及一些觀察，我了解到漁村非正式組織往往比正式組織更能起作用。而且，這些非正式組織依靠血緣、業緣關系建立而成。漁民通常會選擇一些不言自明的非正式組織來辦事。學歷與人脈資源本可以正向推動漁民向上流動，但是我在漁村的調研期間發現，大部分村民的人脈資源和學歷都處于相對負值，難以向上流動。精英人士可以通過人脈資源以及資本積累移向大城市，普通青壯年也可以利用自己的機會成本實現“勞動力移民”，但被放棄的漁村由于缺乏有效的生產力則可能會陷入貧困。

三 對CSS優缺點的評估

總的來說，我認為CSS的優點明顯多于缺點。從宏觀層面上說，CSS的數據搜集能夠幫助學者利用統計軟件得出一些有效結論，從而為我國未來的發展建言獻策。就這點而言，CSS數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從微觀層面上說，CSS的數據搜集過程也是鍛煉我們個人能力的過程，如團隊協作能力、溝通能力、個人意志力等，這些寶貴的經歷是我們從課本中無從體會的。

CSS的主要優點有三個。首先是全面性。我們自己做的其他訪談相較于CSS來說比較片面。我主修社會學專業，如果讓我個人擬定訪談提綱，那我一定會側重于社會學相關指標，而對其他學科一概不知，也無法涉及。在我看來，CSS集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等多個學科的相關指標于一體，而這種統一性能夠有效避免單一學科指標帶來的局限性。其次是系統性。我們這些CSS訪員在進行入戶訪問前，會接受系統的培訓。從北京遠道而來的督導對我們進行手把手的培訓和答疑，這些答疑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提升我們訪問的業務能力，避免了因訪員程序錯誤而導致的數據偏差，從根本上保證了問卷質量。最后是無紙化。電子版問卷有效地節約了紙張資源，因為一份問卷需要60多張紙，而電子填答極大地節省了紙張。

CSS的缺點主要有兩個。首先是題目設計較為死板。一些固定的問題必須要填答后才能跳過，然而有時受訪者對相關問題幾乎沒有概念，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們自己主觀填答（但這又背離了真實性原則），二是我們不斷向被訪者解釋直到他們聽懂為止。其次是題目過于冗長。前期訪員完成一份問卷需要2個小時甚至更久，被訪者大多沒有耐心完成這份問卷。基于此，我建議調查組織方協調各個部門將一些問題進行有效的合并或刪減，爭取做到“有用的一個不漏，多余的一個沒有”，問卷不同板塊的設計者可以一同協調。因為耗時太久會使部分受訪者產生厭煩情緒，從而導致問卷搜集質量下降。

總的來說，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對社會，CSS的意義都是巨大的。希望越來越多的學者能夠依靠CSS的數據資源給出一份份漂亮的答卷，以此推動國家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