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官的延伸:新媒體的無障礙傳播
- 李東曉
- 2561字
- 2022-04-08 18:30:54
第二節 新媒體無障礙傳播的研究現狀
根據無障礙傳播體系的構成要素(見圖1-1),無障礙傳播研究是一個包含傳播者、信息、傳播渠道、接收者、社會影響等諸多要素的領域。這一研究認為無障礙傳播是一個雙向過程,既強調可及性技術的供給,又強調用戶的使用。其中,媒體的可及性技術是實現無障礙傳播的前提。基于可及性技術的使用,視聽障礙者得以與他人進行交流,能夠進行公開表達,可以更好地融入社會。因此,新媒體技術的可及性研究、視聽障礙者的新媒體使用研究和以新媒體為中介的視聽障礙者的社會交往研究都構成本研究的文獻基礎。
一 新媒體技術的可及性研究
如前所述,在身心障礙群體的無障礙傳播領域,現有的研究大多是技術指向的。這些研究包含在無障礙設計(barrier-free design)、為所有人的設計(design for all)、通用設計(universal design)、包容性設計(inclusive design)、可及性設計(accessible design)等研究領域中。[35]新媒體的可及性技術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突破信息技術和特定符號對特定群體的傳播障礙,為長期處于社會信息弱勢地位的視聽障礙者提供可替代的信息渠道和內容。
具體來看,新媒體可及性技術的研發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硬件操作方面的可及性,比如方便盲人使用Windows(視窗)操作系統的讀屏軟件、觸摸屏移動終端的語音導航系統等;二是軟件應用方面的可及性,包括各類軟件的無障礙接口、可視化操作的語音導航、視頻文件的影音描述、語音與文字的互譯軟件等。從新媒體的發展歷程看,可及性技術的研發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一是基于臺式計算機的互聯網階段;二是基于移動終端的智能手機網絡階段。可及性技術的研發和應用是無障礙傳播實踐的基礎,更是當前無障礙傳播研究領域的重點。這部分內容將在下一章中詳細論述。
二 視聽障礙者的新媒體使用研究
現有的研究對于視聽障礙者新媒體使用的探討并不豐富。大多數研究仍然僅著眼于傳統的臺式計算機及Web網站的使用,對于移動互聯網終端及應用程序(App)的使用研究仍顯不足,更不必說新近出現的可穿戴移動設備、虛擬仿真技術了。在網站使用方面,雖然可視化的視窗操作對視障者形成了嚴重的使用障礙,但借助于可及性技術,視障者“觸網”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兒。2016年,中國信息無障礙產品聯盟秘書處發布了《中國互聯網視障用戶基本情況報告》。其調查結果顯示,99%的視障調查對象認為互聯網對其生活產生了有價值的影響,但持續性的使用率不足10%。[36]2011年,筆者在浙江省對視障者的網絡使用情況進行調查,結果顯示45.3%的城鎮視障者使用或曾經使用過互聯網。[37]這與明眼人60%的網絡使用比例以及95%的移動互聯網使用比例[38]之間仍存在巨大的差距。在對互聯網無障礙水平的評價方面,僅有11%的調查對象認為“很好,幾乎所有互聯網產品都用得很順暢”[39]。
在使用動機方面,意大利的瓦萊里婭·卡薩格蘭德(Valeria Casagrande)研究發現,聽障者使用社交媒體的主要動機是與朋友保持聯系、獲取資訊、分享照片和視頻等。[40]這一研究結果與健聽人使用社交媒體的動機調查結果似乎并無二致。[41]筆者的調查也顯示視障者和聽障者使用網絡的主要動機是獲取資訊、社會交往和娛樂。相比之下,僅有24.7%的視障被訪者表示網絡是其獲取資訊的重要渠道,遠低于78.1%通過電視渠道和62.2%通過廣播渠道獲取信息的比例。[42]
在對新媒體使用的體驗和評價方面,美國研究者凱特琳·埃克(Katelyn Ecker)發現,與可及性較弱的傳統媒體相比,新媒體技術能夠為聽障者提供更多與他人非面對面交流的機會。特別是隨著操作系統和應用的不斷完善,手機成為提高聽障者生活質量的重要輔助工具。[43]然而,也有研究指出,雖然網絡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視障者的生理缺陷,隱匿身份的交流方式增強了其社會交往的獨立性和自主性,但由于網絡世界瞬息萬變,視障者在不斷適應網絡內容和技術變化時顯得較為吃力,對新技術和海量信息的追趕影響了他們的滿足感。[44]另外,視障者在網絡使用中遇到的視覺驗證碼、安全登錄、雙因子認證設備等障礙問題使他們對網絡媒體產生抵觸[45],對隱私安全的擔憂也降低了視障者網絡使用的積極性和滿意度[46]。
三 以新媒體為中介的視聽障礙者的社會交往研究
無論是聽障者還是視障者,信息科技的發展均為他們的社會交往和信息交流提供了方便。語音導航系統和語音識別軟件使視障者可以使用各種社交工具,使跨時空交流不再是問題。對于聽障者來說,信息科技則為他們的社會交往打開了一扇眺望遠方的窗,他們可以隱匿身份,可以隨意地在微信上曬照片、給朋友的朋友圈點贊,像健聽人一樣與別人交流。
有研究發現,聽障者使用社交網絡服務(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SNS)的主要動機是渴望從在線聾人社區中找到歸屬感。但由于閱讀能力低,有的聽障者會在社交媒體的使用中產生自卑感。[47]還有研究發現,聽障青少年在信息傳播活動中多為接收者,極少參與交流互動。由于文字表達能力有限,他們與健聽人的交流更少。[48]比利時的馬里埃克·萬登·阿必萊(Mariek Vanden Abeele)等人的研究也得出類似的結論:雖然網絡為聽障者提供了新的參與社會的方式,但聽障者通過網絡溝通的對象仍然主要是現實生活中的親朋好友,因此無論是在現實環境還是虛擬環境中,聽障者的社會交往都較為封閉,僅局限于熟人圈。[49]澳大利亞的德斯·鮑沃爾(Des Power)和瑪麗·鮑沃爾(Mary Power)發現,基于社交工具,聾人與聾人社區建立了強連接(strong ties)關系,與健聽人建立了弱連接(weak ties)關系,弱連接對聽障者社會交往的影響比較有限。[50]以色列海法大學(University of Haifa)的阿齊·巴拉克(Azy Barak)和耶爾·薩多夫斯基(Yael Sadovsky)則強調,要看到技術帶來的益處和為聽障者提供的機會,網絡的虛擬性有利于隱藏聽障者的“缺陷”,從而創造一種平等溝通的感覺,這一感覺能為聽障者的社會交往帶來更多自信。[51]在筆者的訪談對象中,那些在聽障者網絡社區活躍的用戶,實際上并不太積極加入由健聽人組成的網絡社區。疏離感以及對聾人身份的認同,使聽障者將健聽人視為他者。在社交媒體構建的社群時代,這種隔閡似乎有所加深而沒有改善。[52]
視障者對聲音傳播方式的依賴使他們較難深度介入大規模的虛擬社群交往。“QQ群中如果發言的人太多,聽語音是很費時間和精力的。有時候想跟某個人多聊,但你不得不把所有信息都聽完,進入健聽人的群更是如此。讀屏軟件讀出來的文字很容易出錯,而且沒有任何情感,用來聊天實在是不合適。”[53]這樣的狀況使視障者難以深度介入各種論壇或社群交往,視障者的線上社會交往仍會受到限制。當然,具體的改變或限制,以及限制的程度,仍需要更多的經驗研究來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