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霖他們自然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正在睡夢中經歷什么，只是趁著我能完全安分地配合，肆無忌憚就動手了。

楊一霖手中的針刺是特制的，中空的針身既可以用來放血，在他們奇門八脈的秘術手段里，有時也能起到常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尖銳的針頭經過犀角照的燒灼，卻仍是冰涼的，仿佛沾染不到陽間的溫度。楊一霖落針既快且狠，盯住了黑色線條最中間的一點刺下去。

不知道是什么起了作用，被針尖刺入之后，黑色線條的扭動頓時停住了，在楊一霖和山羊胡子的眼前一點一點淡化消失，皮肉下微微鼓起，有水腫一般的感覺。

他們隨便拿了個白瓷碗，倒干凈里面的水，楊一霖不放心，拿朱砂紅線在碗沿密密麻麻纏了幾圈，才將針管緩慢地傾斜，另一端伸到碗里。

慢慢地從針管里流出有些渾濁的液體，看上去像是濾干凈泥沙后的黃河水，等到不再有液體流出，楊一霖拔出針尖，從傷口處鼓起一個黑色的硬質顆粒。

他不敢用手直接去碰，還是用針尖給挑落下來，這時才從傷口里緩慢地冒出一點血珠，再看我的神情似乎輕松不少。

這就是有用了。

楊一霖和山羊胡子都暗暗松了口氣，楊一霖如法炮制，將我腿上所有能見到的黑色線條都這般處理，又掰著我下巴給我灌了幾口符紙燒出的灰水，沒等多久，我就醒過來了。

我下意識地砸了咂嘴，難怪感覺有股怪味。

山羊胡子看我不情愿地表情哈哈大笑，“該信的科學得信，該信的小手段也由不得你不信，不然你看看這些東西，哪一個是什么科學能解釋的？”

我懶得跟他爭辯，恰恰是楊一霖的符紙看上去無所不能，才讓我有些抵觸。

未知的東西見過太多，我本能地有些心存忌憚了。

楊一霖把茶幾上的一個碗端給我看，里面有約莫一指深的黃色液體，底部沉著數十顆黑色石子一樣的玩意兒。

我想到這些東西是從我腿上放出來的，就有點惡心，遠遠地又把它推到了一邊去，但心里還是充滿迷惑，“連你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嗎？”

連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誤打誤撞地給解決掉，該說是我運氣實在夠好嗎。

楊一霖搖了搖頭，“越是到了現代，那些古老的奇術就越少見，傳承的信息支離破碎，我們能掌握的，比起前輩們要少上許多。”

“說不定守墓人知道呢。”山羊胡子唯恐天下不亂地接上一句，“他當時那個迷魂陣，可不是尋常就能布置出來的。”

他說的是實話，但我還是覺得有些氣悶，我無比希望我爹和守墓人其實不是同一個人，這樣我還能感覺到一點真實，可惜種種線索指向他，讓我不得不接受現實。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把握。”楊一霖皺著眉頭說，“我當時覺得，好像曾經見過這種東西......”

“你們兩個一直都沒休息？這么扛著就算是年輕人也受不住啊。”我還沒來得及追問楊一霖，客廳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胡教授站在門外，臉上雖然還有些疲憊的神色，但顯然已經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現在只是剛睡醒之后的困乏。

不是說門已經反鎖了嗎？

這一下嚇得我們幾個都心驚肉跳了，幸虧來的是胡教授，要是讓村民看到我們剛才的舉動，少不得要傳出什么去。

我和楊一霖齊齊看向山羊胡子，山羊胡子摸了摸鼻子，無辜地說，“我剛才好像是內急了......”

順著我們的視線，胡教授也看到了山羊胡子，臉上先是露出一陣迷惘來，隨即很快醒悟，“你是那個攤主！”

山羊胡子大概沒想到，自己這回走哪兒見的都是熟人債主，僵笑的比哭還難看。

還沒等他想出來什么話忽悠胡教授，就見胡教授幾步走進來，急匆匆地問，“那個瓦片有問題，你經手的時候沒出什么事吧？”

這下山羊胡子是真的愣住了，我對胡教授也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之前只當他是個脾氣火爆又受不得刺激的老學者，雖然和楊一霖合作過，但好像并不怎么看得起這些江湖手段，沒想到他見到山羊胡子，最先顧及的卻是對方的安全。

其實胡教授是個挺好的人，我對胡教授突然多了些信任。

山羊胡子的臉色變了好幾變，胡教授的反應顯然不在他任何一種預料之內。胡教授見他半天不說話，還有些擔心，眉頭鎖的老緊，“怎么了？”

“沒什么......”山羊胡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求助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楊一霖，完全沒有面對我們時候的從容。

“這位是摸金一脈的傳人，胡老，你擔心他不如擔心擔心何生，他才剛從鬼門關走回來。”

楊一霖絲毫沒有給山羊胡子掩飾的打算，直接把他的身份給抖了出來。

山羊胡子頓時有些急了，我大概明白，他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秘密泄露給明面兒上的人的。

但楊一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打算，何況胡教授本來也對奇門八脈有所了解，比起編造謊言，還是這樣來的方便一些。

山羊胡子很快也反應了過來，甚至干脆正式來了個自我介紹，“那個......胡老您可能不太記得我，我叫雷陣，之前在這個渡村當過幾年赤腳大夫，也是摸金一脈的傳人，您那個瓦片是從我手里收走的，但在我手里的時候就一普通古物，沒啥特別的地方，怎么是出事了嗎？”

胡教授可能沒想到他們兩個中間還有這么一層淵源，呆了會兒沒反應過來。

山羊胡子左看右看，最后露出一臉聽天由命的表情來。

胡教授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果然是你。”

果然是誰？山羊胡子？

我好奇地看向山羊胡子，沒想到他也是一臉茫然。

看那個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

胡教授明顯沒有給我們解釋的意思，甚至沒有再看一眼山羊胡子，而是轉向我和楊一霖。

“你剛才說，何生差點在鬼門關走一遭，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