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尖兒答應的很爽快，不像一般人都會多嘴地問上一句。

老人沒有等來預想中的詢問，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見到麥尖兒的時候，老人有些恍神，一個精神又俊朗的小伙子，怎么跑來這個地方住了？

但麥尖兒沒有說什么，老人也只好按下自己突然升起的一點好奇心，公事公辦地讓麥尖兒簽完字，目送麥尖兒上樓，他的房間在三樓。

胡教授和嚴大夫對視一眼，這時候又不免慶幸起來，幸虧他們拉住了老人，原來他是那棟樓的管理！

麥尖兒當時是以個人身份辦理的入住，負責這棟樓的人幾乎是興高采烈地給他安排了最好的房間——原因無他，能送錢的人誰都喜歡。

就這樣，麥尖兒在樓里住了下來，一來二去地，和老人也混熟了。

胡教授心里想，麥尖兒這樣的人的確是只要想，就很容易讓別人對他生起好感。

老人無兒無女，在北平待了大半輩子，現在整天縮在這小小的地方，心里其實是十分孤獨的，能有麥尖兒這么個會討好人的年輕后生，別看老人一天到晚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可是別提多美了。

但他也沒有喪失最基本的判斷：麥尖兒這個人不簡單。

從交談之中，老人知道麥尖兒是屬于考古隊的，但他很少看見麥尖兒像普通人認識當中的考古學者一樣整天研究這個研究那個，也不怎么外出參與考古發掘，更多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屋里待著，或者在地下室悶上大半天。老人擔心麥尖兒會偷偷進去到不讓進的那個地下室里，曾經偷偷地查看過，但上面的門鎖沒有半點被人動過的痕跡。

“為什么不讓進？”當年的胡教授和現在的我異口同聲地問到。

胡教授沒有得到答案，老人對此諱莫如深，只說曾經發生了一些事。

嚴大夫眼神動了動，想到了什么卻沒有說。

“你猜是什么事？”現在的嚴大夫倒是沒有一心隱瞞的意思，但卻明顯也不打算直接告訴我。

我心說我怎么知道，聯想到那里是一棟鬼樓，我腦海里閃過最多的就是鬧鬼，但又覺得不太對勁，要真是那樣的話，對奇門八脈的人來說反而算是常見的了，不至于這么神神秘秘。

當年的老頭不說，現在的嚴大夫也不直接說，但故事還能繼續講下去。

雖然麥尖兒的工作情況讓老人留心，不過同時讓他能放心的是，麥尖兒不像是窮困潦倒的樣子，看上去穿的隨隨便便，甚至有時候幾天都不刮胡子，卻經常能買上點小菜燒雞的來找老頭，一邊吃喝一邊天南地北的瞎侃。

老人發現，麥尖兒的見聞很廣，尤其對一些古籍上的東西，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那棟樓曾經就是考古人的住房，耳濡目染的，老人對考古方面的事情并不是一竅不通，兩個人你問我答，又讓老人長了不少見識。

這輩子是出不去這里了，但能聽到些外面的世界，也總好過什么也不知道，老人是這樣想的。

何況麥尖兒醫術很好，這還是老人一次突發昏厥的時候被麥尖兒輕松救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的。

對于麥尖兒的身份，老人之前不止一次地懷疑過，但這次之后，老人再沒有理由去懷疑什么了。

但接著，老人就開始發現，樓里出現了難以解釋的事情。

這棟樓原本有一間屋子和一個地下室是不允許住戶隨意進入的，老人也只知道大概的原因，之前的鬧鬼傳聞就是從這兩處最先出現的。

老一輩的人在這方面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每次巡夜的時候路過這兩個地方，老人心里都有些發憷。

麥尖兒曾經說過可以陪老人一起，但老人拒絕了他，不想給麥尖兒增添額外的麻煩。

但在聽到地下室里傳來的動靜的時候，老人突然后悔了自己的決定。

那是鬼月，按理說入夜之后就不該隨意在外面走動的。

老人拿著油燈緩慢地走在樓道里，這棟樓現在已經沒什么人住著了，幾乎可以用死寂來形容。

路過麥尖兒房間的時候，老人本想敲門看看，又想到當天晚上麥尖兒回來的時候看著格外的疲憊，就沒有打擾。

等下到地下室之后，老人忽然聽到了聲音，從門里傳來。

砰！砰砰！

老人嚇了一跳，手里的燈都差點打翻在地上，好在最后穩住了。老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地下室門口，砰砰聲就貼著他耳邊響起，告訴老人這不是他的幻覺。

“誰？誰在里面？”老人有些顫抖地問，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有老鼠鉆了進去。

聲音突然消失了，整片空間陷入絕對的安靜之中，老人只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

砰！砰！砰！

突然，那聲音瘋狂地響了起來，簡直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老人驚恐地看見，地下室的鐵門上出現了幾個向外凸出的手印。

是有人正在地下室里瘋狂地拍著大門！

老人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停跳了，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跑出去，腳下卻一步都動不了，眼睜睜地看著門上的手印越來越多，堅固的地下室大門幾乎撐不住這種拍擊，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從內向外撞開！

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老人背后響起。

“停下！”

老人轉過頭，看到麥尖兒氣喘吁吁地站在自己身后。

麥尖兒身上還是回來時候穿的那一套衣服，看上去皺巴巴的，整個人也還是那副有些邋遢的樣子，顯然是沒來得及收拾就匆忙地跑了下來。老人從來沒有在麥尖兒臉上看到過那樣的表情：森冷、肅然，帶著難以抗拒的威嚴。

麥尖兒提高了聲音，清清楚楚地又重復了一遍。

“停下?！?

就在老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之下，那瘋狂的拍門聲猛地一頓，接著竟然真的停了下來。

“沒事吧？”

麥尖兒走上前去扶住老人，溫和地問。

老人恍惚地搖了搖頭，這才發現自己抖得風燭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