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意識到胡教授當時犯的一個錯誤了，而且，那是一個非常重大的失誤。

在胡教授描述的，從他們進入山壁洞口一直到見到那尊神秘雕像，整個過程里所有的遭遇，胡教授好像一直都沒有仔細地思考過：為什么是從這里開始的？

就算是到現在為止只下過一次地宮的新手都知道，在真正地進入一座陵墓之前，少不得要先挖掘上許久，才能找到真正的入口。但按照胡教授的說法，就好像那面山壁后面直接就是墓穴的深處了，以至于他們會遇到雕像和蟲子。

那尊胡教授沒有說清楚的雕像，讓我隱約地想到了我們在清河王地宮里遇到的那幾個鎮陵將，雖然當時我們沒有發現哪一位是少了一只臂膀，另一只手里又是捧著燭火的，但單從能夠蠱惑人心這一點上來看，的確是有些符合特征的。楊一霖之前說過，這鎮陵將不是什么樣的地宮里都會安置的，想來胡教授他們當時發現的那座古墓，里面的墓主人也定然是來歷非凡，那就更不可能出現這種橫沖直入的情況了，除非......胡教授他們從得到消息開始就落入了別人的算計。

我不覺得會是那位帶他們進來的山民做出來的事情，因為胡教授現在還好端端地坐在這里，就是最好的證明，像是那樣的老深山野林里，如果沒有熟悉路線的本地人接引，就算在里面轉上十天半個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顯然，最后胡教授他們還是出來了的。

而且，山體滑坡這種天災，并不是人為能控制的，我更傾向于是有人知道了胡教授他們知道的消息，于是搶先一步做好網來等胡教授他們到來。

那就是麥尖兒所說的，奇門八脈之中背離了原本宗旨的一脈嗎？

我卻也不是很確定，不知道為什么，我本能地并不是很喜歡麥尖兒這個人，雖然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聽說。

最開始我還以為是因為他和楊一霖聽上去有些相似，而我最近可以說是被楊一霖坑慘了，所以才會有這種條件反射一般的反感，但后面發生的事情卻宣告我想錯了。

麥尖兒和楊一霖，完全是兩種人。

我從胡教授口中關于麥尖兒的描述里，能感覺到他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驕傲的甚至是高傲和自負的地步，可能最初的時候并不會表現出來，但之后總還是會暴露。

楊一霖固然也驕傲，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這小子也太狂了，但之后則是會發現，楊一霖這樣的姿態，更多的是一種用來先聲奪人的偽裝，骨子里仍然是一個顧忌同伴的人。

我皺了皺眉頭，看向胡教授，對后面發生的事情頗有興趣。

胡教授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和嚴大夫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兩個老頭子之間達成了什么樣的默契，胡教授沒有停下來問我，而是自己接著往下說了下去。

沒有了被迷惑心神的困擾，胡教授再也站不住了，拔腿就要往雕像旁邊去，麥尖兒拉了他一把，但并不是要組織他，只是遞給他一包香囊，說，“里面應該還有不少尸蛭，把這個先戴在身上。”

胡教授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麥尖兒處理掉他身上的尸蛭的時候用的那個，但也沒法挑三揀四的，心里有些微妙發毛地揣進了自己兜里。麥尖兒這一次沒有走在他前面，他能感受到胡教授的心急如焚，只快步地跟在他后面。

胡教授走到最外面跪著的人身邊，直接伸手去碰他的側頸，還沒找準位置呢心里面就是一涼：晚了，人都已經涼透了。

胡教授不死心地一個一個試了過去，中途不小心碰到了一個人的肩膀，那個人無聲地倒了下去，胡教授驚悚地見到，那人的整張臉上都已經布滿了吸飽了血的尸蛭，正隨著一個統一的節奏微微地顫動著。

胡教授眼睛都紅了，左右看沒有合適的工具，竟然要直接伸手去把那些尸蛭拽下來。在他身后的麥尖兒看到大驚失色，幾乎是沖過去攥住了他的手腕，“你不要命啦？”

“他們......他們......”胡教授快要說不出話，死死地咬著牙，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有一股子火在燒。

麥尖兒不忍地看了地上的尸體一眼，他雖然是行醫一脈的人，也不能有起死回生的妙手，而且他知道，這些尸蛭吸飽了血的時候，短時間內只要不去主動招惹它們，這些東西就不會動地方，有工人們的尸體作為尸蛭落足的場所，對他和胡教授的行動而言會有很大的幫助。只是麥尖兒看了看胡教授的臉色，根本不敢說出這句話。

胡教授站在原地喘了會兒粗氣，強迫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人是已經徹底救不回來了，但他還不能離開，因為他必須要知道，在這些工人們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讓工人們放棄了原本正在進行的工作，一起深入到這個地方跪拜祭祀，就連被尸蛭吸走了全身的血也沒有任何反抗。胡教授幾乎是麻木地將身邊所有工人的尸體都仔細地看了一遍，發現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半點兒恐懼或者什么樣的情緒，所有人都面容平靜，就好像他們并不是赴死，而是只是睡了一覺一樣。

這在事后想起來的時候也許會讓胡教授覺得多少有一些安慰，但在當時的情況下，胡教授滿腦子里只有三個字：為什么！

如果這里是有人為布置的，那么這些人是絕對不會考慮別人性命的窮兇極惡之輩！

麥尖兒知道現在人已經死了，他們兩個留在這里也沒有什么意義，何況外面還躺著一個巴木，于是試圖勸說胡教授跟他先離開，回過頭來做好充分準備再來探索，將工人們的尸體運出去，以及找出原因。

胡教授剛準備點頭，突然，他和麥尖兒同時聽見了極其微弱的一聲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