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又往我腦袋后面墊了個枕頭，我終于能用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看到更多的地方了。

“你剛醒來，大夫說等你醒過來之后會渴，但是先不能給你喝太多水，你再忍忍。”

護士細聲細氣地說著，看的出她相當地緊張，端著杯子的手有點抖，灑了一點在我胳膊上，冰冰涼涼的。

“對不起對不起！”

護士連忙道歉，臉都紅了，手忙腳亂地就要放下杯子給我擦水。

我根本顧不上關注胳膊上的那點水跡，我嗓子都快要干的冒火了，見水杯離我忽然又遠了一點，下意識地就追了過去。

“你？”護士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好在終于感受到了我眼神里的渴望，連忙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湊到了我的嘴邊，“慢點喝，慢點喝。”

我哪有心思管什么醫囑，第一口水潤過我的喉嚨，我就克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吞咽了起來，牙齒叼著杯沿仰頭想要再多喝點。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已經夠多了。”

護士著急地說著，費力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我口下奪回了水杯，遠遠地放到了我看不見的地方。

干渴稍微得到了緩解，嗓子終于沒有那么疼了。

涼水讓我混沌的思緒漸漸歸攏起來，我盯著忙著給我擦胳膊拔針的護士，半晌終于清楚地問出了第一句話，“這是哪里？”

護士按著我手背上的針眼，說到，“一院。”

看我茫然的臉色，她想了想，又補充道，“BJ市第一人民醫院，你已經在這里躺了三天了。”

BJ？我沒想到一覺醒來，我竟然已經從地宮回到了這里，難道是......胡教授？

想到地宮，就好像打開了腦海中的一道封印，之前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涌了過來，匯成我心頭無窮無盡的疑問。

我們是怎么出來的？

韓江南醒了嗎？

楊一霖呢？

見我呆呆地愣在那里，完全忽略了剛剛還在說話的護士，護士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等到我把視線轉移到她身上后，護士說，“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去請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嗎？”

昏迷之后停工了一段時間的身體感覺正在漸漸回來，除了疼癢和酸麻之外，還有些令人尷尬的生理欲望冒了出來，我就算再沒臉沒皮也不好意思對一個護士講，跟耍流氓似的，只好痛苦地搖了搖頭。

“那你等一下啊！”護士看上去似乎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對我露出一個笑容，轉身離開了。

我愣愣地目送著她的背影，剛剛那個笑，讓我想到了魚兒。

完全沒有魚兒的消息，我們之間的一切好像是我做的一個夢一般。

只是，哪里有這么真實的夢？

我還沒有等到護士口中的大夫，倒是先把胡教授見到了。

胡教授來的時候步履匆匆，看上去只是來例行探望一圈兒，根本沒想到我已經醒了，因為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猝不及防。

但緊接著，他幾乎是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了我的床邊。

“你醒了，你們在下面到底發生了什么？小韓是怎么回事？楊一霖呢？”

胡教授之前也有過沖動和暴躁的狀態，但那大多數都是被楊一霖氣出來的，我還是頭一次直接被胡教授炮筒一樣連環發問，本身也有許多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胡教授看起來更著急了，簡直恨不得要直接把我的腦子挖出來自己找答案，好在他沒有下手的機會，因為一道蒼老而不失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他，“干什么呢？病房內保持安靜不知道嗎？”

胡教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立刻閉嘴，甚至還往后退了幾小步給來人讓地方。

誰啊，這么大排場？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胡教授返場的舉動，接著兩個護士簇擁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白大褂老頭火急火燎地闖了過來。

我一看，這不是我之前醒過來的時候杵在我眼前的那張老臉嗎？原來他就是大夫。

小個子老頭臉色陰沉，活像別人欠了他五百塊錢一樣，走上來吊著眼睛看了我一眼，“醒了啊？醒了就好，我看看。”說完，直接上手捏開了我的嘴巴，一手打起手電筒照了上來，“張嘴，啊。嗯，還行。”我被強光刺激的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但緊接著我的眼皮又被他麻利地翻開，然后又按著后頸檢查......老頭每次動手的時候我都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但松手之后又奇怪地沒有了那種感覺，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驟然放松下來的舒爽，我不禁對這個老頭有些刮目相看。

老頭兒把我從上到下地檢查了一遍，嘴里不停地在念叨著什么，我開始還能聽兩句，很快就在各種專業名詞中徹底迷失了方向，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那個戴著口罩的白大褂一手本子一手筆，唰唰唰寫個不停，顯然早就習慣了老頭兒的語速，我發現那是個男的，光看身材就是個帥哥，開始懷疑也許他也是大夫。

另一個跟在老頭兒邊上的護士就是剛才給我喂水的那個，她主要負責給老頭兒遞過去和收回來溫度計聽診器什么的，老頭兒擺弄我吊起來的那條腿的時候，護士關切地看了我一眼，我想起來她剛才的笑容，情不自禁也沖她笑了笑，護士像是嚇了一跳，連忙轉過了頭。

“還有心思和小丫頭打情罵俏，那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了。”老頭兒突然斜了我一眼，哼道。

我也嚇了一跳，視線瞬間轉了回來，只在老頭兒、我自己和胡教授三方來回，不敢往別的地方看。

“行了，說說而已，怕什么。”老頭兒的脾氣怕是要比胡教授還火爆，好在看起來并不是什么不講道理的人，可惜，老頭兒顯然不領我的情，下一句話就把我剛剛對他的好印象徹底地破壞了。

“這幾天先不能吃飯，一天只能喝半杯水，有什么要求跟我們提，我會告訴你......”

我期待地看著他，老頭兒頓了頓，突然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

“什么也不行，你需要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