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霖這個提議，怎么看都覺得有鬼。

“想什么呢。”楊一霖無奈地說，“那邊是個什么狀況沒人知道，留一個人多一條退路，這也不行？”

“行。”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那為啥不是我留下啊。”

我當然有好奇心，但是再大的好奇心也沒有保命重要，這一路走來我對自己的運氣和體質都有了新的認知，當然不想去做探路這種事。

而且，楊一霖這小子可太毒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了解多少關于我身份上的東西，但總覺得必要關頭他會拿我的血來試試開路，在他身邊反而更危險。

楊一霖不知道我心里打著的小九九，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我可不放心。”

山羊胡子咳嗽了一下，表情坦然地說，“我有點累了，正好休息一會兒。”

我看著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很想知道他的臉皮是不是比門還厚。

但既然連山羊胡子自己都放棄了親眼去看的機會，我自然就更沒有發言權了，楊一霖直接拿出繩子我和他腰上各自纏了一圈打上死結，剩下的所有繩子都綁在一起，交到山羊胡子手中，雖然真正有情況發生的話，我們走的遠了他不一定能把我們拉回來，但有這么一道保障總是能安心一些。

我和楊一霖一前一后地走上了那座懸空的石橋，橋面不算寬，大約只能容下兩個人面對面橫著走，兩邊也沒有任何的防護，一步走不穩就可能掉下去。

我自小水里游的多，爬高還真沒幾次，冷不丁往下看了幾眼，頓時就暈了，直覺的腿上一陣陣發軟，用不上什么力氣。

“往前看，別看底下。”

從繩子上傳過去的晃動，楊一霖就能判斷我現在是什么狀態，立刻出聲提醒我，我感受到繩子上傳來的拉力抬頭去看，就見楊一霖仿佛在走平地一樣目不斜視，腳下的步子卻穩穩當當。

這樣行嗎？

我半信半疑，但拴在我們之間的繩子一共也就那么長，再不走就要繃緊了，我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下巴一揚，默念著沒事沒事走平地走平地，別說好像還真的走的順當了不少，反而比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還能走出個直線來。

但我到底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感覺平衡掌握的差不多了之后，就放慢了腳步，用余光偷摸地往下瞥。

剛剛看的時候這底下完全是一片黯淡無光的空洞，才讓我產生了它深不見底的錯覺，但仔細想想又怎么可能，這里已經是河底了。

要不丟個冷光棒下去吧？我計算起包里面的庫存，還剩下三五個，但按照楊一霖的說法，我們這里差不多是終點了，之后能出去的話無論是水路還是地面上，都用不到這東西，何況之前我們也沒怎么省著用，還能剩下這么多，說明冷光棒這東西還是很耐用啊！

楊一霖前面走的不快也不慢，但看上去卻沒有探究的想法，我和他一說，楊一霖頭也沒回就拒絕了我。

“別驚擾了它們。”

話是這么說，楊一霖的聲音卻并沒有放低。

“為啥啊？”

我很是不解，這下面還能有活物不成？就算是有，你這樣子也完全不像是怕打擾它們的樣子啊。

楊一霖似乎想說什么，想了想又忍住了，沖我擺了擺手，“你想看就看看吧。”

他既然同意了，那我更有底氣了，從包里翻出來一個全新的冷光棒，想了想到底沒舍得，而是把手里正用著的給扔了下去。

冷光棒的亮度是固定的，但時間長了照明的范圍會逐漸縮小，我扔出去的那個已經用了有一段時間了，現在只能堪堪照亮周圍一小圈的地方，從石橋上被扔下去后，在黑暗中十分顯眼地向下墜落，只過了幾次呼吸的時間就到靜止了下來，看上去是已經到了底。

我在石橋上待了這段時間已經沒有剛開始那么頭暈目眩了，橋下的高度也比我想象的要低，于是我直接探過身去，瞇起眼睛打量那冷光棒周圍的東西。

冷光棒似乎被卡在了幾根柱子中間，亮光被擋住了一些，那柱子是灰白色的，不是很粗，看上去像是樹枝之類的東西。

我手里的冷光棒有點影響視線，我換了換姿勢，沒成想手腕在膝蓋上撞了一下，正巧碰到了麻筋，我手上力道一松，那新換的冷光棒也直直地掉了下去。

這就虧了！

我追悔不已，接著，卻看到了震驚的一幕。

身邊沒有了光源，那兩個冷光棒照的就特別亮，而在光亮籠罩上，白骨層層疊疊，綿延不知道多少里，有些骨頭上還沉淀著暗色的鮮血，像是......一片慘烈的戰場。

“一萬兩千二百人，全是青壯年勞力，都死在這里。”

楊一霖不知道什么時候及時地走了回來，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才沒讓我恍惚之下倒栽蔥掉進去，他和我并排站在一起，看著下面的白骨堆，語氣里滿是感慨。

“他們做了什么？”

我語氣里有一絲顫抖，不止是因為眼前的景象，還有楊一霖輕描淡寫說出的數字。

一萬多人，難怪幾乎能將這下面鋪滿！我幾乎能感受到，那些白骨中透出的沖天的怨氣！

“什么也沒做。”楊一霖說，“這些只是為清河王修筑地宮的人罷了。”

我不忍再看，閉上了眼睛，眼前卻自然地出現了清晰的畫面。

無數人集中在陰暗逼仄的地下，揮汗如雨。

他們誰都不知道自己參與的是一件怎樣的工程，他們大部分都是清河王領地上的奴隸和農民，清河王就是他們的天，清河王要他們做什么，他們是不敢反抗的。

日復一日，在昏暗的地下，記不清過了多少天，工地上的紀律十分嚴格，帶著刀的監軍嚴厲地看管著他們，甚至不允許說話，如果有違反的人，立刻就會被拖出去，再也沒有回來，只有監軍刀上透露出越來越濃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