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看著錢主任的反應，都忍不住揉揉眼睛，以后自己看錯了時，突然聽到一位女領導重重干咳一聲，錢主任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戴上了眼鏡，輕輕鼓掌起來。

“啪啪啪”的輕柔掌聲一響起，很快就密集起來連成了一片，看市里大領導鼓掌，朱總監哪里敢怠慢，賣力帶頭鼓掌，其他人更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把手都拍紅了。

只有音樂頻道的杜臺長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是個知青，萬萬沒想到他口中一直很看不起的“盜版歌手”，竟然把他心防給唱垮了，鼻子酸了，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只能連連做著深呼吸，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

【江城情歌】里的歌竟然是這樣啊？杜臺長心中懊惱不已，他簡直太無知了……早知道【江城情歌】里有這樣的歌手，他哪里會抵制啊！？為什么他之前不仔細聽聽那盤專輯呢？

掌聲漸漸停歇，錢主任此時也轉過頭來，對朱總監啞然道：

“這就是你們音樂頻道抵制的音樂？現在知道聽眾投訴你們不冤吧？”

“是是……領導說的是。”朱總監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腦袋都要埋到胸口了，一個勁地道歉。

李數在現場如雷的掌聲中回到后臺，路小佳直接沖過來，一拳砸在他胸口又驚又喜道：“我暈！你小子！怎么這么會唱啊！？”

“我倒~”李數啞然失笑：“我一直會唱歌你不知道嗎？”

戴俊在旁邊呵呵笑著：“路組長啊，你才知道我們小老板的功力啊，我不是吹牛，我們小老板唱歌這味道，就算是港區四大天王來，那也得甘拜下風。”

“別胡扯了。”李數對張雷道：“張老師你現在上去表演吧，現場在唱你的《往事隨風》，應該正好接住剛才那首《小芳》的情緒，會讓廣電協會和江城電臺的領導更了解你的音樂。”

“好。”張雷此時也是有了底氣，直接登臺去表演了。

果然，有了李數那首《小芳》的鋪墊，張雷再唱《往事隨風》的表現力，就遠比接在趙晉的《你在他鄉還好》的后面效果好得多，臺下的各路領導也都是頻頻點頭很欣賞的樣子。

后臺的夢姐看著現場領導們都如癡如醉的樣子，忍不住對李數小聲建議說：

“小老板，我看領導們這么喜歡你這首性格，要不你這首《小芳》當做下盤專輯的主打，我們快點出【江城情歌2】吧？”

“不急，等音像出版號申請下來。”李數倒是沒被眼前的景象沖昏頭，輕聲說：

“現在市場還沒有成熟，大規模推廣這首《小芳》效果恐怕不會那么好。”

“市場還沒有成熟？”夢姐沒聽到李數的具體指什么。

李數沒有來得及解釋，路小佳就拉著李數道：“走走~錢主任要見你。”

“不會被臺里其他人認出來吧？”李數微微皺眉，有些擔心。

“我都認不出你來，哪個還能認得出來。”路小佳不由分說拉著李數就往外面走。

來到前臺，張雷表演完畢，幾個領導都在笑呵呵聊著天呢，朱總監看路小佳過來，趕緊招手。

路小佳一過去，周圍的人自覺站起來，讓開道路，路小佳倒是顯得很謙虛，一過去就低頭給領導們裝孫子道：

“朱總監，錢主任，剛才表演沒什么準備，唱得不好，各位請多多包涵，我這些華貿唱片的朋友都是臨時被我拉來的……”

路小佳這話說得很謙虛，實際上相當凡爾賽，讓一旁杜臺長臉色有些尷尬，那個光頭趙晉聽完李數的《小芳》直接推脫說臨時有事情，要趕火車，中途就走了，顯然也是被“回音”的表現嚇到了。

錢主任笑呵呵地對朱總監道：

“喲嚯~你們這個路組長怎么還謙虛起來，這可沒之前那個跟我頂牛的氣魄了啊。”

路小佳頓時面露尷尬，朱總監趕緊呵呵笑了笑：“領導您就別開他玩笑了，您看年輕人嚇得臉色都白了。”

錢主任哈哈大笑，對旁邊的同伴笑道：

“沒想到啊，這個路組長雖然跑官跑得勤快，但也不是什么草包，業務能力還是有的，我給他幫市里電臺寫封推薦信，應該不算任人唯親吧？”

眾領導都笑呵呵說不算，大家心里都清楚，這是錢主任堵眾人的嘴呢，人人都知道錢主任是路小佳父親的老部下，如果沒有今天這一出，他直接推薦路小佳到市電臺，只怕肯定會引來一些風言風語。

今天相當于是個公開考核，讓大家都無話可說。

路小佳此時低著頭，眼中卻很是振奮，偷偷看了李數一眼，可此刻李數扮演的“回音”渾身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滄桑淡然，并沒有露出任何激動的神色，那種深沉而堅定的氣質，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厚重感。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這人是李數，路小佳打死都不會信“回音”是他認識多年的死黨。

不光是路小佳，在場的無論是廣電協會還江城電臺的領導們，都在默默打量回音，顯然眼前這位歌唱滄桑的男人，令他們印象非常之深刻。

看起來不過30多歲，氣質之沉穩深邃卻遠超在場其他人，面對眾多領導卻淡然如水，真是令人過目難忘的人物啊……

錢主任笑呵呵地問李數：“回音是吧，我想問問你，這首《小芳》你是怎么寫出來，我看你年齡，應該不是知青吧？”

《小芳》這首歌用簡單幾句歌詞，就能描述出如此細膩的畫面和情感，絕對不是憑空臆想的創作。

“我有個叔叔是知青。”李數聲音低沉而嗓音，令人感到魅力十足：

“他曾經上山下鄉時認識一位農村姑娘，兩人沒有在一起，分開后卻互相牽掛，可直到我叔叔去世的那天，他都沒去找那位姑娘，最終孤獨終老，他去世前曾告訴了我他的故事，他說，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無論如何都要趁著自己還未老去時，飛奔尋那位姑娘……”

錢主任聽罷，微微一震，竟一陣恍神。

李數卻突然一抬眼，深深地看著錢主任：

“我叔叔一輩子都沒有結婚，他以為自己是沒遇到合適的人，可實際上卻是心里一直惦記那姑娘放不下，他說自己就是個懦夫，辜負了那位姑娘，也辜負自己這一生，那讓我寫這首歌懷念當年的那個姑娘，可惜，他來不及聽已經去世了，錢主任你覺得他說得對嗎？”

朱總監在一旁聽著大吃一驚，在場領導都知道錢主任是知青出身，你一個歌手怎么敢這么放肆？

朱總監連連對路小佳使眼色想讓路小佳叫李數閉嘴，可路小佳卻一直沒反應。

肖臺長也傻了，瘋了瘋了！當著領導面這么說話?人家領導還剛剛說讓你給你寫推薦信呢！？

可錢主任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他聽著李數的話愣了幾秒，突然強笑了笑：“這樣啊……說的好，你叔叔確實是個懦夫……罵得好啊，他為什么不趁著自己沒老，去兌現承諾呢？懦夫，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