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旅程

  • 千秋高宅夢
  • 牛小掰
  • 7590字
  • 2014-09-20 22:22:50

火車很快就啟動了,先是一聲極為尖銳的鳴笛,接著車窗外面就被罩了一層白蒙蒙的蒸汽,四周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只覺得車身猛然一晃,接著就慢吞吞地開了起來。

琉青和景畫新奇極了,貼著玻璃向外看,眼睛也瞪得亮閃閃的。琉青還指著留在站臺上的人說,“姑娘你看,這么多人沒上來車。有些人干脆坐在路邊上哭呢,看著都覺得可憐。”

富貴也看了兩眼,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每次出行看到這樣的場面,都讓人覺得心酸。世道不同了,有些規矩卻始終不變。錢才是真道理,沒錢沒勢的,很多時候自然身不由己。上次坐車還遇到一個有趣的老先生,他與我說:‘如今什么是臉面,錢就是臉面,有錢自然有臉,沒錢……哼哼,有臉也只當屁股使。’我雖覺得他說得話陰陽怪氣,但細細想來,總覺得不無道理。”

“從前與四哥一同看書時,有次讀到漢武帝時流傳很廣的‘苦饑寒逐金丸’之句,因為看法不同,還與四哥爭執了許久,如今看來,四哥還是有先見之明的。百姓的窮苦其實與當政的領導者有直接的關系。當時漢武帝初登帝位,竇太后掌權,漢武帝縱然英明神武,滿腔熱血壯志,卻始終無法施展。竇太后崩逝之后,漢武帝手握重權,整治朝野,昏庸腐敗才得以控制,至漢武帝中年時,漢朝已經國泰民安,四海之內,再無疾苦。當年的‘苦饑寒逐金丸’只算笑談。”我嘆了口氣,窗外景色已經逐漸轉換,秋色秀麗,一片山河大好的景色,沿途兩側的田地里尚有農民在收割糧食,收成雖不見得有多好,但各個臉上都跟涂了蜜一樣,喜笑顏開,我似乎也被感染,跟著笑起來,“所以要相信時代,也要相信希望,老人們常說的明天,就是給人以美好想象呢,總不能一直活在苦難里,黎明前的黑暗總是格外漫長,但天始終會亮,也總會有好的那一天。”

富貴聽了我的話,連連點頭,“姑娘這話說的不錯,人若沒有一點奔頭,那真是沒法活了。”

我側頭一笑,不期然間注意到隔壁座位上的兩個男子也一臉驚訝地看著我。尤其是那個叫碧城的,認真看了我兩眼,仿佛覺得很是詫異。我任憑他打量了一番,不卑不亢地和他對視,他回過神,沖我微微一笑,頗為抱歉地說道,“適才聽姑娘一番言論,只覺得字字在理,句句真誠,聽了十分受用,因此有些感慨,希望沒叨擾到姑娘,姑娘也別見怪。”

“當然沒有。”我沖他點點頭,又轉回來繼續看著窗外。

車子開了一會兒,白月漪覺得無聊,“火輪車好像也沒別人說得那么神奇,我覺得也不見得有多快,你們看!”指著路側一個趕著牛車的農民,“只比牛車快一點點,我覺得我肯定能跑得過它。”

還不等別人說話,叫世寧的人已經在一旁大聲笑了起來,“小野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車子是移動的,你坐在車上,看外面的靜止不動的風景,自然不會覺得速度有多快,但你若站在下面往上看,只覺得眼前一晃,火輪車已經開過去了。想必剛才趕著牛車的人就是這么想的。”他明亮的眼睛笑瞇瞇地看著白月漪,“這里面還包含了很多物理上動力的知識,你一個小野丫頭不知道也不奇怪。”

白月漪咬了咬牙,瞪他一眼,“我和這邊的人說話,你搭什么腔?你那么喜歡說話,怎么不自己起個話頭?”

世寧聳聳肩,“我就喜歡對著空氣說話,誰說接了你的?你聽到了以為我是隨著你的話說的,豈不知我壓根沒聽見你說什么呀?”

“那你現在是不是在接著我的話說?”白月漪氣得小臉通紅,粉嫩的雙頰宛若三月的桃花,燦爛似錦。

那叫世寧的人明顯怔了一下,但嘴上卻一點不肯吃虧,“你先入為主以為我接著你的話說,按我的思路,只當你在接著我的話頭說呢。”

白月漪哼了一聲,“你這人臉皮厚,胡攪蠻纏,我說不過你。但你剛才憑什么叫我小野貓?這總算對我說的吧?”

世寧嘿嘿一笑,痞氣十足,偏他生了一張俊俏的臉,非但不讓人覺得討厭,反而覺得他一身大孩子氣,有些調皮可愛,“怎么,你承認自己就是小野貓啦?不然我隨口叫了聲小野貓,你怎么就認為我在說你。剛才車窗外面分明跑過去一只野貓的。”

“呸!”白月漪氣鼓鼓地說道,“什么時候跑過去的,你瞎掰胡扯也要有個限度,總不能青天白日的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你這人真是霸道,我明明看見了,你沒看見就說沒有。你沒看見的東西多了,總不能都說沒有吧?你能看見時間嗎?難道這世上沒有時間流逝?你能看到風嗎?難道這世上就沒有風了?那窗外的樹葉是給什么東西吹下來的?”

白月漪給他搶白的無話可說,咬著下唇瞪著他,眼圈也漸漸紅了,隨時都要哭出來的模樣。若再平時只怕眼淚早掉下來了,今日斗嘴輸了,哪里肯在對手面前掉眼淚?硬是咬著牙忍住了。

我見白月漪動了真氣,抓住了她的手,對世寧說道,“凡事不能一概而論。世上的很多東西,即便眼睛看到了,也不能證明他的存在。我們雖看不到時間,但能得看懂鐘表,每一分每一秒,時間在時針和分針的輪轉中流逝而去。我們雖看不到風,但能聽到風聲。有時候我們不需要看到,只要聽到聲音就知道刮了風,是多大的風。有時候我們不用眼睛看,一樣知道很多,而眼睛看到了,卻未必是真的。你看到別人對你好,卻無法感受他的真心,你看到水從眼前流過,卻始終不知它最終的流向何方。”

白月漪見我幫忙,一下子來了精神,挺起胸脯傲視著世寧,似乎等著他回嘴。

世寧這一次明顯愣住了,想了一會兒,似乎也找不到什么還嘴的話,有些無所適從地看了碧城一眼,碧城好笑地看了看他,優雅而緩慢地開口,“姑娘這話說的不錯,只是……”他沉吟片刻,繼續道,“你對別人好時,一定是一心一意的為人好,從未想過回報。別人對你好,大概也是如此。或許他另有所圖,或許他心機深沉,但這有什么?你只要知道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的某一刻,有一個人,曾經對你好過,也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這一刻的該想該算計的事。心懷感恩,坦蕩生存,無害人之心,有回報之情,人活一世,問心無愧就好。”他淺淺一笑,陽光映在臉上,竟是那么的從容得體,“水流千里,終匯江海,旅途縱然坎坷艱辛,但目標始終堅定,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白月漪聽了他的話,急忙推了推我,示意趕緊回他。我幽幽一笑,果斷認輸了,“先生胸懷寬廣,見識廣博,不是我們這些女子所能攀比。”

碧城急忙搖頭,“如今時代早就不同了,政府和報紙上整天提倡男女平等,姑娘見解獨到,是難得的人才,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就我認識的人里,也有許多頭腦清醒頗有能力才華的女性,都說自己是新時代的標桿,整日不許別人小瞧自己呢。”我見他目光清涼,深灰色的瞳孔顯得格外耀眼奪目,竟然有些緊張尷尬,忍不住側過了臉,不敢看他。

世寧在一旁偷笑道,“你說的可是羽湄姐?”

碧城低下頭,沒有回答。

我聽他們說起了其他女人的名字,更無法插口,只能和白月漪交換了一下視線。白月漪大概因為我出言相助,并且成功堵得世寧無法還嘴,心胸舒暢,臉上也是笑意融融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有些得意地看著世寧。

世寧彎起唇角沖她笑了笑,忽然又做了個鬼臉,故意氣她。

碧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別再胡鬧了。”

世寧這才乖乖坐穩了。

白月漪瞪了他好幾眼,這才又回過神來和我說話,“這兩天我一直琢磨,鎮三山這次叫咱們過去是做什么?按理說又不是什么大日子,而且還只叫了咱們兩個,怎么想都覺得奇怪,不是真要給咱們找婆家吧?”

她素來沒規矩慣了,一直背后偷偷管外公叫鎮三山,有次問她為什么,她竟然還答得頭頭是道,“他說一不二,是咱們家的山大王,幾個叔叔伯伯是什么人?在他面前不照樣灰溜溜的夾著尾巴做人?就是我爹那樣的犟驢脾氣,在他面前也就是個草娃娃。我覺得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沒一個能和咱們家這位相提并論,我只說他鎮得住三山,那已經是客氣謙讓了,正常就應該叫個鎮江山才對……”

我當時自然無言以對。

此刻聽了她的話,我忍不住戳了她的腦門一下,“這次進城,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這個鎮三山是絕對不能叫出口的,否則挨了罰,我可不會幫你。”

“知道,我還能不記得這個。”白月漪毫不在意地翻了個白眼,“你真以為我不怕死,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給鎮三山砍的……”我瞪她一眼,她急忙說,“他現在不是不在場嗎?”

富貴還在一旁護著她,“九小姐天真可愛慣了,最喜歡無拘無束的,快人快語,是我最喜歡的性子。只是這次進了新宅,到底和咱們老家不一樣,還是不能放肆的。”

白月漪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不叫就不叫,有什么了不起。”

景畫見自己家小姐難得聽話,顯得十分開心,也湊進來插嘴道,“剛才我家小姐說的也在理,也不是老太爺的生辰,城里也沒聽說有什么大事,還單單只點了小姐姑娘的名,肯定有陰謀。”

白月漪連連點頭,“景畫最懂我心。”

我想了想,“四舅只說是外公的意思,說是掛念咱們,想要見見。這幾日忙著收拾,四舅,四舅母和我母親還一直囑咐這個囑咐那個,我倒沒時間細想,你這么一說,確實有些古怪。”

“八成就是給你找婆家呢。”白月漪推搡了我一下,“我年紀還小,如今倒還用不上,你年紀正合適,這次可跑不掉了。”

我歪著頭想了一下,覺得這也不能,若真要動了這個心思,怎么也會告知母親,母親愛護我,肯定會實言相告。到底是什么事呢……

琉青見我悶聲不語,急忙開解我說,“說不定真是老太爺掛念你們兩個呢?咱們且先別自己亂了陣腳,胡思亂想了。”

白月漪唯恐我不害怕似的添油加醋,“平日里也不見他記掛我們,城里跟前伺候的幾個能說會道,最會阿諛奉承了,哪一次不是把鎮三……”我看她一眼,她急忙改口,“不是把爺爺哄得天花亂墜,幾乎忘了東南西北。尤其是白月嵐與白月珊,嘴巴上抹了蜜似的,爺爺面前裝的像個人似的,爺爺剛一轉身,立刻現了原形,分分鐘都不愿耽擱。”

景畫聽她形容得有趣,噗嗤笑出了聲。

我知白月漪素來在意這個,當年四舅被留在老家時我們還小,漸漸長大了常聽下人們小聲議論什么四舅不得勢,老太爺最不喜他之類的……白月漪從此上了心,每次見到省城回來人,都像是吃了槍藥似的,恨不得直接沖上去和人對陣。記得有一次外公領著三舅和五舅,又帶著白洛云,白洛楓,白月嵐,白月珊回來,白月漪當場就發了病似的,看見外公禮也不行,硬挺挺的站著。

四舅母急忙要她行禮,她竟然口齒伶俐地回答道,“沒見過,從不知還有什么爺爺奶奶的……”

外公當時拍桌而起,指著四舅罵,“這就是你教育的好孩子?”

四舅慚愧地低下頭,白月漪竟然還不知怕,“我過我的日子,誰規定我就得按照你們的想法活了?也不用罵我爹,直接罵我不是省事。白家的老爺子看不上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四舅吼了一嗓子,“還不住嘴!”

白月漪做了個鬼臉,也知道再留下肯定要挨打,轉身飛快就跑了。事后我聽人說,外公竟然愣了半晌,然后噗嗤笑了,末了還嘆氣說道,“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父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自那之后,竟然對白月漪十分另眼相看,四舅每次進城,外公都會問起白月漪的近況。只是白月漪不太買賬,除了背地里叫他鎮三山,每每提起,定然翻臉。

我認真看著她,低聲說,“何必介懷這個,不在其位,不知其難,說不定外公也有很多難言之隱,只不過不肯輕易在別人面前表露出來罷了。人都說子女成群,享受天倫之樂。只是孩子多了,分出去的關愛也就多了,一碗水自然難以端平。好在四舅覺得輕松自在,樂在其中。以他的性子,若當初就跟去了省城,現在只怕也要憋出病來,如今留在老家,除了清明十五祭奠祖宗,整日就是逗鳥下棋,日子過得輕輕松松。很多人爭了一輩子,拼了一輩子,不過就是為了這樣的日子。四舅輕松得來,也算是命中的定數了。你年紀還小,看事還不透徹,別意氣用事。”

聲音雖小,但富貴還是聽見了,他似乎有些意外,但更多卻是贊賞,“我從前不怎么姑娘打交道,今日聽姑娘這番言論,又是佩服又是激動。難怪四老爺常常說,晚輩之中,大概只有你活得最輕松,活得最明白。”

我竟不知道,四舅如此重看我。

白月漪聽得懵懵懂懂,“什么叫爭了一輩子,拼了一輩子?為的到底是什么?”

我好笑地解釋道,“我們打一個簡單的比方,你出生時就是一個男人,知道自己肩膀上承擔什么樣的責任,你自小就要鞭策自己努力成才,長大后要顧及家庭,要努力拼搏工作,賺錢養家,安置妻子,奉養老人,一時一刻都不敢放松,就這樣努力,終于有一日,你和你的妻子老了,兒女長大了,老人們也都仙逝。你再沒有所謂的負擔,可以松一口氣,下下棋,逗逗鳥。你的兒女們又重復起你當初的路,他們開始了新的輪回。人這一輩子,大概就是如此吧。”

白月漪好像還是沒懂,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我又為她解釋,“許多人年輕時不斷拼搏進取,為的就是年老時有個安身之所,能夠輕松度日。可這樣的日子,四舅已經擁有了。當事人樂在其中,我們這些局外人,又何必為他著急生氣?”

鄰座的世寧鼓起掌來,一雙眼睛格外有神,仿佛發現了什么有趣的寶藏一樣,“這話說的真好,應該寫進書里去。”

碧城沖我點頭微笑,“我早說過這位姑娘才華橫溢,見解獨到了。”

白月漪見世寧又插了嘴,急忙叫道,“喂,別插我們的話,自己起話頭去。”

世寧嘿嘿一笑,“又沒跟著你的話說,你緊張什么?”

“和誰說都不行,我們是我們,你們是你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各說個的,誰也別和誰攙和。”白月漪一臉認真地說道。

“如今都講究言論自由了,你怎么能限制我說話?嘴巴長在我自己的身上,想說什么還要經過別人的同意嗎?”世寧也不肯退讓。

眼見著他們又要爭執起來,碧城連忙按住了世寧,“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性子,就不該答應和你同行,老實的坐下,不許再逗弄人家了。”

世寧這才安安穩穩地坐好,似乎覺得不過癮,小聲說道,“只是覺得這小野貓有趣。”

“喂,你再敢叫我什么小野貓,我老大耳刮子抽你。”白月漪瞪他。世寧吐吐舌,“你看,我又沒說你就是小野貓,怎么總是自作多情呢!”

“你……”白月漪又急了。

我急忙抓住她,“不許再吵了,不然一會兒吵輸了,我可不再幫你。”

“你就不能老實一分鐘?我看外國的西醫書上說總是喜歡亂動不停也是一種病癥,這次回到城里,你要不要去醫院瞧瞧?”碧城也說。

我與他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可奈何。隨行的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夾在他們兩個中間,真是苦壞了我們。

末了相視一笑,大有同病相憐之感。

時候很快就近了中午,白月漪嚷嚷著餓了,景畫緊忙把糕點袋子遞了過去,“姑娘吃點糕點嗎?”

白月漪一臉嫌惡地往后退了一下,“別讓我看見這東西,趕緊丟了!”

景畫愣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從命。

倒是世寧,這時候又插了進來,“我說,現在是什么時候,你知道有多少人因為吃不上東西餓死在街頭嗎?隨意浪費糧食,那和殺人有什么區別?”

白月漪瞪他一眼,“哪那么多廢話,我花錢買的,自然就是我的,怎么處置是我的事,你若舍不得,拿過去吃吧。”說到最后,小臉竟然紅了。

世寧怔了一下,隨后笑著點頭,“那可就大恩不言謝了,我早就餓了。”站起來沖著景畫伸出了手。

景畫有點不知所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月漪。白月漪道,“傻愣著做什么,給他。”

景畫一臉羞澀的把袋子遞了過去,世寧接過來,“這本來就是我預定的,要不是你在糕點店嚷著非要吃不可,我才不會讓給你。”

白月漪斜了他一眼,“你當時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的是……好男不和女斗!”

世寧哈哈一笑,這次倒不接話了,從袋子里拿出一塊核桃酥直接塞進嘴里,又把袋子送到碧城的身前,碧城搖了搖頭沒,“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琉青打開包袱,從里面取出了一些從家里帶出來的糕點,有些不經碰的,已經碎得不成樣子,“呀,怎么成了這副樣子?之前還好好的,一定是趕火車的時候人來人往的,擠到了包袱。”

景畫也打開自己的包袱,“好在我帶了一些水果,這些不怕碰,應該還是好好的。”不過也只有幾個蘋果還好好的,其他的也都磕破了果皮。

白月漪一下子就沒胃口了,下巴沖著小可和富貴一揚,“給他們吃。”小可自打上了火車就一直沒有開口,想必有些緊張,之前聽白月漪與世寧斗嘴時更是握緊了雙拳,好像哪句話不對就要沖上去掄拳頭似的。聽了白月漪的話,急急忙忙地搖起頭來,“我不餓,小姐們先吃吧。”話是這么說,肚子卻不配合地叫了起來。

琉青忍不住笑起來,“你這肚子好不給你面子,好歹等你說完這話再叫,怎么話音還沒落,它先反抗起來。”

小可一張臉漲得通紅,低著頭不說話。琉青把糕點遞了過去,“你要是不嫌棄,就吃點吧,還有一下午才到省城呢,別一會兒肚子又敲起鼓來。”

小可搖搖頭,不肯伸手。

我沖富貴使了個眼色,富貴才開口道,“小姐們讓你吃你就吃吧,下車的時候還指著你拿行李開路呢,沒有力氣怎么行?”

小可聽了富貴的話,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拿了兩塊碎的最厲害的糕點,低著頭小口吃了起來。琉青笑著問,“夠了嗎?”

小可嗯了一聲。

富貴見他一副害羞靦腆的模樣,和我打趣道,“這小子平日里可不是這樣的,有時候餓極了,三口就能吞一碗面條,每次吃不到四碗,筷子是絕不會松手的。今兒在姑娘面前,反而謹慎起來。”一邊說一邊點頭,顯得很是滿意,“總算還有點規矩。”

我看了看小可,“他年紀還小,多虧有個好師傅提攜著,這也是富貴叔你的功勞。”

富貴聽我這樣說,顯得極為高興,“好在他也算有點腦子,不枉我平日里對他的教導。”

白月漪見小可低頭吃得津津有味,也伸著脖子在糕點里撿了一塊小口吃起來,“以前總覺得省城離咱們也不遠,出了門才知道,其實也真是不近呢。”

“那可不!”富貴說道,“一千多里的路,要是沒有火輪車,咱們要走三天才能到。”

白月漪笑道,“四哥之前說發明火輪車的人是個洋鬼子,這么看來,洋鬼子的腦袋瓜還真是好用呢。”

“又開始胡言亂語了,怎么洋鬼子洋鬼子的亂叫,這都是和誰學的?以后不許這么說了。”我拍了下她的肩膀,“剛才不是說餓了嗎,趕緊多吃點吧!”

白月漪吐吐舌,不說話了。

*********

車子就這么走走停停,車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著,在白月漪快要爆發之前,火車終于進了江城火車站。富貴招呼小可兩人拿行李,鄰座的碧城與世寧也收拾起東西來。世寧還舉著袋子問,“小野貓,核桃酥你還要不要?”

白月漪瞪他,“誰稀罕要你吃過的東西。”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別再叫我小野貓了,不然我對你可不客氣了!”

世寧嘿嘿一笑,似乎就等著她這么說,“那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才不這么叫你。”

白月漪羞澀地別過臉,小聲說道,“我叫白月漪。”

世寧點點頭,“我叫葉世寧,這是管碧城,對了,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白月漪看了我一眼,“她叫白蓉萱。”

管碧城向我看了一眼,然后點了點頭,算是致意,我沖他展顏一笑。

葉世寧把東西收拾好,對著白月漪說道,“車子進站了,咱們回頭見吧。”

白月漪撇撇嘴,“江城大著咧,你說見就能見?”

葉世寧故作神秘地說道,“那就看緣分了。”

“誰和你有緣分。”

吵鬧中車子穩穩停了下來,站臺上黑壓壓的一群人,見著車停下來,也不問是開去哪里的,轟地一下就圍了上來,吵鬧著往車子里爬。富貴叫了一聲,“咱們趕緊下車,回頭被上車的人一擁,若是下不去車坐過了站,那就糟糕了。”他這么一說,我們片刻都不敢再留,小可拎著行李在前開路,琉青緊隨其后,我和白月漪牽著手跟著,后面是景畫與富貴。

走到車廂門口的時候,我回過頭,只見管碧城還安靜地站在原地。本就是紛紛攘攘嘈雜喧鬧的時候,我卻忽然覺得他那么淡然安靜,從容淡定。仿佛周圍一切都是流動的,只有一個人風姿卓越地站在那里,鶴立雞群。

他見我回頭,竟然沖我笑了笑,又揮了揮手。

來不及反應,白月漪推著我下了車。

主站蜘蛛池模板: 琼结县| 广丰县| 星座| 尚义县| 乌鲁木齐市| 黑龙江省| 托里县| 特克斯县| 抚宁县| 梓潼县| 延寿县| 晋宁县| 台州市| 鄂托克旗| 桂平市| 巴彦淖尔市| 邻水| 安新县| 卓资县| 江北区| 新野县| 永年县| 郸城县| 黄平县| 凉城县| 宁国市| 安陆市| 德阳市| 改则县| 健康| 新巴尔虎左旗| 淄博市| 许昌市| 邢台县| 大同县| 乌海市| 本溪市| 山西省| 庄浪县| 澄城县| 柘荣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