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理解的相愛有兩種，一種是大家各取所需，像愛食物般愛上對方的某種特性，如癮無法自拔；另一種是無條件的信任，如癡如醉幾近信仰。

——白鞍

01

在來到小蘭的夢境之前，我曾安慰自己，或許是她完全忘記了我，才在夢里和那個男人度蜜月。可當她驚慌失措地叫我“老白”時，我的心都碎了，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并驚恐地看向一旁的男人。

那男人將她拽到自己的身后，堅定地說，「別怕，我會保護你。」

這話讓我一股火竄上來，雖然他長得很結實，但這是在夢里，以我的能力完全沒有必要怕他，「你是什么東西！有你說話的份嗎？」

我正要沖上去，小蘭卻立刻擋在了他身前，「老白，別傷害他，你聽我解釋！」

「解釋？」我愣愣地看著她，「你是想說這一切只是個夢嗎？那又怎么樣呢？你下意識的反應還不夠說明一切嗎？你在保護他，即使在看到了我之后，即使你還記得我，即使你明知道我現在很生氣，你還要護著他！」

「不是我護著他，你能不能聽我說啊？」

「不用說了！」我打斷她的話，「本來我沒有想傷害他，我只是想來告訴你反擊戰役的事情，之后的選擇權在你，可是現在，我真的不想讓他好過……」

話音未落，窗子的玻璃突然炸裂，房間內的墻壁開始劇烈抖動，墻皮開始噼里啪啦地放下掉，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手腳，我要讓那個男人知道——在夢境里，我就是神。我能控制夢境中的一切，甚至可以瞬間讓他消失，只要我想，在夢里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那個男人并沒有慌張，他站在那里，面帶微笑，這種坦然的態度讓我更加憤怒，既然小蘭在場看著，我要想出一個帥氣的招式來打敗那個男人。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玩的國產單機游戲《仙劍奇俠傳》，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其經典仙術之一——萬劍訣！

02

「萬劍訣！」我大手朝前一指，裝的有模有樣的，空中幻化出密密麻麻的光劍，朝他飛射過去。

他被刺的千瘡百孔，正當我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體內的五臟六腑突然開始翻涌劇痛，一股血腥味瞬間頂到了我的嗓子。

是體內的那股光明能量，它們在躁動不安，我內心的仇恨讓它們想要沖破我的軀體，這讓我不得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老白！」小蘭緊張地跑到我的身旁，「你沒事吧？」

果然在兩個人都受傷的時候，小蘭還是更關心我的。

我正沾沾自喜，對面的男人腳下竟突然生出綠光，空間里響起震耳欲聾的鼓點音樂，這個旋律聽著很耳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么音樂了。

更奇葩的是，在音樂響起的時候，那個男人身上的傷口竟然愈合了。

小蘭看著他，好像早就知道的樣子，原來她并不是更關心我，而是本身就知道那個男人會安然無恙。

「我不管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我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瞪著那個男人，「這里是夢，你只是夢里的一個幻象而已，我只要通過想象力，直接讓你消失就行了！」

「不要老白！」小蘭突然開始緊張起來，她喊道，「他就是你！他就是你啊！你聽我解釋！」

「他是我？」我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會，那個男人自信的神情著實讓人厭煩，「什么亂七八糟的，消失吧！」

讓他消失的念頭剛出現，我的體內就立刻產生一股劇痛，讓我無法完全集中注意力——那些光明的能量，不允許我使出瞬間抹殺對方的招式。

「看來你并沒有自己說的那么強呢。」那個男人還在火上澆油地戲謔著，「要是能讓我消失的話，就盡快啊，我等著呢。」

我握緊了拳頭，突然想起娜塔莎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我的仇人，或許我會殺了他，但絕對不是因為我想殺他。」

一開始我沒聽懂這句話，既然不想殺他，又怎么會殺了他呢？但這句話現在的確給了我一些啟發，要想不受光明能量的阻攔，消滅眼前的這個男人，我就得放下仇恨和怒火才行。

「小蘭，你剛才不是說要解釋么？」我盡量穩定住自己的呼吸，「你說吧。」

「好！」她見我終于鎮定下來，趕緊說，「老白，他真的是你，是我想象中，未來的你，你還記得嗎？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出去旅游，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他是我？？臥槽……好像……還真有那么一點……」讓小蘭這么一說，我還真開始覺得，那個男人的確長得跟我很像，只不過臉部的輪廓比我清晰，身形比我硬朗，肌肉比我結實，就連發際線上的頭發好像也比我的多，「你這算什么啊？你是不是覺得現實中的我形象不符合你的心意啊？！」

「這是夢嘛！那你平時總是跟我說你以前很帥的，還說什么只不過胖了才這樣，那我能不幻想你最好的時候長什么樣嗎？再說了，我幻想的也不是別人啊，這輩子都非你不可了，就連死了做夢都要跟著你，那還不讓人做個美夢了嘛？！你確實是越來越懶了嘛，天天就知道在家里訂外賣看電視，也不努力賺錢，即使是這樣，我仍然相信著你有一天會振作起來，他啊……他！」小蘭說著，跑到那個男人的身邊拽住了他的衣袖，「他就是最好的證明啊！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變好的！不然我怎么會夢到這個人呢？！他就是未來那個更好的你啊！」

我仿佛被電擊了一樣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重復著小蘭的那句“他就是未來那個更好的你啊！”，我看著不遠處站著的那個男人，帥氣，有錢，自信……內心里對他的厭惡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對不起，小蘭……我誤會你了……」我內心里充滿了悔恨與愧疚，「等把外面的事情解決以后，我一定會開始努力，努力對你好，努力賺錢，我再也不會讓你失望了，跟我走吧，我有辦法讓你復活。」

小蘭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那個男人，最終還是沖我點了點頭，正要朝我跑過來，卻被那個男人一把給拉住了。

「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太不負責任了嘛？」那個男人沖我大聲說道，「小蘭在這里生活的很好，為什么要出去跟你受罪？外面還有沒打完的戰爭吧？就算你讓小蘭活過來，又有把握實現你的諾言嗎？」

「輪不到你在這插嘴，你只是個幻象！」我皺下了眉頭。

「沒錯，我是個幻象。」他放開小蘭，一步步朝我走過來，直視著我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但我帶給小蘭的開心和幸福是真實的。」

「我懶得理你。」我繞開他朝小蘭走過去，「小蘭，林元老明確說了，反擊戰役需要一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時間緊迫，快跟我走吧。」

「所以說你是在利用小蘭嗎？！」他大聲地說，「你剛才不是說你在夢境里就是神嗎？那你敢不敢和我決斗？說大話的人，就是因為自己沒能力，才愛過嘴癮。你覺得自己想象力好有什么了不起嗎？這難道不正說明你在現實生活中是個失敗者，所以只能整天過活在白日夢里嗎？」

我站住腳，他的話讓我握緊了雙拳，我可以不理會一個幻象的詆毀，可他當著小蘭的面說這些，我不能忍受。

他見我站著不動，更加肆無忌憚地嘲諷道，「怎么？不敢了嗎？回到現實里你能帶給小蘭什么？繼續每天帶著她看電影訂外賣嗎？你覺得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聞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向他，「你會為你現在的多嘴后悔。」

03

夢境中的場景開始轉化，小蘭坐在安全舒適的觀眾席上觀摩這場比賽，從始至終她都一言未發，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我在夢境中幻想出擂臺是《灌籃高手》里的籃球場，規則也是我定下的：不可以傷害到小蘭、不可以破壞場地、只要一方投降或者徹底消失在夢境中，另一方就算勝利。

那個男人全都同意，我猜他一定是想表現得很隨意來博得小蘭更多的好感。

場內響起了戰爭的號角聲，我上下打量著那個男人，打算想出個既折磨人又不至于秒殺他的招式逼迫他認輸。可還沒等我想好，對方便突然發起了進攻。

「萬劍訣！」用的還是我之前用過的招式。

「果然你的想象力也就這樣了啊。」話音未落，我突然消失在空氣里，想來想去，就先用隱身術逗逗他。

我躲開頭頂落下的光劍，悄悄朝他靠近。他見我消失不見，也沒慌張，手掌里發射出一個淺藍色的光球，看不到我的位置，顯然是打偏了，正在我偷笑的時候，那光球竟突然轉變方向，朝我的方向飛過來。

我被打中的瞬間像觸電了似的僵直了半秒左右，然而就在這半秒的空檔，我被一股粉色的旋風猛地吹上了半空。

本以為他只能用我用過的招式，沒想到他居然也能夠自創？

眼看著就要落地，結果又是一股旋風將我吹起來，弄得我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去想招式。

「你知道你定下的規矩有什么漏洞嗎？」他雙手插進口袋里，仰頭看著被一股又一股旋風吹向半空的我，說道，「你沒規定技能要有冷卻時間，我可以這樣一直消磨你，反正我不趕時間。」

「可惡……我剛才明明隱身了才對。」我被吹得上下起伏，一時間還想不到用什么方法破解，「要冷靜、要冷靜，這就像玩游戲一樣，我還會輸給一個幻象嗎？這么下去的話，反而要是我被折磨的認輸了……他到底是怎么看到我的？」

「我是不會給你機會集中注意力的，如果你現在認輸，我會放你離開這里，不然你就在這里，直到你的伙伴們都錯失復活的機會吧！」

未等我發言，他竟同時間使出了另一個招式，天上掉落下粉紅色的魔法流星，砸在我身上的瞬間爆炸開來，疼痛感很真實，我的身體到處崩裂出血霧。

「這家伙的招式怎么娘們唧唧的……」當身體漸漸麻木、即將失去知覺的時候，反而大腦有些許空檔來進行思考，「如果我在這里失敗，林元老應該早就預料到了才對。可是，我現在能怎么辦呢？先是被前世教育，現在又要被未來的自己羞辱嗎？這算什么啊？！等等，他并不是未來的我啊……是小蘭說他是未來的我，可他并不真的是，他只是夢中的一個幻象，應該并不具備自我思維，又怎么可能自創出招式呢？」

04

「小蘭！這家伙已經休克過去了，這樣拖著也沒有什么意義，不如你宣布我的勝利，下決心留在這里，讓他死心算了。」

「我真是太傻了……」我睜開雙眼，穩穩地落到地上，任憑那股旋風怎么吹，我也巍然不動，「你只是個夢中的幻象而已，說白了根本就不存在，和夢里的物體一樣，都是幻象，怎么可能會有思想呢？」

「是嗎？那我就讓你看看我有沒有思想！」他說完，竟然長出了狐貍尾巴，一個轉身從尾巴里甩出一顆顆紅心朝我飛過來。

我隨手一揮就將那些紅心打散，「這不都是《王者榮耀》的技能嗎？讓你痊愈的綠光是蔡文姬的技能；能發現我隱身的追蹤光球是瑤的技能；用旋風把我吹上天，落下粉色的流星都是小喬的技能。你除了輔助就會玩幾個中路，在你心里是不是妲己的大招就是最厲害的招式了啊？」

說著，我轉身向觀眾席遠遠眺望，最后目光停頓在洛麗塔的裙擺上，即使離的那么遠，我也能清晰看到裙擺上的圖案，是《愛麗絲夢游仙境》的插畫，順著那插畫繼續向上移動目光，是腰間粉紅色的絲帶，糖果和玩偶拼湊在一起，拖著她雪白的肌膚，蝴蝶結半遮著脖頸，一抹高光逆流而上，使她高傲地微微抬起下巴，番茄色的紅唇仿佛時刻都要燃燒起來……直到我與她四目相對時，她的睫毛才像剛解凍似的眨了幾下，反應了好一會，她才意識到我們近的已經相互觸碰到了彼此的鼻尖。

「他是你幻想出來的，跟我戰斗的人，其實是你。」

「我……老白……在這個夢里，我真的像公主一樣。」

「我知道，我不會強迫你的。」我伸手輕捋著她的長發，「說實話，我并不知道出去以后會面對什么，也不知道未來的日子會不會如你所愿。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愛說大話，所以，如果你想繼續留在這里……」

她的唇輕輕地貼在了我的唇上，桃花的香味瞬間混進了我的呼吸，她死死地將我抱住，淚水因我們的墜落而往天上飛著，「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別再讓我離開你了……」

就連與夢的告別都像童話，我們掉落進《胡桃夾子》的世界，城堡上一排排的衛兵跟隨著我們一起躍下，在黑暗的深淵中又幻化成蝶。

墜落的時間越長，越能感受到她對這個世界的不舍。

她為了我，從溫暖的夢境墜落進凜冽的現實。

正如她當初遠離家鄉，朝著我的方向，奔赴了一千四百多公里。

我緊緊地抱著她，希望一切都只是個比想象中更長的夢，醒來以后，我們會在公寓的床上，太陽爬的很高，沒有這些玄幻離奇的故事，一切都是因為我們昨晚打排位太晚，才睡了很久很久。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